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馮院正親自抱著‘公主’往當中廂房而去,于早侯在那的穩婆檫拭,并重新包好襁褓。
接著,和真正的公主一并送往專門辟出來的育嬰殿去。
做完這一切,方回到陳果的房中,以需靜養為由,屏退所有宮人后,將放于塌下的男嬰悄悄包出,匆匆予陳果見過一面后,即放在藥箱的下欄,帶往宮外養,直到一年后陳果為中宮皇后,馮院方正奉其命,將這男嬰帶回,養于中宮的室中。
龍轉,就這般的做,外人知道的,不過是,慕淑妃誕下皇子后,雪崩薨逝。
而誕下的這名長公主,因著質孱弱,至育嬰殿的當晚,就不幸逝去。
后來,才知道,一切都是陳尚書令的安排。
除了馮院正妥善安排了這場龍轉,另一個安排,是讓公主早夭。
這樣,因中宮之位空懸,他便無疑為后宮諸妃中,最適合收養皇長子之人。
然,即使是陳尚書令,都不會知道,除了總所周知的,帝王年滿二十五歲,沒有皇長子,需立皇太弟之外,另一道‘殺母立子’的規矩于暗中。
殺母立子這道規矩,歷朝,都會將寫有這道規矩的詔放置于祭廟中,并在先帝駕崩后,由太后和繼任的新帝開啟詔,再放回原。
待到冊立太子,告拜祭廟的前一晚,由一位近支輩分最高的親王再次取出,并監督執行,若由違背,則可于翌日大典之上直接擇賢冊立皇太弟。
顯然,立皇太弟這道規矩,與殺母立子這道于暗規矩互為制約。
因為,巽國素來是立長子為太子,這不啻可以免去為了皇位,皇嗣相爭。而殺母立子,又能防止皇長子登基后,子而母壯,外戚專政,恣前朝。
這亦是巽國開朝皇上駕崩時所立下的一道詔。
再此基礎上,以帝王二十五歲為限,是讓后宮,若因為這道詔外泄,導致無人愿意誕皇長子時,加以約束,以免帝肆因此薄弱。
可,即便如此,軒轅煥登基三年,直到現在,才有了第一名皇子。
表面的現象是一直屢屢有懷得子嗣的嬪妃小產。
力原因,無非有二:
其一,對于不知這道詔的大部分后妃而言,誰誕下皇長子,即為太子,哪怕,不為中宮皇后,待到太子即位時,始終,是會尊為太后之尊。是以,宮傾訛日盛。
其二,極數后妃是曉得這道詔的,比如那晚宮中放許愿燈的嬪妃,就說明這道詔,被人再刻意的傳出去,畢竟巽國至今先后有六位帝王登基,那些近支王爺,誰又是省油的燈呢?事關皇太弟的冊立,如果宮中無所出,得益的就是擁有皇太弟資格的各近支王爺。所以,屢有嬪妃因著此道詔,自行小產,也是有的。當然,若是被上面察覺,這些嬪妃的下場,也只有死路一條。
于是,為了陳府看上去的榮恩永固,稍有不慎,賠上的就是自己的命。
可,這一切,都是自己決定宮那時就不能后悔的路。
當名正言順地抱著皇長子的那一刻,心里,雖有著對公主之死的悲痛,以及另一個孩子的愧疚,還有,滿滿的初為人母的歡喜。
因著這些殘酷的部署,不止活著,還能親自養的孩子長大,這本,莫過于是對最大的恩賜。
但,對于他全這場部署的人來說,結局,卻都是不如的。
接產的穩婆,在出宮的路上,被‘歹人’謀財害命,斃命于一小巷中。
馮院正把另一個孩子換予后,就告老致仕,再不行醫。
陳尚書令。在其位也并沒有待多長時間,終是被軒轅煥尋了個差錯,提前致仕歸家。
軒轅煥是容不得外戚的勢力過大,這點,陳尚書令或許預料得到,所以,在致仕前,他曾來找過他,但,彼時的,已是中宮皇后,哪怕,有把柄在陳尚書令手中又如何呢?
畢竟,當年的事,若是被揭發出來,恐怕就不止致仕這麼簡單了。
而,也不會為了陳尚書令去求軒轅煥,只允諾陳尚書令,陳家一定會再出一位皇妃。
陳尚書令機關算盡,不過替別人做了嫁裳。
可,對于的這份允諾,他該是滿足的。這,意味著,陳府至兩代間,能盤錯節于前朝后宮,畢竟,為這麼多年,他的門生亦是有的。
當然,的話是沒有說完的,遠嫁聯姻亦是皇妃,不是麼?
不希陳媛的兒巽宮,因著私心里的計較。
可,后來,一切的發展,都并不全在的控制中。
一路走來,沾滿腥,卻是回不去的。
欠慕家太多,哪怕,暗中幫助慕風為尚書令,都不能抵消這種虧欠,甚至于,慕湮一事,更讓的虧欠愈深,若沒有當初的遠嫁,現在,慕湮是不是就不會死?這場死,能嗅到的,只是一種刻意制造出來令兩國關系轉危的謀算。
而對軒轅顓,知道,是愧疚的,然,并不能將他的份公諸于世,因為,那樣,不僅于事無補,這麼多年,辛苦經營起來的一切,也都毀之一旦了。慕淑妃當時,誕下的,僅有一名子嗣,這是永遠不能改變的‘事實’,哪怕,軒轅聿這麼多年,都想為軒轅顓正名,都是不能容的。
思緒普定,向,面前這個本該悉,又有些許陌生的孩子。
是的,這麼多年,或許,并不完全了解,這個孩子。
即便,他們是母子,一路扶持著走過來,那些隔閡終還是在的。
先帝突然暴斃后,軒轅聿登上皇位之路可謂艱難阻阻。
當時,三王發難,質疑先帝暴斃行宮是否是有人蓄意為之。費了很大的力,靠著三省和驃騎將軍的擁護,平定三王之,才讓軒轅聿登基為帝。
但,從當年決定那麼做開始,注定,他們母子之間的隔閡,不會因為患難與共、坦誠相待就會消失。
他不屑的自私、心狠,,是知道的。
只是,這才是在宮中生存下來不二的法門。
一如現在,他對呀哀慟的話,僅是沉默,或者說,這份沉默,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漠。
“皇上,哀家是怕死,因為,哀家只能活這一輩子。當年這麼做,縱是會犧牲人,可,畢竟,哀家和你,不必因著那道殘酷的規矩,天人永隔,不是麼?”
“是麼?那如今醉妃和的子嗣,為什麼,母后就容不得呢?”
“皇上,你用促孕的湯藥,一月間讓六名后妃懷上子嗣,哀家可以不管,但,若在用催產的湯藥,哀家做不到坐視不理,哀家不能讓前朝那些蠢蠢,覬覦皇位的人得逞!”
從軒轅聿將有孕的嬪妃安排至行宮,雖是最好的保護隔離措施,不讓這些嬪妃因接到別有用心的話語,導致小產。但,無疑也更會引起前朝那些不安分之人的關注,六名嬪妃一旦同時早產于行宮,這種關注就會演變為興風作浪的前兆。
因為,促孕加催產,會很容易就要了六名嬪妃的命。
然而,深知,軒轅聿要的是萬無一失,倘若夕誕下皇子,那麼,他必須確保,六名嬪妃中,也有早產,誕下皇子之人。
這樣,在時辰上做一個計較,自然,就有人代替夕去應那殺母立子的規矩。
亦清楚,當年的‘龍轉’,他是不會用的,他不會讓這個孩子離開夕。
同時,也不會舍得讓夕去死。
“母后,果真是自私的,自己可以這麼做,換到別人上,就是諸多理由。難道,以朕如今的聲,還怕因著后宮之事,讓前朝不服麼?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醉妃誕下的,只是公主。”
“是,現在是不重要了,那六名后妃才四個月孕,斷是不能催產子嗣的。可,哀家卻不容許皇上這般混淆皇室的統!”
“混淆?呵呵,可笑,母后傳朕到這,就是要告訴朕,再怎樣,都要讓朕舍棄麼?”軒轅聿笑著,語音恰是凌厲的,“母后,不要朕去廢了這道詔!”
“皇上!你若現在廢詔,除了讓近支王爺不服,引發之外,再無其他,而現在的局勢,你該更清楚,咱們不得!”太后斥道。
不過一斥,瞧著軒轅聿憔悴的神,終是不忍:“皇上,聽哀家一句,好麼?這后宮,是愿意留的地方麼?如若不是,如若不合適,為什麼皇上不能舍了呢?這后宮,會死人的,只有象哀家這樣的,才能活下來。而,太過心善。昨晚的早產,難道你還看不出,哪怕再聰明,終究沒有任何心計去護得自己周全麼?”
是的,他看出來了,他的夕,太過心善,這些,是再宮里本要不得的。
最初,的聰明,讓他注意到了。
的明哲保,更讓他不能將忽略。
只是,當說出那個字,最終,在甜中,卸下了,渾的防備,也給了人有機可乘的機會。
而他呢?
他即使縛住,或許也再等不到那個一年之約了。
“皇上,難道,你真的想讓自己的孩子,從此不能正名麼?”太后的聲音漸,道:“你可以殺了昨晚產房的所有人,以此,讓外界以為這是名公主,但,你更知道,一下子除去這麼多人,只是蓋彌彰,讓人更加懷疑的做法。縱然,沒有什麼比死更能讓你安心,只是,這件事上,除非,醉妃因著難產薨逝,否則,確是不能去殺的。”
太后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他明白,所以,才遲遲未曾手。
“皇上,皇上!”這當口,突然,殿外傳來李公公急急的稟聲。
軒轅聿子一震,剛剛出殿時,夕猶是昏迷著,崩雖是止住了,但這種昏迷卻讓他始終是不安的。
幸得張仲在,他才安心暫時來此,難道——
“怎麼了?”他轉,問殿外。
“皇上,娘娘醒了!”
“真?”
這兩個字,分明是驚喜的,他疾步就往殿外行去,卻聽得太后在他后道:“皇上!哀家可以對你允諾,讓姓名無虞。但,真的不適合這宮中,為了你,也為了,就這樣舍了吧!”
太后的聲音,并不大,充其量,也就他可聞聽。
他沒有再說話,推開殿門,徑直走向外面。
天際,又灑起了雪花。
這雪,和昨晚那雪,縱刮落于他臉上,卻再不會讓覺到生疼,僅覺得沁心脾,一如,的笑。
太后著軒轅聿的背影,怔然地坐于椅上,殿外,徐徐走進一宮人影,恰是莫。
莫福、請安,太后凝著,突然笑著召近前。
莫應聲行至太后跟前,太后驀地站起,只一耳摑就向莫臉上扇去。
莫被這一掌扇得跌坐于地,發髻都悉數散開,可見力道之大。
“*****!”太后唾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一己之私去行事,真以為哀家瞧不出來麼?”
“太后,奴婢知錯。”
莫從跌坐的姿勢,轉跪伏,知道,太后瞧得出來,所以近日,必是要來此,領置的。
“知錯,哀家容了你一次又一次,但,你這一次,卻是讓哀家和皇上徹底反目!”
“太后,您當初的意思,是讓奴婢見機行事,想法子護得那六位娘娘盡可能的周全。如今,醉妃早產,其余六位娘娘的周全也就保下了。”
話是這麼說,知道,終究,這一次的發展是超出的意料。
也使,必須領這置。
“哀家讓你見機行事,但,沒讓你視而不見,哀家拿什麼去賠給皇上,去賠給……”
太后怒極,卻生生了口,對陳媛的允諾,是不需讓再多人知道的。
否則,不過又是是非。
“太后,奴婢承認,先前是有私心,但,這一次,奴婢真的沒有私心。”
“先前的私心?莫,你真讓哀家太失了,難道這一次,不是你為了和莫竹賭氣,才差點誤了正事?”
“太后明鑒,奴婢沒有和莫竹賭氣,奴婢只想著,或許,周昭儀是最合適的人選。”
“混賬!你哪一次看準了人選?哀家告訴過你,不要讓納蘭薔去接近皇上,可你呢?你又做了什麼?納蘭薔該也是你所認為的最適合人選吧。”
“是,那日家宴,奴婢讓納蘭薔奉了醒酒飲于皇上,可,太后,您畢竟也是允過莫蘭的,不會委屈納蘭薔的,不是麼?”
“難道,在哀家邊做史是委屈了了不?”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可,莫蘭畢竟伺候太后一場,嫁于襄王之后,奴婢知道,過得實是沒有在宮里伺候太后時舒心,因此寄希于納蘭薔上,只希,納蘭薔能得一心人垂憐,也算是全了未得到的那些。”
“糊涂!難道連你都看不出來,如今皇上的心里,還容得下別人?你把納蘭薔塞給皇上,不是為好,實是害了!”
“奴婢只知道,若以秀應選宮,不得君恩,才是最凄涼的。”
莫扣于地,道:“莫蘭今日的一切,是奴婢間接造的。當年,因著奴婢和莫蘭私甚好,太后有意指婚我們四人中的一位于襄王時,是奴婢將這口風泄給了莫蘭,所以莫蘭,才會在那晚,以年齡漸大為由,懇請太后釋出宮。這一出宮,過得并不幸福,是以,奴婢心有愧疚,便想彌補于納蘭薔的上。”
太后冷冷地睨著,這一切,當然知道,在起了這個念頭時,因著梅、蘭、竹、四名近宮中,最信賴的是莫,所以才先問了的意思,沒想,只用了晚膳,確是莫蘭突然提了這個懇請。
當決意將莫蘭賜婚時,清楚地看到莫竹眼底的不滿。
這也使得,莫竹和莫蘭、莫間的關系,變得在不如前。
隨著在宮里資歷的漸深,誰都不會再如當初時的純粹,而,不希,看到這四名陪一路走來的宮最后變得水火不容。
是以,借此機會,不如散去,于各為分別效力。
莫梅去了尚寢局為彤史,負責將皇上臨幸的異常告諸于。
莫竹去了天瞾宮為皇上的近,負責近將皇上的況稟告于。
莫蘭賜婚于納蘭敬德為側妃,看上去能監督這位戰功顯赫的襄王,實際,知道,莫蘭出來最初讓陳媛傷心的作用外,不會再有更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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