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近十年, 此后各奔西東，算起來是很久沒有見面了。

傅明予想起上一次和李之槐面還是去年高中班主任，也就是爸爸病重的時候，他去空探了一回, 在病房里兩人匆匆一瞥。

傅明予不是熱絡聯系的人, 大學不在國，和高中同學接甚。畢業后回國, 大家倒是都得了消息，隔三差五邀約聚會，他不是真有事兒去不了，就是假有事兒借故推, 從未出現在那種大大小小的同學會上。

平時工作太忙，他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謂的社上。

說現實一點, 也是高中那群同學已經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無需他花時間去維系關系。

倒是李之槐, 他有些印象。

一來李之槐是他高中班主任的兒，因為老師的原因，有些不多不的聯系。

二來，今年李之槐存在實在太強, 頻頻霸屏，熱搜不斷，饒是傅明予忙于工作, 也從朋友里聽到過不次。

說起來, 李之槐高中的時候不算出眾, 若非班主任的原因，傅明予本不會注意到。

那時候的審不吃這類長相，過于英氣，不足，而又不會打扮，剪了個短發，穿著校服，像個假小子。

后來考進電影學院，也有人不看好，預料到了未來星途坎坷。

事實也確實如此，從參演第一部 戲到去年也有六七年了，人已經到了二十七八的年齡還不見有點名氣，連經紀人對都于放棄狀態。

誰知道今年像是底反彈了一般，從年初那部小本電影為票房黑馬，到暑假檔喜劇片口碑棚，再到前不久文藝片獲獎，一路從十八線躋一線演員。

都說“紅”養人，大概是因為名氣上去了，各方面的資源也都變好了，李之槐就像胎換骨一般，出落地別有韻味。

“聽說你過來參加航展，怎麼也沒見宴安來呢？”李之槐一襲長卷發披肩，纏了些金線，在酒會燈下晦地著些芒。

“這次航展是他姐姐出席。”傅明予舉杯示意，“恭喜，聽說你上個月拿獎了。”

李之槐笑道：“沾了導演和編劇的罷了。”

仰頭喝了口酒，手指在杯腳上輕敲，琢磨著說點兒什麼，卻看見傅明予目又落到手機上了。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瞄見阮思嫻那句“只要哥哥換得快，沒有悲傷只有：）”，有些牙。

[傅明予]：欠收拾？

傅明予回消息的時候，李之槐酒杯抵在前，半遮半掩地打量著他。

去年在病房里一見，趕通告，連話都沒說上兩句，但男人依然如年時代那般耀眼。不同的是氣質沉淀地越發沉穩。

而今天，宴會廳輝煌的燈下，細細瞧他眉宇，只覺得比年時期更堅毅，更有男人味兒。

“你很忙？”

“還好。”收了手機，傅明予道，“朋友的消息。”

“噢，這樣啊。”心里莫名一沉，眼里的那抹異在卻眼瞼一閉一張之間便去了，李之槐手指轉著高腳杯，又道，“對了，你知道鄔茵下個月要結婚了嗎？”

這名字聽起來有點耳，在李之槐的提示下，傅明予想起來了。

鄔茵，不就是那個導致傅明予和宴安脆弱的友誼出現重大裂痕的校花嗎？

畢業后沒什麼聯系，若不是經常看到宴安那張臭臉，傅明予還真想不起來這號人。

“不太清楚。”

李之槐點點頭，不再說話。

心里卻有一難以言喻的竊喜。

高中和鄔茵是形影不離的好閨，而全校卻只知道人歌甜初臉的鄔茵，忽略了旁邊那個會彈吉他的李之槐。

甚至在畢業舞會上，鄔茵向傅明予告白那一次，都是上臺伴奏作為陪襯。

“老公也是我們學校的啊，就隔壁班那個籃球打得很好的男生，現在是工程師。真沒想到當初說要當歌手，如今也因為，準備當個全職太太了，有時候我還羨慕……”

傅明予不失禮貌地聽說完，而另一旁柏揚已經指著手表在示意他了，于是說道，“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有事，先失陪。”

他放下酒杯，轉去跟今天酒會的主人打個招呼，剛走了幾步——

“等一下！”

李之槐突然住他，端著酒朝他走去。

阮思嫻是在看綜藝的時候睡著的。

睡得早，自然也醒得早。

去健房待了兩個小時，回來洗澡洗服大掃除，忙完，也才十一點。

難得休假，阮思嫻點開外賣件看了兩眼，還是決定自己開個火。

天氣已經很冷了，阮思嫻套上大，裹上圍巾，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一冷風灌進來，頓時生了退意。

算了，外賣才是人生真諦。

轉過，一邊鞋，一邊拉門。

在即將合上的時候，覺到一阻力。

心下奇怪，用力拉了拉，門反而被大力往外扯。

什麼況？

阮思嫻在“用力關上門”和“出去一探究竟”之間，下意識就選擇了前者，另一只手拽住把手，鉚足了勁兒一扯——敵方太強，拗不過，門被一把扯開。

阮思嫻往外一看，差點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傅明予一黑筆西裝，外面套了一件同系的長款大，剪裁講究卻簡介，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不太真實地完——除了他眼里那一抹不太正經的笑意。

“你一個孩子，力氣怎麼這麼大？”

阮思嫻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才回神：“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

“聽你語氣，好像不太期待我回來？”

阮思嫻盡量讓自己的表看起來確實沒有一點驚喜的覺，揚眉道：“確實。”

就站在門口，距離就那麼點兒，容不下兩個人。

傅明予突然上前，的，一手摟住的腰，一手拉門，往前一步，門關上了，人也被他抵到了玄關。

“我再不回來，有人不知道要換多個哥哥。”

他一說話，溫熱的氣息就拂在阮思嫻臉上，帶著點薄荷清香，的。

阮思嫻手撐在他前推了下，“唉，差不多得了啊。”

傅明予松開，打量的服，問道：“要出門？”

“嗯，買點菜。”阮思嫻攏著圍巾，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便問，“吃飯了嗎？”

“沒。”本來傅明予打算外套了，聽這麼一說，有松開手，“你要做飯？”

阮思嫻點頭，下匿在圍巾里。

“走吧，去超市。”

阮思嫻其實很進超市，但看傅明予的模樣，像是比他進得多一般。

進了口，他順手就在一旁拿了輛推車，抬頭看了指引牌，直奔生鮮區。

早上超市里人不多，幾乎都是來買菜的，其中也不乏年輕夫妻的影。

到了這時候，傅明予好像還有忙不完的事。一只手推著車，一只手接著電話。

阮思嫻就跟在他后，走得不急不緩，偶爾在一旁的食材里挑選幾個扔到推車里。

幾分鐘過去，傅明予掛了電話，手機放進包里，阮思嫻自然就注意到了他那只空下來的手。

阮思嫻漫不經心地盯著貨柜，右手卻悄悄咪咪不聲地穿過他的臂彎，挽住了他的手臂。

比起牽手，其實阮思嫻更喜歡挽手臂，覺有更濃的安全。

傅明予有些詫異，回頭看了一眼。

阮思嫻別開臉看食材，幾秒后，覺傅明予還在看，于是回頭瞪他一眼。

“看什麼看？”

手不太聽使喚而已。

傅明予笑，“沒什麼，看你好看。”

這說的還算是人話。

只是發現吧，傅明予一進這超市，連售貨大媽都總往他上看。阮思嫻努了努，低聲道：“我不行，沒你好看。”

傅明予：“別自卑。”

誰自卑？

這男人是準備進軍服裝業開個恒世大染坊嗎？

阮思嫻冷笑一聲：“可不是嘛，我要是不自卑，老公早就一大堆。”

話音落，旁邊這人不走了。

抬頭，還沒回過神，就被輕輕咬了一下。

“……？”

傅明予慢慢直起腰，了角。

“你這張，有點欠收拾。”

阮思嫻被他這大庭廣眾下突如其來地閃了一下腰，行順便便遲緩，半晌才眨了眨眼睛。

在眾多售貨阿姨“沒眼看卻忍不住看”的眼神下，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自覺地閉了。

早晨的菜品還很富，阮思嫻挑挑選選半天也拿不定注意。而旁邊那人更甚，眼神都沒往菜品上放一眼，搞得跟來超市刷微信步數似的。

“你想吃什麼？”

“都行。”

阮思嫻覺從傅明予這句“都行”里面聽出了一點對廚藝不信任的覺。

“沒有這個菜，給你三秒鐘思考想要什麼，不然就打道回府。”

說完，立刻開始數數：“一、二、三——”

傅明予低頭看著，角似笑非笑地，“想要什麼都可以？”

“……”

阮思嫻深吸一口氣，隨手拿起一盒牛丟到推車里，面無表地說：“吃吃不吃算了。”

由于廚藝確實沒多，最后阮思嫻只挑了些新鮮的蔬菜便夠了。

兩人走到自結賬，傅明予把東西拿出來掃描，阮思嫻就站在一邊等著。

快要圣誕節了，超市里已經開始放應景的歌曲，四周也裝點著紅紅綠綠的小擺飾。

阮思嫻手揣在兜里，盯著面前貨柜上的圣誕小老人，想到接下來的節慶日，有些出神。

元旦節、春節……航空業最忙碌的日子要開始了，是看了看接下來的飛行任務就有些讓人頭疼。

忽然，買完單的傅明予走到邊，順著的目看過去，頓了一下，說道：“我今天還有事，沒時間。”

？

阮思嫻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前的貨柜一眼。

——一整個柜子的安全套。

你他媽什麼意思？

口一下子像是充滿氣要炸的氣球，阮思嫻頭皮都開始發麻，一掌打他手臂上。

“傅明予你真的要謝法律保護了你的命！”

見氣極罵人漲紅了臉，傅明予偏頭朝笑：“又開始了，索吻？”

“……”

回到家里正好中午十二點。

阮思嫻生了一路的氣，并不想便宜傅明予給他做飯，于是回到家里把食材放進廚房就拿著圍走出來。

但是看到客廳里的一幕，卻打消了這個想法。

就在進廚房的時候，傅明予已經了大和西服外套，靠在沙發上，擰著眉頭，閉著雙眼，但能看得出來他沒睡著。

“你很累嗎？”

“嗯。”傅明予深吸一口氣，一邊松領帶，一邊說，“昨晚折騰一晚上沒睡覺，今天早上跑了兩個地方趕回來。”

“那你為什麼要今天趕回來？”

傅明予睜眼，深邃的目直直地盯著。

“想見你，等不到明天。”

阮思嫻沒說話，系上圍轉進了廚房。

這種話雖然沒什麼實際意義，但聽著還怪舒服的。

食材都清理好了，阮思嫻盯著這堆東西，悄悄拿了手機出來，打開教程，并且關上了門。

想快點做完這頓飯，但廚藝不允許，三個家常菜足足花了一個小時。

而且出鍋的時候，還很不自信。

畢竟跟傅明予的一碗面比起來，覺得自己做的味道可能不夠看。

不過好在傅明予十分給面子，坐下來吃的時候，阮思嫻問他怎麼樣，他點頭道：“不錯。”

看他真意切，阮思嫻也立刻拿起筷子嘗了幾口牛。

“……”

不知道該說他味蕾有問題還是演技太高超。

“下次還是出去吃吧。”

一聽到“出去吃”，傅明予仿佛有些抵節似的，皺眉道：“不用，好吃。”

可能比起花甲，他還是更愿意吃這些不是太咸就是太淡的東西吧。

“要不我去開一罐下飯菜？”

傅明予瞥一眼，夾起一塊兒香菇。

“這個味道真的不錯，你嘗嘗？”

阮思嫻遲疑地張開，傅明予把那塊兒香菇喂到里。

“怎麼樣？”

阮思嫻一邊嚼著，一邊努力地去品味他說的那種“不錯”。

“不錯在哪里？”

“你可能沒有放什麼調料，保留了香菇的原滋原味。”

“……”阮思嫻垂下眼睛，“寢不言食不語。”

半個小時后，阮思嫻終于勉強吃完了一碗飯，而傅明予卻接到了柏揚的電話。

他放下筷子，低聲應了幾句，然后掛掉電話，起穿外套。

“有點事兒，我先回公司。”

阮思嫻朝他點點頭。

“去吧。”

走到門口，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道：“我明天沒事，你準備一下……”

阮思嫻：“滾！”

傅明予一愣，看見臉紅的樣子，才反應過來。

“你想什麼呢？”他笑著說，“我說我明天帶你去個地方。”

“……”

傅明予走后，阮思嫻收拾了碗筷，坐在沙發上休息。

這個中午過的真的兵荒馬。

明明以前覺得傅明予這個人說話還有分寸的，現在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像隨時都在刻意惹生氣。

看著他忘在沙發上的黑暗紋領帶，阮思嫻抓起來把玩了一會兒。

自己找的男朋友，能怎麼辦，忍著唄。

一旁的手機響了兩下。

[司小珍]：阮阮……

[阮思嫻]：怎麼了？

[司小珍]：我覺得吧，這回事，就不要太當真。

[阮思嫻]：？

[司小珍]：你看窗外的大樹，這吧，就跟它一樣，要麼黃要麼綠。

[阮思嫻]：？

[司小珍]：生命中還有很多好的事，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阮思嫻]：你喝了風油嗎怎麼滿風涼話？

[司小珍]：你自己看一下吧，我在上班走不開，你要是心不好就去找卞璇，但是記住，千萬不要沖，現在是法制社會！

同時，發了個某八卦論壇帖子鏈接過來。

阮思嫻打開鏈接，標題非常醒目。

“我好像拍到李之槐了？！”

點進去，樓主簡潔明了地描述了容。

“今天早上七點多我剛起床，打開窗簾，看見對面樓走出來一男一，我沒看錯吧，這是李之槐吧？”

“補充一下，我家住二樓，這是老小區，樓與樓之間距離近。”

下面是三張照片。

阮思嫻都不用放大，就能看出上面的男人可不是男朋友嗎？

連服都一模一樣。

“臥槽！這就是李之槐啊，這件服上周還出現在街拍里了。”

“后面那個男人是誰？看起來很帥啊，是圈人嗎？沒印象誒。”

后面的回帖，阮思嫻沒再看下去。

拿起手邊的那領帶，表慢慢冷了一下。

怪不得他能一口出那個明星的名字。

原來折騰了一晚上，是這個意思？

原來看見站在那個貨柜前，立刻拐著彎拒絕，是因為力不足。

大清早地跟人家從小區里出來，談論了一晚上的電影藝嗎？

半個小時后，恒世航空16樓。

行政大廳依然忙碌著，員工們抱著文件穿梭其中，偶爾有閑下來的人頭接耳，議論紛紛。

直到電梯門打開，阮思嫻手里著一領帶，大步流星走過來，大廳倏然安靜。

那些來往穿梭的人中間瞬間像拉起了兩無形的警戒線，“嘩啦”一下整齊劃一地退到兩邊，也不走了，就盯著阮思嫻。

四周雖然很安靜，但又好像響著警報聲。

整個大廳的人就看著阮思嫻一步步朝傅明予辦公室走去，手里著的那領帶仿佛一條索命繩，而臉上明明白白寫了六個字。

——傅明予，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