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 航班排得越來越繁忙，直到除夕前一天晚上，阮思嫻才有時間去搬個家。

其實也沒什麼好搬的, 傅明予樓上什麼都有，只需要把自己的服和日用品搬上去。

打開傅明予的櫥，看見滿滿兩柜子的白襯衫，差點以為自己來到了男裝店。

“不是，一模一樣的襯衫你買這麼多干嘛？”

阮思嫻肩膀夾著手機, 翻了翻，是沒看出這些服有什麼區別，“你一個人穿得過來嗎？”

電話那頭, 傅明予翻著手里的文件, 看著冗雜的數據, 眉頭蹙著，卻又漫不經心地說：“不是還有你嗎？”

“我自己是沒服還是——”

阮思嫻說到一半, 突然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臉上一紅，咬著牙說，“傅明予，我可不是你, 沒那麼多奇奇怪怪的癖好。”

傅明予嗓音里帶著點笑意，“那你滿足我的癖好嗎？”

“大中午的你沒睡醒嗎？夢倒是做得。”

阮思嫻胡地播了兩下服，轉移話題，“你服這麼多, 我服放在哪里？”

辦公室里有人進來了，傅明予斂了笑意，正道：“書房旁邊有一個帽間，空著的。”

傅明予飛速把字簽好，把文件推向桌前，同時說道，“讓市場部把春季所有航線的座位投放計劃匯總過來。”

“好。”

人走出去后，傅明予放下鋼筆，松了松袖口，拿著手機靠在椅子上，隨手翻了翻桌上的日程表，看見上面麻麻的會議安排，和面前堆積如山的工作計劃，眉間浮上無奈的倦。

有時候還羨慕宴安這種人。

阮思嫻掛了電話后，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服。

這麼大一個帽間只被征用了一半，顯得整個房子都空的。

走到客廳里，“撲通”一下栽進大沙發，平躺著盯著天花板的吊燈，突然想起什麼，起跑到書房，推開門，看見里面滿滿當當的航模，站著發了會兒呆。

唉，不行，在傅明予回來之前，不能住在這兒。

哪里哪里都是他的影子，特別是這間書房，一走進去，連空氣里仿佛都有他的氣息。

這樣還能不能好好生活了。

半個小時后，剛剛被整理好的帽間瞬間又空了一半。

把常用的全搬回去了。

當天晚上，當街的店面已經關了一大半，不公司也提前放了假，可選外賣也之又。

反而在這個時候達到忙碌高峰期的大概只有火車站和機場。

司小珍晚上班，匆匆趕到阮思嫻家里，兩人打算提前吃一頓年夜飯。

“怎麼就這麼點菜？”

司小珍打開冰箱，看見里面得可憐的品種，瞬間連下廚的都沒有了，“小白菜還不是新鮮的。”

“別挑了。”阮思嫻打開冷凍層，掏出兩盒速凍餃子，“農民不過年啊？超市里的菜都賣空了。”

明天除夕夜，司小珍要值夜班，本不可能回家吃年夜飯，而阮思嫻則是習慣了一個人過年。

“我是個單狗就算了。”司小珍一邊下著餃子，一邊說道，“你這個有男朋友的人也一個人過年，那也太可憐了吧。”

“大驚小怪，你去看看全國今天有多非單空勤全都不在家過年，說的好像就我一個人這樣似的。”

阮思嫻墊腳拿著碗筷，正厲聲道：“哪一年不是這樣的，每個除夕晚上把別人送回家，運氣好呢本場來回飛，還能回家看個春晚倒計時，運氣不好就只能在外地的酒店吃泡面。”

把碗筷放在爐子邊，小聲嘀咕：“而且我還喜歡在酒店跟同事一起過年的。”

不然就是一個人在家里看春晚。

司小珍回頭看，“但是你……”

話沒說話，阮思嫻手機鈴聲突然響了，雙眼一亮，立刻手跑出去。

手機在客廳茶幾上震，手比眼先到，手指已經劃開了接聽鍵，才注意到來電顯示不是傅明予。

心里一口氣突然沉了下來。

“阮阮，明晚姨媽要過來一起吃年夜飯，你來嗎？”

沒等阮思嫻回答，董嫻又說：“聽說傅明予他現在人在新加坡。”

“不來了。”阮思嫻走到窗邊，一邊接電話，一邊抬手摁那張得不牢固的窗花，“我明天不在江城。”

電話那頭，董嫻嘆了口氣。

“好，那你注意安全。”

“誰啊？”

司小珍從廚房里探了個腦袋出來，“你家傅總哦？”

阮思嫻挑了挑眉，司小珍皺著一張臉回去，“咿……酸臭，看來明天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過年了。”

“習慣就好。”

阮思嫻皮笑不笑地走進廚房，端著餃子出來，心里卻因為司小珍那句話有了期待。

說不定呢。

萬一呢！

第二天早上，阮思嫻出門的時候，路上關門閉戶，連車流都了一大半，只有到了機場高速上，車子才眼可見得又多了起來。

航站樓人來人往，奔赴家鄉的腳步匆忙。

和往常的每一趟航班一樣，飛機在兩點左右準時降落在臨城。

兩個小時后，再次起飛返航江城。

阮思嫻走出駕駛艙的時候，倪彤正好在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慢走，請帶好隨品，祝您新年快樂。”

等那位客人的影漸遠，倪彤立刻變了臉，忙不迭去拿自己的東西。

“回家了回家了！再不回去連春晚紅包都搶不到了！”

阮思嫻抬頭看出去，天已經黑了，但卻應景地下起了雪，紛紛揚揚地，在助航燈的束里跳舞。

連雪也來給除夕夜添加氛圍啦。

旁的機長、乘務員還有安全員著手，下樓梯的時候恨不得三步并作兩步快點回家。

“機長機長發紅包！”

倪彤拖著飛行箱，一臉雀躍，“今年最后一個航班，圖個吉利！”

說完，其他人也跟著起哄。

機長笑著拿出手機，“發發發！新年發發發！”

幾分鐘后，整個機組員的手機都響了。

阮思嫻倏地回神，立刻拿出手機一看，卻是機長拉了個小群，在里面發了兩個大紅包。

“唉……”

領了紅包，退出群聊，看了看傅明予的對話框。

兩人最后的聊天還停留在中午落地時給他發的消息上。

阮思嫻用力了屏幕。

就這麼忙嗎？！

又打開朋友圈，今天大家都特別活躍，一連串下來全是曬年夜飯的。

其中還看到了鄭安曬的年夜飯。

沒有人鏡，但歐式長條餐桌上水陸俱備，是澤就看得人垂涎滴。

好像全世界都在團圓，只有一個人回家吃速凍餃子。

下了機組車，要走進航站樓那幾步路，雪飄在臉上很冷，一行人拉著飛行箱走得很快。

阮思嫻裹了圍巾，只出小半張臉。

不知道是不是和周圍人的雀躍心格格不導致了還是有一腳步虛浮的覺，總覺得沒有踩到實地上。

一路上，阮思嫻又看了幾次手機。

源源不斷涌進來的新年祝福已經把傅明予的對話框到了很下面。

本來打算把他置頂，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走了幾步，手機又響了幾下。

阮思嫻深吸一口氣。

好，傅明予，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再不給我發消息，就去跟工作談吧。

拿出手機一看。

很好，居然是鄭安的消息。

[鄭安]：你真不來吃飯啊？

[鄭安]：反正傅明予也不在國，你一個人過什麼年啊，來嘛。

[阮思嫻]：給您拜個年了，祝您搶個大紅包。

航站樓的登機提醒廣播此起彼伏，四周還有小孩的喧鬧聲，幾個快要趕不上飛機的人拉著行李箱跑得飛快，子在地板上滾出刺耳的聲音。

雖然嘈雜，但卻出回家的興。

手機又響了幾次，阮思嫻沒再拿出來看，只想快點回家吃飯看春晚。

耳邊的聲音忽近忽遠，阮思嫻一步步走得很快。

突然，看見前方出口，一個背影很悉。

停下來，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不是眼花。

不是。

那個背影，再悉不過了。

阮思嫻嗓子一哽，拉著飛行箱朝前方跑去。

距離越來越近，背影也越來越清晰。

阮思嫻心砰砰跳著，腳步也越來越快。

臭男人，一下午一句話也不說，原來是悄悄回來了。

然而在距離那個背影不到兩米遠的地方，阮思嫻一個急剎車，踉蹌幾步，差點沒站穩。

——因為那個男人回頭了。

看清他臉的那一瞬間，阮思嫻懸起來的心重重沉到了谷底。

愣怔地站在原地。

不是，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人背影這麼像呢？

你跟傅明予的背影放在一起都可以直接連接消除了。

那個男人也看到了阮思嫻，見神怪異，垂著眼睛打量著。

阮思嫻覺得很尷尬，了頭發，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面無表地繼續朝前走。

然而跟他肩而過時，突然聽他開口道：“阮小姐？”

阮思嫻腳步一頓，眼里有不解。

“您……”

男人突然笑了下，朝偏偏頭，示意往后看。

阮思嫻的心跳又不爭氣地加速，手指攥了拉桿，慢吞吞地回頭。

航站樓里燈火通明，他白襯衫沒有系領帶，外套隨意地搭在手臂上，另一只手在兜里，直地站在那里，旁旅人來往匆匆，似乎都變得模糊了，只有他的影格外清晰。

阮思嫻眼睛眨也不眨，心跳聲被放大，在耳邊響如擂鼓。

傅明予偏了偏頭，“怎麼，眼花了？連自己男朋友也不認識了？”

聽到他的聲音，阮思嫻忽然腳下有了實，好像這一刻才真正著陸。

“你怎麼回來了？”

傅明予走了幾步上前，把外套遞過來，阮思嫻下意識接住，隨后另一只手被他牽住。

他拿過阮思嫻的飛行箱，說道：“不回來讓你一個人過年嗎？”

同時，傅明予帶著阮思嫻轉，朝前方抬了抬下，遞給一個眼神。

“哥。”

阮思嫻：“哥？”

傅承予慢悠悠地踱了幾步過來，看著阮思嫻和傅明予，笑了下，“你回來的還真是時候。”

阮思嫻還沒回過神，傅明予已經看了眼腕表，說道：“時間不多，我先去吃年夜飯，你呢？”

傅承予朝后面指了指，幾個外國中年男人還在那頭，隨后又看向阮思嫻，“下次再認識，今天就不打擾你們了。”

直到回了家里，阮思嫻還有些不真實的覺。

傅明予直接進了廚房，而阮思嫻連服都沒換，就跟著進去。

“怎麼沒搬上去？”

阮思嫻沒回答，站在傅明予后，了下他的背。

“你今天是一直在飛機上嗎？”

傅明予打開冰箱，掃了一眼，試圖從里面找出一些新鮮食材。

“不然呢？冰箱里什麼都沒有，今晚吃什麼？”

阮思嫻看著他的背影，“有餃子，你什麼時候回去？你不用陪你爸媽嗎？還有你哥也回來了。”

“我爸在國，我媽去陪了，至于我哥，你看他想跟我們一起吃飯嗎？”他彎下腰，打開冷凍層，皺了皺眉，“就吃這個？”

說完，他又釋然地笑了。

種類還多。

也好，方便，快捷。

阮思嫻：“超市都沒人了，你還沒說你什麼時候回新加坡呢。”

傅明予隨手拿了一盒餃子出來，朝櫥柜走去。

“等會兒。”

這種答案，讓阮思嫻心里有些急，立刻追著問：“等會兒是什麼時候？”

傅明予慢條斯理地挽著袖子，做著準備工作。

“兩個小時后。”

阮思嫻張了張，渾的都熱了起來，同時心里又涌上酸的覺。

沉默了半晌，才從背后環抱住傅明予。

上大學那幾年的春節，每次都有同學邀請去家里過年，不想給同學添麻煩，都拒絕了。后來工作，年年除夕幾乎都是在酒店過的。

“其實你不用這麼累，我都習慣了。”

水燒開了，傅明予丟了餃子進去，淡淡開口道：“那你就改掉這個習慣。”

春晚進行到魔節目時，阮思嫻、盤著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等著搶紅包，連傅明予什麼時候坐在旁都沒注意到。

“啊！”

立刻抓起傅明予的手，“把你手機給我！”

傅明予瞥了一眼，把手機遞了過去。

“碼是什麼？”

“0921”

幾秒后，阮思嫻盯著兩個手機屏幕，冷著一張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三塊二？”

傅明予側頭看過去，“你手氣——”

阮思嫻一道眼刀飛過來，傅明予勾著，咽下了將要說出來的話。

“吃飯。”

彎腰端起碗，看了眼面前的餃子，“是不是有點委屈你？”

傅明予夾起一個餃子，喂到邊。

“你再不吃，馬上就要委屈你了。”

阮思嫻下意識張，含著餃子，怔怔地看著傅明予。

半晌，嚼了嚼，含糊不清地說：“你還是人嗎？”

除夕！

兩個小時！

以為他是為了陪過年專門回來的，結果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

阮思嫻咽下餃子，往沙發另一邊挪了點，盯著電視，“傅明予，我懷疑你本不我，你就是貪圖我的。”

“連都不貪圖，還能做嗎？”

“……？”

無法反駁。

傅明予手一，又把勾了回來。

“快吃，一會兒涼了。”

吃完后，阮思嫻靠在傅明予懷里，眼睛盯著電視，心思卻不在節目上。

時不時抬頭，眼的是傅明予的下頜。

“你看什麼？”

阮思嫻手了他的下，有一點點扎手。

“總覺不是真的。”

“你這個人。”傅明予手臂收，低頭湊過去，“是不是要有點實質行為你才有真實？”

“你——”

剩下的話被堵住，傅明予輕輕吻了一下，手掌挲著的后背，聲道：“是真的，我在這里。”

阮思嫻沒說話，就這麼盯著他看了許久，直到眼睛有些，才低聲說道：“我覺得你對我比我媽對我還好。”

“是嗎？那你以后都跟著我。”傅明予淡淡地說著，眼神卻凝在臉上，“好不好？”

阮思嫻低下頭，鉆進他懷里，雙手穿過他腰間，攥住他的服，直到指尖泛白。

電視里節目喧嘩熱鬧，窗外落雪簌簌。

今夜的萬家燈火，終于有一盞是為而亮。

兩個小時，似乎就像兩秒鐘一樣，眨了眨眼睛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