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麗妃悲戚之聲再起，輕且悲傷地問，“你過我嗎？”

輕哼出口，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如果你還有一點用的話，我想我應該還會你一段日子的。”

“那你螢妃嗎？”

“，朕當然，可是朕用來牽制樓澈的好棋，目前為止，還沒有想過要丟棄。”

麗妃笑了，笑得猖狂和得意，似乎有什麼很開心的事一般，倒不像一個臨死之人。

笑聲生生被扼斷，那魅的聲音四溢地問：“笑什麼？”

氣息被掐斷，只能艱辛地吸取一點點的空氣，里斷續地道：“皇上……你好可憐……你居然……不……不懂……不懂。”一句話完，所有的氣息都消失了，服接地面，人慢慢地落，只有臨死前的恨和怨似乎還留在殿中，悲凄之久久不散，以至于連下手之人似也被怔住，不發一語，沒有一個作。

想不到麗妃就在此結束了生命，歸晚對有些厭惡的同時也產生了憐憫之。在死之前，畢竟還是流了些微的善良，何況本的命運是如此的可悲……

“聽夠了？”腳步慢慢踱近，開口輕地問。

龍椅后，心怦然停止跳，歸晚徹冰冷，如掉冰窖。

一瞬間，歸晚產生了種錯覺，漸漸近的似乎不是當今天子，而是妖魔，那種只聞聲音的妖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間接影響了的判斷力。如果這龍椅是雙邊鏤空，一定會選擇兩人犧牲一人，毫不猶豫把德宇推出去，但是這乾殿的龍椅一頭連著巨大的琉璃水晶扶柱，只有歸晚一邊是鏤空的。

鄭锍似乎有意折磨，腳步放得很慢，有節奏地靠近，很輕，很輕，不沾塵似的。歸晚心疾跳，頭一次到與死亡如此近，就算是在棲坡墜馬墮谷，弩族長箭袖而過，都沒有此刻這麼驚慌過，心頭千百個念頭一閃而逝，卻沒有一個之法。

腳步突然停下了，隔著椅背，歸晚似乎都聽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輕笑聲。心神一恍惚，一只手已經抓住了的肩膀，子被一強大的拉扯力拖曳出椅背，一個踉蹌，只聽到“嘶”的一聲從領子傳來，歸晚跌倒在龍椅前。

被拉扯時，歸晚頭上的宦帽子早已掉落，一頭飄逸如綢的長發離了琉璃簪子的束縛，如上好的黑絹散開。琉璃簪砸到地上，與地面的大理石一個撞，清鳴如同玉碎，被這碎裂之聲所驚，歸晚立時回神，心平如鏡，神清似水，抬頭，直視天子。

金冠束發，穿一白儒，很隨意地搭著黃袍，不知是不注意，還是剛才與麗妃糾纏后沒有整理，襟略有褶皺，額邊幾凌的發垂下，平日里儒雅的皇上此刻帶著三分邪氣，傲睨之態盡顯，皇家的貴氣展無，眼神里頗為驚訝，細細打量著歸晚。

原以為是個小太監闖這乾殿，拉出之后，居然變了靈，清雅到了極致的風韻，一眼就讓他認出眼前人就是——“樓夫人？”輕笑含于口，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事一般。

隨意一甩袖，也沒注意這個作有多麼自如優雅，歸晚手撐地，正要起，這才發現腰帶松開，剛才那一下的大力拉扯，服從后領到左腰被龍椅上飾所鉤，裂開了大口子，此刻隨著的作，服敞開，出了玉背與香肩。僅僅是輕蹙眉，隨即又一笑置之，歸晚站起，也不理會那落肩頭的服，淺笑，回視鄭锍，禮道：“參見皇上。”

“靜謐如水，青如綢，笑如淡梅，如月皓然，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人。”

薄吐出贊賞，鄭锍眼流轉在歸晚上，還沒有說出口的，是歸晚上無法形容的異魅和那隨而至的自如，觀之心神漾。

“得皇上如此贊賞，歸晚愧不敢當。”平靜得好似兩人在街上面一樣。

眉一挑，利芒掠眸而過，“樓夫人在椅后做什麼？莫非也對這龍源之地產生了莫大興趣？”

今日方知這君王何等的厲害，跟平日總是依靠樓澈出主意的皇上判若兩人，如非機遇巧合，親眼所見，歸晚還真不敢相信。瓣輕啟，話音清揚人：“皇家浩瀚之氣，歸晚傾慕，趁著無人，進來觀賞，搗了皇上雅興，是我之罪。”

狀似無意地往周圍四顧，看到殿進了幾道，再往龍椅一瞥，暗驚，原來如此。

一直疑皇上也是普通人，怎麼知道有人躲在龍椅之后，此刻才發現，乾殿的采大有文章，用琉璃水晶權當鏡子，此刻，從外面進的，正好照在琉璃上，把龍椅后的半個位置況反了出來。

暗自大駭，不敢再向龍椅后，怕鄭锍發現還有一人，歸晚重新把眼神移回到天子上。此刻只要能尋到機會讓德宇公公出殿，那命無疑就保住一半了。

“夫人雅興倒好，不知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鄭锍笑睨著輕道，奕奕，清冷的眸卻鎖住片刻不放。

這個問題無疑是最難答的，心一定，歸晚緩緩笑，“全部都聽到，半點沒見到。”嬉戲似的言語，說的卻是最真實的答案。

“夫人的誠實真是高尚的品德，讓朕也頗為犯難，如此高潔的人，竟要在我面前消失了。”春風如笑，卻含殺意。

心中很想退開，卻不得不咬牙略進半步，歸晚將掠到頰旁的發輕掬耳后，“皇上何必慌張，歸晚并非你必除之而后快的人，難道，皇上認為今日之事全做錯了？”

“朕怎麼會錯？”俯視天下的倨傲。

“只有錯的人，才要掩飾錯誤，既然沒錯，皇上何必耿耿于懷？”反問一聲，歸晚眼神悠淡，不怒不慌，倒似在講述事實一般。

“夫人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呀，”抬起手，把歸晚拉近旁，半是欣賞半是復雜的表，“都讓我快不忍心看你死去了。”

手猛地扣上的頭頸，稍稍用了些力，歸晚脖間一，頓覺呼吸困難，抬眼時，注意到鄭锍的眼神有淡淡的迷茫，雖然一閃而逝，但卻真實存在，不管如何，這都是一線希。歸晚的手握住鄭锍的手腕，似看到什麼出乎意料的事一般，尖聲道：“麗妃娘娘——”

頸子突然被一松，鄭锍郁著臉，雖然沒有回頭，但是在那聽到驚喊的一瞬間，放松了力道，冷著臉看歸晚慢慢調整呼吸。

輕吐幾口氣，歸晚緩過氣來，雖然心中暗恨，抬起臉的剎那，臉上還是漾開如蘭似的笑容，“帝王非是無人，麗妃娘娘死得不冤了。”

“你以為朕不殺你是因為嗎？真是可笑，活著尚無這個本事，死了又有何懼？”

“死人固然沒有什麼好忌諱的，但是之前說過的話，卻怎麼也抹滅不了，即使是高坐龍椅上，也有些無奈吧。”凝眸冷。

“只要你死了，今日的一切，又有誰知呢？”發出悚人骨的笑聲，鄭锍走前半步，又把歸晚的形罩住。

歸晚站在原地不，直到鄭锍的氣息來到面前，依然沒有任何舉，只是在他靠近，手又再次放到脖子時，對上他的冷眸，細看的同時，疑般的開口：“我死了，難道皇上就能把那些話給忘了嗎？只怕不行吧。”聲音的，直人心似的。

作停住，鄭锍扣頸的作不變，卻一點力都沒用，暫停了片刻，薄笑再次逸出口：“有趣，有趣……”狀似無意的，手指離脖子的同時，過歸晚在外的肩，順延著零落的袍來到腰間，腰帶早已松開，被鄭锍輕輕一解，飄落到了地上，外袍隨之落，里面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如雪，纖段，還有那面不改的隨自如之態，極盡的，妖異至極。

眼神有些幽深，天子的眼在歸晚上流連再三，嘆道：“夫人的鎮靜讓我艷羨非常。”

看他的眼神深一片清平，暗驚此人如此莫測，知他現在殺意銳減，歸晚放松三分，“皇上得盡天下，有什麼不是你的，又怎麼會羨慕他人呢。”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非常接近，鄭锍對過耳的話似乎并不上心，手指拉過歸晚的發，在手指中繞圈打轉，像是這個作有極大的樂趣似的，他樂此不疲。青繞圈，把他的兩手指圈住，他淺笑出聲，一扯頭發，把歸晚帶懷，一手扣腰間，一手纏著發，著的細致的肩，輕語道：“你如此聰穎，當猜猜，我到底殺不殺你？”

此刻已有點清此人品，極端的殘暴與鷙，更可怕的是，他把這些藏在儒雅的外表下，讓人膽寒。歸晚啟輕：“那皇上何不與我一賭？”

“你以為，你有和我一賭的資本？”鄭锍輕諷出口，手上卻放松了錮，摟著歸晚的腰，讓得以順氣說話。

“勝負尚難料，何懼有無資本？”悠揚之聲盈盈悅耳，歸晚自信中帶著狡黠。

一陣輕狂之笑響于殿堂，鄭锍眼中躥起火，傲然而睨，揚眉冷笑，聲輕語：“我倒很想知道，夫人和我賭什麼？”

歸晚心頭微寬，知道他暫時不會下殺手了，邊一勾，引出麗弧度……

“以兩年為期，看皇上是否得償所愿。”以江山為賭，隨口而出。

鄭锍細瞇銳瞳，更添三分邪氣，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浮上畔，繞指青散開，指尖輕歸晚的脖頸，皓白瑩潔的冰和他修長有致的手指合一幅畫面，明明是徘徊生死之際的境地，竟然因為坦然隨，清悠如水，變得有詭艷。

“夫人是想用緩兵之計嗎？”

歸晚揚聲輕笑，噙著請君甕的含意，反相譏：“既然知道，皇上何不殺我？”

天子的驕傲，即使明知是緩兵之計，也必會接，何況，這本是一場斗智斗力的持久之戰。皇上心中大患，是朝堂中兩大勢力，無外乎樓澈、端王。要想集中皇權，其一是，除之兩者；其二是，利用兩者，照如今鄭锍的真實格，只怕是前者居多。

凝眸深鎖，鄭锍眼底霜意漸融，手離開纖頸，上玉肩，輕低頭，頰旁散發上那張清艷雅，眸對眸，鼻對鼻，間僅半寸距離，連吞吐間都能到對方氣息浮，一淡淡的縈香迷了幾分意志，再湊近幾分，在臉頰過，輕言在歸晚耳旁低語：“這個游戲倒還有幾分意思。你說，今日之事，我心神的到底是這個有趣的賭注還是……你呢？”

炙熱的氣息在耳垂輕拂，知道他殺意全消，歸晚輕一笑，“皇上的深意，又豈是一般人所能度測？”

話音剛落，亮突然進殿中，一聲輕響，一個太監輕手輕腳推門走進，跪倒在地，細聲道：“皇上——”沒有聽到任何回答，抬頭去，啞然一驚，李公公愣住。

殿昏暗，只有幾束微，此刻借著門外進的線，把龍椅前的兩人顯于眼前，李公公仔細辨認雙方，心跳起來，憑心而問，自己是否找錯時間闖。皇上極盡曖昧地摟著一個衫不整的子，方縷半破，出一大片冰雪，隔著半個大殿，他也辨認出，那種邪和異魅，見之難忘，分明是樓相之妻。

忙把頭俯下，當做什麼也沒看到，李公公敬跪殿口。門徐徐合上，殿多了個人，又重回寧靜。鄭锍稍放松力量，摟在歸晚腰間的手往下一探，拉起破損的料，遮住歸晚的背，蓋住肩膀的玉，再拾起那散落的繡紋腰帶，輕系腰間。作顯得有條不紊，耐心十足。

略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的作，歸晚不聲地由他作為。轉頭看向依然紋不的李公公，暗嘆一聲，原以為宮中大總管李裕是樓澈派在皇后邊的人，此刻看來，他也是皇上安的釘子之一。心中暗好險，這宮中是是非非，人心險惡，真是萬分難測。

鄭锍低沉一笑，轉視歸晚，犀眸厲芒，里卻是溫無限：“怎麼？很吃驚嗎？”

神微斂，側臉時，疏淡了三分，歸晚似笑非笑，“人心叵測，讓我會深刻……”似嘆，卻又用一種游戲的方式說出來，惹來鄭锍聲一笑。

腰帶最后一細繩系上，手中一停，鄭锍側踏下臺階，緩步走向李公公，跪在地上的太監總管似乎極其懼怕，隨著鄭锍的接近，往后退些許。直到鄭锍來到面前，不得不站起，低聲報告些什麼，隨著他的輕聲報告，鄭锍似乎越來越開心，笑容濃了幾分。

“夫人，此刻可愿隨我小賭一把？”噙著算計的輕笑，鄭锍盯著歸晚，仔細觀察著的神態。

本沒有拒絕的權利，歸晚莞爾置之，清怡如月，悠然一嘆，徐徐答道：“皇上雅興，我又怎敢打擾。”

料定了歸晚是如此的答案，鄭裕眼底浮出笑意，走到大殿右方，最不起眼的殿柱上鑲嵌著一塊方形的琉璃，他手輕按琉璃，再向左轉了半圈，在乾殿的右側居然移開一個門，歸晚默默看著，心神也慢慢定下，想起剛才躲在龍椅后，鄭锍的聲音突然響起，讓驚，原來是借助了巧的機關，此刻釋然，讓安心不。

“皇上——”趕忙住皇帝，李公公低頭唯諾輕問，“這麗妃娘娘和宮的尸……”不敢擅自拿主意，看出今天主子心似乎不錯，故而大膽開口相問。

斜瞅了李公公一眼，鄭锍顯出不耐，還沒開口，一道清悠之聲已經搶言：“麗妃妒恨螢妃娘娘，居然在保胎藥中下了藏紅花，因為事即將敗，無面對圣上，因此自縊謝罪，使殉主，皇上念在往日恩，不予深究，保其主仆全尸。”

歸晚不疾不緩地從龍椅邊踏下臺階，輕笑眸，似月風華，損壞的袍隨著作又敞開許，更襯其人隨意揮灑，雅致風流，走到大殿上，話音一轉，看向鄭锍：“當今天子以‘仁’治天下，此次寬容的風范更能恩澤四海，廣布天下，皇上意下如何？”

鄭锍眸轉深，幽不見底，笑容綻定，一揚手，李公公領意，低道一聲：“是，皇上仁慈。”然后曲著子，退出殿外。

對剛才擅拿主意似乎并不著惱，鄭锍勾起畔，戲道：“夫人一天之到底還要再給朕幾個驚喜呢？”悠然長嘆，似有惋惜。

“螢火之，怎堪與日月爭輝，皇上給我的震撼，才令歸晚此生難忘。”反輕譏，終還是忍不住要舒緩心中悶氣。

斜依暗門上，一副慵懶華貴的天子氣派，聽到歸晚的話，鄭锍一笑了之，笑睨歸晚，“別人說這話，朕必仇之，今日夫人說這話，卻讓朕恨不起來呀。”

“皇上心之‘寬廣’也讓歸晚自愧不如。”似褒似貶，嬉笑間出口。

最后一個字吐盡，歸晚已來到暗門口，向暗道中一探，本以為暗沉的通道居然明亮無比，壁上排列整齊的琉璃利用了反原理，把外界的引進暗道。欣賞同時也不輕嘆，這皇宮中的，還真不是一般的多。尤其是以今天看到的為最。

突然間，眼前多了一塊晶瑩剔的水晶片，歸晚不解地蹙眉，一臉訝異看向鄭锍。

“夫人忘記我們的小賭了？”暗道狹窄，兩人距離近，鄭锍意味深長地輕聲在歸晚耳旁道。

不明白對方的意圖，沒有細問，歸晚接過水晶片，繼續在暗道中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看到前面是一面黑壁，想必是走到頭了，莞爾一笑，正要回頭低喚，鄭锍突然出手，遮住歸晚雙目，將反摟進懷中，軀全然合。歸晚一驚，本能就要將對方推開，因記起對方份，有所顧忌，只能選擇默然不。

又是那清幽之香縈鼻，鄭锍豁然薄笑，放開手。歸晚睜眼一看，黑壁已經打開，又是一個大殿出現眼前，凝神向暗道四壁一，不知多細碎的琉璃嵌于其上，不知哪個才是開暗門的暗紐，剛才鄭锍遮雙目，也是怕索到暗道的機關吧，這樣就算知曉了乾殿的暗道口又有何用。心底暗嘆一聲，又驚又憂，此人行事如此周，將眾臣蒙于鼓中，果然是晴難測，深不見底。

這皇宮中，真是人杰地靈，所住之人個個不凡。這個想法在腦中一掠而過，歸晚略含諷刺地一笑，舉步走近殿。

與乾殿完全不同，這個殿一點浮華之氣都不沾，沒有金碧輝煌，沒有琉璃瑪瑙，室流出一子書卷氣，簡潔高雅，一塵不染。驚訝于皇宮中，竟然還有這麼一清幽地，歸晚轉頭環視，定神打量。

鄭锍信步走到殿書桌旁，推開窗戶，頓時青草淡香撲鼻，微風徐徐，拂面而來。歸晚跟隨上前，看著鄭锍作，直到他回轉，悠悠道：“我們要賭的就在那里。”

順其指而，眼的居然是相府的花園，歸晚暗驚，沉思半刻，才憶起這是螢妃的景儀宮后院，與相府的院子如出一轍，偏首一副細思量的俏，含笑而問：“賭這院子？”

“當然不是，”鄭锍舉起手中水晶片，放在眼睛前，向院子中，輕笑道，“賭的是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