溫以凡對這狀況有點懵, 一時間也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扭頭盯著虛開著的門,恍惚間還有種桑延是來送快遞的覺。
“不是,爸。這大過年的您讓我上哪兒去?”桑延又看向黎萍,語氣玩世不恭, “媽不都說可以了嗎?樂意讓我去看會兒電視, 您怎麼還趕親兒子走。您這不是叛逆麼。”
“……”
黎萍被他這臭德行氣得直樂, 也沒再跟他犟, 抓住他的胳膊往廚房走:“看什麼電視!一大老爺們兒的回家什麼都不干不嫌丟人?”
而后,還轉頭對溫以凡說:“以凡,你先坐會兒。”
溫以凡下意識應了聲“好”。
桑延任由黎萍扯著,轉頭瞥了溫以凡一眼。桑榮笑著跟溫以凡扯了幾句,隨后也進了廚房:“只只, 別坐那, 給以凡倒杯水。”
“知道了。”桑稚朝招手, “以凡姐,你坐過來。”
溫以凡走過去坐下,接過水杯, 低聲問:“你哥是做什麼惹叔叔阿姨生氣了嗎?”
桑稚笑瞇瞇地:“對。你們來之前,我已經聽他們嘮叨了我哥快四小時了。”
“……”
“從開始做年夜飯開始, 就開始罵。”桑稚掰著手指, 一樣一樣地數父母指出的桑延的問題,“不回家, 不打電話, 不發消息,不說近況, 找他吃頓飯都得磕頭燒香地求來,給他約好的相親每一次都放人姑娘鴿子――”
覺不太對勁, 桑稚忙補充:“但我媽已經很久沒給我哥找相親了。”
提起這個,溫以凡再度問起:“阿姨為什麼總給桑延找相親?”
桑稚半分不需要考慮,理所當然道:“我哥這狗脾氣誰能忍,當然得提前找。”
“……”
“不過我哥肯定很喜歡你,”桑稚圓眼微彎,似是覺得有些神奇,“我沒見過我哥談,但還第一次看到他那麼慫。”
溫以凡:“嗯?什麼慫?”
桑稚:“就那個‘劈’,他可擔心被你誤會了。”
兩人坐在客廳里,陸陸續續能聽到廚房傳來靜。
大多是黎萍和桑榮在圍攻桑延。
黎萍:“把外套了,在屋里穿那麼多不嫌悶?”
桑延:“不呢,我冷。”
桑榮:“冷什麼冷,這不有暖氣嗎?”
“你這袖子能不能捋起來,一會兒該弄了。還有你這臉怎麼回事兒?這段時間又熬夜沒好好吃飯?”黎萍越說越氣,“你回家,媽給你熬點湯補補子就死活不回,說出去人都以為你親媽要害你命。”
桑延笑:“我這年紀補什麼?”
沒一會兒。
黎萍又突然說:“你這手上的疤怎麼回事兒?”
桑榮也道:“什麼時候的針?”
桑稚本跟溫以凡聊著天,聽到這話,話語一停,說了句“以凡姐你等等”,而后便起往廚房跑:“什麼針?”
很快,像是看到了桑延手上的疤,語氣炸了:“這誰弄得啊?”
“有你什麼事兒,”桑延懶散道,“看你的畫片去。”
“臭小子,趕給我說,出什麼事兒了?”黎萍又火又心疼,“你能給我一天好活不?你能不能盼著你媽長命點!”
“哪那麼嚴重?整得我下一秒要斷氣了一樣。”桑延的語調帶著慣有的不耐,但倒是好好解釋了起來,“我見義勇為呢,不小心劃破了點皮。”
……
過了幾分鐘,桑稚才回到位置。的心看著差了不,小聲問溫以凡:“以凡姐,你知道是什麼況嗎?”
溫以凡著杯子:“桑延手上的傷嗎?”
“嗯,我國慶回來的時候還沒見他手上有傷呀。”桑稚看著那個疤,也覺得當時的傷勢應該不算輕,猜測,“是不是他那個酒吧有人來鬧事?他那個格我也覺得很容易拉仇恨……”
“……”
“那以后會不會出什麼更嚴重的事啊?”
“不是,桑延是上了一個我大伯母那邊的親戚,”溫以凡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沒瞞著,“剛好是通緝犯,在抓他的過程中傷了。”
桑稚一愣。
溫以凡也不知道該再說點什麼。
過了須臾,桑稚松了口氣:“真是見義勇為啊?我還以為我哥胡說。那是做好事呢,沒出什麼事就好。”又開始嘀咕:“我哥也不知道怎麼長的,就特別會打人。”
溫以凡啊了聲。
桑稚告狀:“我男朋友被他打了一頓,臉都青了。上也沒一塊是好的。”
這話題挪得快,溫以凡稍頓,還是把話接了下來:“桑延為什麼打你男朋友?”
“因為他倆是大學同學,我哥覺得他仗著年紀大騙我,然后又一直被他忽悠……”桑稚嘆了口氣,“反正他打人可狠了。”
“……”
“不過我哥也被我男朋友打了。”桑稚鼓了下腮幫子,吐槽道,“他倆打完之后,我這邊氣得半死,把我哥罵了一頓,但他倆還相親相的,搞得我里外不是人。我哥還說他來南蕪不是來找我,是來找他兄弟的。”
溫以凡沒忍住笑起來。
可能是怕張,桑稚的話比以往稍多了些,嘰里咕嚕地說個不停。說到最后,忽然重回剛剛的話題:“以凡姐,我哥除了手臂上,還有哪兒傷了嗎?”
溫以凡:“腰上也有,不過沒手臂上的嚴重。現在都好了,別擔心。”
“那就好,這段時間是不是你一直在照顧他啊?”桑稚說,“我看我爸媽也不知道這個事。”
溫以凡點頭,溫聲說:“不過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桑稚:“我看他那傷口恢復得好的呀,這才幾個月。”
溫以凡想說桑延是因為才會去抓車興德,不然也不會這個傷。
卻說不太出來。
“我哥做了件好事兒,”似乎是察覺到的狀態,小姑娘笑眼澄澈,認真地說,“之后的運氣肯定都會好起來的。”
沒多久,兩人就被黎萍喊過去吃飯。
年夜飯盛至極,什麼口味的菜品都有,擺滿整張桌子。想著剛剛桑稚安的話,溫以凡有些失神。與此同時,桑延就從桌底下握住的手,輕了下。
側頭看去。
桑延也看著,像是在用眼神問“還張不”。
溫以凡彎,搖了搖頭。
在飯桌上聊了一會兒,黎萍才漸漸反應過來。盯著溫以凡的臉,越看越覺得眼,問了句:“以凡,咱之前見過嗎?”
溫以凡沒想過還會記得,忙道:“對的。我高中的時候,在學校見過您。”
“……”
黎萍這下記起來了,詫異道:“誒,你就是高中跟阿延早的那個小姑娘啊?”
這話一出,其余幾人的目也放在了溫以凡上。緩慢咽下里的湯,解釋:“對,但我倆當時沒早。去年才在一起的。”
“但這臭小子當時就是喜歡你,跟我們也不瞞著。”想到這個,黎萍就覺得好笑,“從學校回來之后,我跟阿延談了好幾回,讓他現在把重心放在學習上,先別去考慮這些。”
溫以凡:“嗯,我們那時候年紀確實也還小。”
“他本不聽我的話,從小叛逆到大。”黎萍輕飄飄地看了桑延一眼,“但后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開始死命學習了,然后到大學畢業幾年了都沒找過一個對象。”
桑榮也笑起來:“把我們嚇得,以為這小子是我們的話影響了。”
桑延這個當事人倒是一聲不吭。
桑稚咬著飯,含糊不清地說:“有沒有可能是他談了?”
黎萍:“我問過浩安,還有錢飛。他倆都完全不知,搞得我怕阿延心理上出了什麼問題,就一直給他找相親對象。”
聽到這像是想到了什麼,桑延的筷子停下。他神懶懶,似笑非笑道:“后來還給我找了個男的相親。”
“……”黎萍一噎,沒好氣道,“那不是姑娘你一個都不愿意去嗎?我能不往那塊想?你媽這都為了你退讓到什麼程度了。”
桑榮和桑稚同時笑出聲。
溫以凡低下頭,莫名也笑了起來。
……
晚飯結束后,一家子坐到沙發上開始看春晚,但多數時間也是在扯七扯八地說話。熬到守歲結束,兩個長輩給他們三個發了紅包,隨即便回房間睡了。
回到桑稚房間,兩人說了會兒話,桑稚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打來的人似乎是段嘉許。
見狀,溫以凡想給桑稚留點兒私人空間,干脆起出了房間。走到桑延房門前,輕敲了下門。里頭很快就傳來桑延的聲音:“門沒鎖。”
溫以凡擰開門把,走了進去。
此時桑延正坐在房間的沙發上,手上拿著游戲手柄,漫不經心地打著游戲。他抬睫,朝看來:“還不睡?”
溫以凡把門關上:“一會兒再睡。”
“想過來跟我睡?”
“不是。”
桑延抬了抬下,很拽地說:“那現在就回去。”
“……”
當做沒聽見,溫以凡自顧自地坐到他旁邊:“你在玩什麼?”
桑延把手柄塞給,勾住的腰,力道加重,將抱到自己上。他似乎也有點困了,下擱在的肩膀上,掌心包著的手:“教你。”
被他帶著玩了一會兒。
雖然自己的手也在,但全程基本上是桑延在控。溫以凡看著屏幕上屬于自己這方的角條完全不,對方的條卻一直減,直至一點兒都不剩。
在這種況下。
溫以凡也有了種自己很牛的錯覺。開始興趣,回頭說:“我自己玩一把試試。”
后頭的桑延順從地松開手,看著玩。
本以為結果會跟剛剛差不多。
但自己玩跟桑延帶著玩的區別相差極遠,不到一分鐘,溫以凡控的角就慘敗,并且連對面的一滴都沒扣。
桑延低笑了幾聲,膛微震著,點評:“菜。”
溫以凡看他:“能雙人模式嗎?”
“能,”桑延悠悠道,“但我比電腦更牛。”
“……”
在溫以凡的要求之下,桑延還是切換了雙人模式,拿起另一個手柄。他沒半點要讓著溫以凡的意思,作看似隨意,但每一下都能扣小半的條。
被他無地殺了三次之后。
溫以凡放下手柄,覺時間也差不多了,沒有繼續留下來的。
“我回去睡覺了。”
“干什麼呢。”桑延把扯回來,忍著笑說,“這不是說了要教你嗎?才教那點兒時間你就要出師,我這不得給你點兒教訓。”
溫以凡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好像也對:“那你繼續教我。”
兩人邊玩著游戲,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桑延問:“明天還住這兒不?”
溫以凡點頭:“嗯,我喜歡你家。”
從認識桑延之初,溫以凡就知道,他一定是活在一個很幸福滿的家庭。不然的話,應該不可能會養出他這樣的格的人。
驕傲,自信,而又熱烈。
像是一樣。
想到桑延家里人對他的稱呼。
阿延。
明明只是開頭的那個字換了。
好像就變得溫了起來。
溫以凡了,忽地喊他:“桑延。”
桑延:“嗯?”
“你妹妹有個小名只只,你有嗎?”也不等他回答,溫以凡就繼續說,“是不是也改讀第一聲,‘煙煙’。”
“……”桑延扯臉,有些無言,“沒有。”
“那還是繼續讀第二聲嗎?”溫以凡又道,“‘延延’。”
“你困了?”桑延盯著,忽地笑了,“在這胡言語什麼呢。”
“哦,那就是。”溫以凡沉默兩秒,開口,“阿延。”
“……”
瞧見他稍愣了的表,溫以凡探頭去親了親他的,而后爬了起來,故作很自然地說:“我去睡覺了。”
桑延反應很快地把扯回來:“喊我什麼?”
溫以凡半趴在他上,沒再不好意思,角彎起:“阿延。”
桑延結,輕吻了下的角。
“嗯,以后都這麼喊。”
這次跟桑延父母的見面,讓溫以凡每周的日常生活加多了個行程。很喜歡桑延家里的氛圍,所以有空就會拉著桑延回他家吃飯。
讓桑延這段時間回家的次數加起來可以跟去年下半年相抵了。
兩人把搬家時間定在28號。
提前一周就陸陸續續開始收拾東西,搬家前一晚,溫以凡繼續著收尾的工作。的房間已經被整理了大半了,只剩一下雜還沒清理好。
溫以凡收拾了一陣,房門從外頭被敲響。
隨口說了句:“你直接進來就行。”
桑延推開門進來,往方向四周掃了眼,皺眉:“別坐地上,不是還生理期麼。”
溫以凡只好站了起來。
桑延:“要我幫忙麼?”
溫以凡指了指書桌的方向:“那你幫我把那邊的東西裝進去,我已經整理好放桌上了。”
“行。”
說完,桑延搬起桌上的資料,一摞一摞地往箱子里塞。搬到最后一摞時,像是注意到什麼,他的作一頓,慢騰騰地拿起來看了眼。
是一個小本子。
此時被反著放,出本子的背面。上邊被人用水筆簽了個巨大的名字,占據了背面的整一頁,看著七八糟地,很難辨認出對應的是什麼字。
旁邊的溫以凡還在說話:“你房間收拾得怎麼樣了?”
桑延沒應話。
溫以凡又說:“我一會兒也去幫你吧?”
桑延依然一聲不吭。
溫以凡覺得奇怪,順勢看了過去。
就見桑延手里拿著個本子,神意味不明地。本子上面是很久之前,穆承允給簽的名。
“……”
溫以凡一頓,頭皮發麻,但也覺得他應該認不出是什麼字。又垂下眼,故作如常地繼續收拾東西:“我們十一點前應該可以收拾完――”
“溫霜降,”桑延打斷了的話,“你膽子還大。”
“……”
“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你這麼珍藏你那追,噢――”桑延咬字重了些,極為刻意地改了口,“前同事,的簽名做什麼。”
溫以凡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認出來的,實話實說:“我就是放在那,沒有珍藏。”
“這小子是什麼人?”
“就《夢醒時見鬼》里那個鬼。”想起之前蘇恬提過的話,溫以凡又道,“他現在好像參加了個選秀節目,人氣還高。”
桑延只看過這個影片,回想了下,面無表地說:“我還喜歡。”
溫以凡:“?”
桑延:“行,送我了。”
“……”
溫以凡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好笑:“你喜歡就拿去。”
……
把剩余的一點東西收拾完,溫以凡覺得差不多了:“可以了,剩下一點等明早起來再弄。現在去收拾你的房間吧,客廳和廚房也還有些東西沒整。”
桑延嗯了聲,手里拿著寫著穆承允的那個小破本,跟在后邊。
進了房間之后,桑延把本子隨意擱到桌上。恰好到鼠標,屏幕亮了起來。溫以凡下意識掃了眼,突然注意到他桌面上有個悉的網游圖標。
溫以凡盯著看了幾秒,指了指:“你也玩這個游戲嗎?”
桑延輕瞥:“嗯。”
溫以凡跟他分:“我大學的時候也玩過這個游戲,不過好久沒玩了。”
桑延笑:“是麼。”
之后溫以凡也沒再注意這個,掃視著房間的模樣。比起的房間,桑延的房間倒是整整齊齊,各種品都被擺放進了紙箱里,全數擱置在一旁。
看著也沒什麼要收拾的東西。
“坐著,沒什麼好收的。”桑延想起個事兒,又往房門走,“我剛給你熬了紅糖水,我看看什麼樣了。”
溫以凡點頭,但還是幫他檢查著有沒有的東西。往書柜掃了眼,里頭空的。轉,打開柜,看到里頭只剩零星幾件外套。
視線自上而下。
溫以凡突然注意到,柜下方角落放了個中等大小的置箱。以為是他的東西,抬手去搬出來。箱子很重,不知道里頭放了什麼東西。
覺這重量不像是服,更像是書。
溫以凡隨手打開。
一眼,就是一張已經泛了黃的報紙。
溫以凡頓了下,又繼續往下翻了翻,發現全部都是報紙。也不知道桑延為什麼要放這麼多舊報紙在這里,好奇地拿起最上方的那張來看。
盯著主版面的字眼。
宜荷日報。
2013年7月27,星期六。
宜荷的報紙?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溫以凡一愣,腦子里瞬間有個念頭浮現了起來。覺得不敢相信,飛速掃著版面上的各個署名。而后,翻了個面,目定住。
在其中一個版塊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宜荷日報記者溫以凡
“……”
溫以凡的神僵住,順著往下翻。
再翻。
再翻。
2012年9月5,星期三。
……
2012年4月22,星期日。
……
2011年3月11,星期五。
直到翻到最下面那張。
2010年12月13,星期二。
這一天,溫以凡記得還清楚。
是去宜荷日報社實習之后,第一次過稿的那一天。
在這之下的。
還有數不清的從南蕪和宜荷往返的機票,各種不知名的小票,以及一張照片。
溫以凡呼吸屏住,把手心的汗蹭到服上。過了半晌,才手拿起那張照片。
照片上站著大片的學生,全部穿著黑的學士服。其中一個外貌格外出眾的生站在中間。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區別于其他人,朝鏡頭的方向看來。
眼里帶著茫然,無半點焦距。
看著本不知道,拿著相機的人將拍下來的人會是誰。
是曾以為只是夢境的一幕。
溫以凡間發。
拳頭,將照片翻了個面,立刻看到男人力紙背的字跡。
跟以往的肆意狂妄不同,這字寫得端端正正,一筆一劃。像是認真到了極致。
只四個字。
――畢業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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