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知道些原委，可，畢竟是個子。

皺了下眉，今晚的部署，不容有失。

再如何，還是要去的。

橋并不長，不過一會，也就到了另一端，正前方是一條懸空的用鐵鏈制的云梯，騰空斜斜地直進山的高。

百里南在前面又停下步子：

“可以嗎？”

“呵呵，一路上，夜帝對巽帝的醉妃真是照顧有加。”銀啻蒼半轉了臉，笑得又是幾分邪氣。

“斟帝，你說的奇景，就是這嗎？”

“上了這云梯，自然就知道了。孤也是從父皇口中得知這一的奧妙，看來。夜帝卻是不知的。”

“朕的父皇并沒有和朕提起這一，只說過，旋龍山，是三國龍脈所在。”

“是，龍脈所在。”銀啻蒼說完這句話，一掀袍子，人已踏上那懸掛著的云梯。

百里南止了步，復對夕道：

“朕和聿同手足，今晚他即不在這，朕就有必要護你周全，醉妃若要上這梯，請走在朕的前面。”

“國主，您是君，怎可走在我的后面呢？”夕退后一步，并不上前，“若這樣，我寧愿是不要上去的，反正，我對探奇一直興趣欠缺。”

“你若不上來，不是白費了走到這？況且，巽帝不能來，但今晚這一奇景卻是不容錯過的。”銀啻蒼在云梯上朗聲道，他一襲銀灰的紗被風吹得飄揚開來，愈襯得那云梯，仿佛是道天梯，“快些上來，眼見今晚的云層得下，一會下起暴雨，非得讓孤和夜帝都陪你生困在這梯上不可。”

只是，他這樣的人，怎登得上天梯的最頂端呢？

夕冷冷地道：

“暴雨能困住的，不過是蚊。”

這句話說得不恭，源于不喜歡銀啻蒼話語里的奚落，雖然，聽得出，帶著明顯的激將法。

“醉妃，先上吧。”百里南執意道。

“既然醉妃這般為難，不如就讓我先上。醉妃跟著我罷。”嫵心巧笑嫣然地化去這一份尷尬。

嫵心輕快地登上云梯，踏上第一層云梯的剎那，恰好一陣凌厲的風吹來，云梯隨風搖晃了起來，一只手不自拽鐵鏈，另一只手待出，不過須臾，還是回長長的紗袖。

因為，看到，銀啻蒼已回，向云梯頂端走去，毫不回頭地走去。

風很大，其實，心里，也是怕的，足仿佛踏在懸空的板子上，比彼時的木橋更讓覺得有些驚惶。

過那些懸空的板子，可以看到，越往上登，底下越是深不見底。

這一座云梯，太虛浮。

一如，他對的，一樣的虛浮。

知道圣上是不會等的，也不會攙，他要的，是足夠強的子，可以和他并肩笑看這天下的子。

也一直是這樣去做的。

緩緩走上云梯，做帝王的人，從來就沒有退路，就象現在這樣，惟有登上最高，才是終結，半道停下的，是墜毀。

夕扶著鐵鏈，足尖踏上階梯，并不喜歡這種沒有任何意思的探奇，哪怕，現在，離那條龍越來越近，卻看到，這條龍似乎是靜(19lou)止地盤旋在他們頭頂。

是的，靜(19lou)止。

最早在觀景殿，因著煙霧裊繞，并沒有發現這個問題，現在，卻突然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些不對。

因為，龍騰空在那，半天沒有移過一一毫。

只是，不敢細瞧，那龍晴讓覺得莫名生畏。

此時，突然，一陣急風掠過，那登天的云梯隨風驟然急搖起來，夕本無心在這上面，小的子旋即被風吹得趴于鐵索上，的手下意識地反握住鐵索，反讓那鐵鏈勒進的手心。

“快放開。”

百里南的聲音在后急急地傳來，可，不知是不是并不愿聽百里南的喊話，還是，的神智現在本仍糾纏在剛才的話語里，夕只用力的拽住鐵索，毫沒有松開。

風，一陣急似一陣，頭頂的云層倒是得更低，夕的手被勒得生疼時，不敢松開那鐵鏈，似乎一松開，的人就會從云梯上徑直翻過去。

有些無措，直到，百里南的呼吸聲在耳后響起時，他的手用力的將的從鐵鏈里解放出來，一急，要掙他時，恰好，被風吹得整個子側反地向云梯外翻去，百里南用力把扣回自己的。

這一次，他扣得很，毫不容反抗。

因為，倘若不扣，用他的子擋住，后，畢竟是萬丈深淵。

哪怕云梯有著傾斜的角度，人若滾落下去，以夕小，終究還是危險的。

銀啻蒼停住了步子，散漫地回頭，語聲似乎對著嫵心，又似乎是對著后面現在看上去正相擁的兩人：

“還好走麼？快到了。”

“無事。”百里南應道。

嫵心沒有說話，知道，圣上問的，不會是。

要做的，僅是一步一步跟著圣上的步子，完一切的部署，如此而已。

夕的聲音在百里南耳邊響起：

“多謝國主。”

一句道謝的話，卻說得仿似凝了千年的寒冰。

被他扣住的角度，正可以看向后面走來的路，也可以看到，那些宮墻掩映里的燈火斑駁。

而剛剛，在其中的一座殿，慕湮正和軒轅聿相擁著，一如，和百里南現在這樣。

呵呵。真的很公平。

只是，不要這種公平。

百里南隨著這一句話，松開扣住的手，依舊保持著距離，他的手開始有些不正常的灼燙，許是，今晚，他也不勝酒力了罷。

風一吹，這灼燙非旦沒有歇止，更讓他覺得如一團火焰焚著心一樣，他素是聽聞斟國的雪火二酒名聞天下，初時并未覺得怎樣，卻沒有想到，后勁這麼厲害。

云梯搖搖晃晃，他們終是在這搖晃中走到了云梯的最上端，可，那里不過是兩條橫行的鐵索。再無一層階梯。

“到了。”銀啻蒼停下步子，轉向后的三人，他的手一指，“這就是旋龍山的旋龍。”

自百里南相扶后，夕更用心在云梯上，雖是第一次爬這種搖晃傾斜的云梯，但，不想爬得太慢，從骨子里，其實一直太好強。

如果不是這種好強，如果昨晚不是這樣地去拒絕他。

是不是，今晚，那殿里，他不會抱住那名子呢？

慕湮的溫，一直是欠缺的。

子溫才是好的，只是，學不會。

握住鐵索的手一念起時，瑟瑟地發抖，想平靜的緒，遂順著銀啻蒼的手勢往那邊瞧去。

那條‘青龍’近在咫尺。

不過，也正因近在咫尺，方瞧得清，其實，不過是山罷了。

那蜿蜒的‘龍’是山上一道凸起的巖壁，巖壁上有著青蔥的樹木，使得那龍的便是青的。

加上，焰火的掩飾，山上又多霧障，遠去，本辨不得真切，久了，才會覺得這龍是靜止不的。

而令人覺得心驚的龍睛，恰是巖壁上一深黝的山，山的壁巖上反出一點點的磷。

從夕的角度看過去，這山的口正是那兩條鐵索的盡。

若不是龍晴，恁誰都以為，那兩條鐵索僅是用來懸掛住這云梯的。

畢竟，如果沒有那些許的磷閃出，誰都不會發現，那里，有一山。

“斟帝——”百里南在夕后陡然啟道。

未待他說完，銀啻蒼已接過他的話：

“是，后就是真正的龍脈所在。”

“是嗎——”百里南若有所思地道。

在他的記憶里，仿佛，他的父皇對此，是刻意去避及不談的。按道理，這龍脈不僅攸關巽、斟兩國，也與夜國息息相關。

可，父皇卻不愿意告訴他有關這的一切。

但，他知道，這里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原因。

或許，銀啻蒼此時所說的，亦不過是冰山的一角。

“父皇只和孤提及會盟的第一日定于六月初六的由來，因為只有那晚的亥時，旋龍山方會顯出這條青龍，龍晴，則是龍脈所在，但，父皇并不肯告訴孤的位置在哪。所以孤沒有想到，龍脈竟就在這旋龍云梯的盡頭。”

旋龍云梯，百里南是知道的，云梯的頂端，從來只是兩條鐵索，并無階梯，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或許前任的帝君也并不知道。

而木橋邊，平日里有軍隊駐守，若要登橋，最早的盟約規定，必須要有兩國以上的國君同行。

所以，今晚，他們才能一路無阻的來到這。

“夜帝的意思——”百里南沉了一下，眉心蹙。

“倘若，要查清楚一些事，看來，夜帝和孤有必要進去這一趟。雖然巽帝不在，醉妃可代表他同進，這樣，亦不算違了令。”

是的，這龍脈，既關系到三國，僅他們二人同進，雖不有違盟約，還是不算妥當的。

百里南明白銀啻蒼的意思。

這龍脈里，該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夜帝不反對的話，那麼，這就過去罷。”銀啻蒼轉睨向嫵心，道，“純純。你在這守著。”

“是。圣上。”嫵心輕聲道。

在云梯上守著，并不是一件好差事，可大多數的時候，圣上似乎并不把只當一名子看待。

也漸漸安然于這雙重的份。側過子，瞧向后的夕：

“醉妃娘娘，就由圣上帶你過去吧。”

夕慢慢走至純純旁，忽然又是一陣風吹過，純純把輕輕扶住，扶住的瞬間。耳道：

“二十年前的會盟，立下誅族一命。蓮教的種種很可能被前任的帝君記錄放在龍脈。”

夕的眸底，掠過一極其復雜的神，悉數落進近的嫵心眼中，嫵心松開扶住夕的手，邊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為什麼，走到這里，的心越來越不安呢？

這種不安，不知道來源于哪里，好象——

好象有什麼聲音，在那山里，遠遠地呼喚著。

帶著聲嘶力竭的呼喚，可的耳邊，此刻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再無其他的聲響。

“醉妃。你要孤還是夜帝帶你過去呢？”銀啻蒼的聲音打斷夕的冥想。

了一眼，那兩條鐵索，以的能力，斷不可能攀著鐵索順利到達，而。更不想與其他男子授不親。

不為了所謂的三從四德，只是單純的不想。

“醉妃，可否借你的綬帶一用？”百里南行至夕旁，突然道。

夕略側螓首，凝向百里南平靜無波的眸子，只這凝，已明白他的意思。

從臂上解下綬帶，遞于百里南，百里南執了一端，驀地朝銀啻蒼一擲：

“斟帝，不如合你我之力帶醉妃一同上去罷。”

那綬帶本是極輕薄的緞，百里南看似輕輕地一擲，卻是越過夕，徑直到了銀啻蒼的手中，銀啻蒼冰灰的眸子微瞇起，笑道：

“也好。”

這是十分冒險的行為，因為倘若綬帶承不住重量當中斷裂，那麼夕必將墜深淵，除非，銀啻蒼和百里南互相運力保持綬帶的繃，才能使綬帶在兩力平衡的作用下，不致斷裂。

夕神淡漠地手扶住綬帶的中央，銀啻蒼和百里南同時收，那綬帶宛如一道虹橫亙。

嫵心站在云梯之上，旦看到，銀啻蒼挽綬帶率先騰空飛起，他徑直躍上到其中一條鐵索之上，姿輕盈，百里南也幾乎同時躍上旁邊的另一道鐵索。

兩條鐵索間，斜橫的這一道虹下，夕的擺迎風悉數飛舞開來，猶如孔雀開屏一般。映襯著巍峨悚目的龍首，讓人驚嘆。

的腳下是萬丈深淵，騰空的覺，一如那晚的上元夜，然，心境，早是不同的，的手抓住綬帶，本以為自己堅持得可以更久。而，這段路，也不見得太長，可不知怎地，手上的力氣競漸漸地消逝。

此時，銀啻蒼似乎側了一下臉，又似乎沒有，待到夕覺到腰際一時，一條銀灰的帶子已牢牢縛住的嬛腰一盈。

帶子的那一端，正是銀啻蒼的腰際。

這，是他的腰帶？

夕甫要去扯那腰帶，卻聽得銀啻蒼的聲音悠悠傳來，帶著戲弄的音調：

“醉妃若要解開，那麼為了擔保醉妃的周全，以對巽帝有個代，孤可是要親自攜醉妃過去了。”

夕的手微滯間，銀啻蒼愈快地踩著鐵索向前行去，那龍首猙獰地在夕騰空的腳下映現時，的心底有種哀傷愈深起來。

為什麼。會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哀傷呢？

哪怕，剛才看到后殿那一幕時，都沒有這麼哀傷。

這種哀傷不同于父親死時的痛苦，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這里，浸滿著誰人的淚水，那些淚水，緩緩地流出，最后，僅剩下紅一片。

的頭突然很痛很痛，下意識地想捂住頭，手不自地松開這條綬帶，銀啻蒼覺到手中一松時，猛回首，百里南已將手中的綬帶牢牢縛住鐵索，徑直借力飛到夕的旁，攬住的腰際。

這一系列的作一氣呵，百里南下意識地看了銀啻蒼一眼，銀啻蒼睨了一下手中的綬帶，突然，燦爛一笑，微晃了一下手中的縵帶，旋即收，將百里南和夕一并帶上那一側的鐵索。

夕的履踩到鐵索上時，方從迷的心神回過來。

眼前，赫然是那深暗莫測的龍晴。

銀啻蒼率先走進山，他取出袖中的火折子，點燃，可照見，前面有兩個深連的口，原來，是一個中之。

“看來，還真頗費了些心思。”銀啻蒼放下綬帶，順勢將自己的腰帶一收，夕措不及防的隨著這一收，子向他移去。

百里南本攬住夕的手，卻驟然放開，因為，他看到夕的眉心籠著一抹他從沒見過的憂傷。

這種憂傷那麼地深，那麼地濃，讓他的心，突然也覺得一種不可名狀的苦起來。

“謝謝。”夕說出這兩字，冷凝向銀啻蒼，的手用力地扯開縛住的腰帶。

真是個倔強的子。

銀啻蒼依舊笑著，向百里南：

“夜帝，這里有兩口，不妨你我各擇其一，探個究竟？”

未待百里南回答，夕突然向前行去，確切地說，是向其中一個口行去，那是靠左的口，一步一步往那里走去時，每走一步，那步子的回音仿佛敲在的心上，那麼沉，那麼重。

帶著一種悉的覺，選擇了左邊的這。

銀啻蒼冰灰的眸子凝向的背影，只對百里南說了一句：

“孤往這。勞煩夜帝一探右邊。”

百里南本向左邊的步子，怔了一怔，還是不痕跡地往右邊行去，他接過銀啻蒼遞給他的另一個火折子，火很亮，足夠照亮里的每一步，可，現在，夕的眼前，再怎樣亮，卻只浮上那漫天的。

好冷。

為什麼，會突然覺得那麼冷呢？

冷到無以復加，冷到，讓覺得，這好象是一座冰窟。

但，這里不是冰窟，是山，傳說中，占有三國龍脈的山。

這代表三國至尊的守護之地，對于來說，僅和哀傷，冰冷有關。

“你很冷嗎？”銀啻蒼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溫。

想搖頭，臉一，卻是變頷首。

“喝點這個。”他遞來隨的酒裳。

酒裳是深褐的，打開酒蓋，里面的看不分明，只覺得有一清香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