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今日一番試探,可有發現?”灰人道。
“雁王邊跟著的那個小孩子,亦是鮫人族,我不覺得這是巧合。”淮如峪道。
灰人遲疑道:“既如此,為何不對雁王說明,請他隨我們回雨澤?”
“鮫人墓是當年先王所建,先王祖訓有命,但凡雨澤王族延續一日,便不許將鮫人族之消息傳揚出去,亦不許大鄴皇室脈踏足鮫人墓。據我這些時日觀察,雁王與鄴帝深厚,若如實相告,鄴帝必會知曉。”
“可您上的毒……”
淮如峪擺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不急,還有些時日。”
灰人聞言只好不再勸說,只道:“那雁王那邊可還要繼續盯著?”
“先將人手撤回來吧。”淮如峪道。
“是。”灰人又行了一禮,便悄聲退了出去。
灰人離開之后,淮如峪枯坐窗邊,想起上的毒,扯開襟看了看,就見膛灰魚鱗又蔓延了一些。
他嘆了一口氣,重新整理好襟,坐在窗邊,又回憶起父王死前對他所說的話。
那時父王渾上下都長滿了魚鱗,周彌散著難聞腥臭,卻死死攥著他的手腕,用力將一副畫卷塞給他,他務必找到畫中之人。唯有畫中人能打開鮫人墓,解開他們上的毒。否則,雨澤王室世世代代,都活不過三十。
淮如峪還記得自己那時問他:“如果找不到呢?”
父王那時候人已經糊涂了,只瞪著一雙凸起的眼珠咒罵道:“找不到便只有等死!若不是你爺爺違背了祖訓,圣使!我們何至于此?!”
淮如峪當時還想追問更多,父王卻已經陷迷障之中。一會兒咒罵違背祖訓的父親,一會兒又咒罵先王與鮫人族……而當時不過十歲的淮如峪,便親眼見著他周布滿魚鱗,狼狽又不堪地死去。
后來淮如峪繼承王位,一邊暗中命人尋找畫中人,一邊遍查典籍,方才將當年之事拼湊出一角。
事大約要追尋到雨澤建國之時,當初先王淮述安判出大鄴,在載虢稱王。但外人只知淮述安稱王,雨澤一代代傳下來。卻不知淮述安其實一生未娶,稱王之后便派船隊出海,傾雨澤之力在海上建了一座鮫人墓。鮫人墓在南海中心,據記載里面不僅堆滿了金銀珠寶,還有世所罕見的鮫人族居其中。淮述安傾其一生建造了鮫人墓,年邁之時,又從自己的忠仆后代中挑選了繼承人承襲王位,同時又命對方服下奇毒,立下十六條祖訓,世世代代守護鮫人墓。
奇毒每十年間便發作一次,唯有自鮫人墓來的圣使能解。如此傳承許多年,皆相安無事。直到他爺爺打破了祖訓,與鮫人族的圣使相,卻又違背了誓言另娶。
據說鮫人族極與外族通婚,一生只認一個伴,不同生,卻同死。他爺爺另娶之后,神使便不知所蹤,而他爺爺亦沒能活過下一個十年毒發。
而自圣使失蹤之后,鮫人墓再無人出海。他的祖父與父親,都曾派過船隊出海去尋,然而鮫人墓外迷霧重重,本無人能。
據說鮫人墓乃是先王為心之人所建,唯有那畫中人才能進鮫人墓。
淮如峪十歲喪父繼承王位,便是第一次毒發之時。而今他二十有五,距離下一個毒發之日,只剩下短短五年。第一次毒發時,他膛之上便生了細的灰魚鱗,第二次毒發,雙亦生出魚鱗。這十數年間,魚鱗緩慢生長。到他滿了三十歲,魚鱗長滿全,他便會如他父王一般丑陋難堪地死去。
原先或許還有惶恐,然后十幾年徒勞無功的找尋,反而他漸漸絕了希。卻沒想到在他近乎放棄之時,竟然意外發現了與畫中人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安長卿。
只可惜他得知消息時,安長卿已經是北戰王妃,后來又被封為雁王。想要將人悄無聲息地帶回雨澤已然不可能,他只能借著打通兩國商路的借口,偽裝淮如善親赴鄴京。
從黃昏時分坐到暮低垂,淮如峪喝了一盞涼茶水,方才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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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 124 章
安長卿回宮之后, 便將會面之事告訴了蕭止戈:“今日我特地帶了余綃去試探他,觀他反應,果然是知道鮫人族的。”
“不意外, 你再看看這個。”蕭止戈將一份報遞給他:“暗部的人剛剛呈上來的。”
蕭止戈登基之后, 手中的報網有一部分轉到了明面上來,但還有一部分,卻仍然藏在暗,了更加蔽的暗部。淮如善幾次三番對安長卿和鮫人族表現出興趣, 人不得不防,蕭止戈便用了暗部的人手,一直在暗中監視著他們。
“淮如善暗中派了人手在查我?”
“嗯, 估計是怕被我們察覺, 并未做得太過分。只是在四搜集打探你的消息。”只不過就算只是打探一些無關要的消息,也蕭止戈產生了被侵犯領地的不悅。只不過目前礙于兩國之間的邦, 再加上淮如善并未做得太出格,他才引而不發。
“商路之事才談到一半,一時半會兒并不能很快敲定。淮如善也必定還要繼續留在大鄴, 但他總跟蒼蠅似的圍在你周圍, 也人生煩。”蕭止戈把玩著他的手指,語氣十分不快道:“不如我們給他設個圈套,他主跳進來, 如此我們占了理, 將他暫時羈押審問或者強行送返雨澤,雨澤都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只有千日做賊,萬沒有千日防賊的。安長卿也覺得是這個道理, 只是要怎麼設圈套卻是個問題:“淮如善做事謹慎,怕是沒有那麼容易上當。”
拇指無意識地挲著他的手背, 蕭止戈沉片刻道:“他的人一直想進王府之查探,但王府防守嚴他們一直尋不到機會。我會護衛尋機會暗中將人放進去,到時候甕中捉鱉人贓并獲,讓他抵賴不了。派人探查雁王府意圖不軌,單這一條就足夠給他定罪羈押了,到時候再雨澤來贖他。”
安長卿側臉去瞧他,笑瞇瞇道:“聽說雨澤王對這個弟弟一向十分嚴厲?等雨澤王將他贖回去,估計不會有好果子吃……不過也不排除此事是雨澤王所授意。”
“不管背后主使是誰,”蕭止戈聲音微沉:“我都要他知道,你是大鄴的雁王,與君同尊萬人之上,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查的。若敢隨便爪子,來一個我砍一個。”
敢朝他的人爪子,蕭止戈心里早就憋著火氣。眼下都攢著,準備都撒在淮如善上呢。
***
蕭止戈說要做局,何時做如何做安長卿便也沒再問。左右蕭止戈出手便不會落空,他便安心地同周鶴嵐去商議改革田制之事。
周鶴嵐如今雖然只是個從五品太府寺丞,但誰也沒有輕視他。一則眾人都知道他是雁王的準妹婿;二則是與他有過接之人,都知此人絕非池中,眼下雖被皇帝放在太府寺歷練,但卻絕不會止步于此。加上太府寺卿本也是個惜才之人,對他也多有栽培。
周鶴嵐上任后不久,正逢田制改革之事被提上日程。安長卿有意仿造雁州之舉推行新田制,但各地形各有不同,一國比之一州又更難監管,要想完全推行下去還需不斷完善細化,這些日子安長卿常同太府寺卿討論此事。太府寺卿事忙,便常將周鶴嵐待在邊聽差。
大鄴舊有田制乃是承襲前朝。前朝實行井田制,但到了末期井田制被破壞,公田無人耕種逐漸荒廢,許多百姓將私田據為己有。太.祖建立大鄴之后休養生息,廢除井田制,改為計口授田,允許私田存在和土地買賣。此種方式前期使得大部分百姓都能分到田地,靠著耕種田地暫且得到了休養。但是這種方式發展到后面,尤其是安慶帝那一朝之后,因為地方吏治腐敗,員與地主豪強狼狽為。普通百姓的田地被豪強地主以各種方式吞并卻無申冤。失去田地的百姓無以謀生為流民,只能依附于地主豪強。
在蕭止戈登基之前,慶州雍州等地便因豪強地主大量兼并土地剝削榨佃農導致民怨沸騰,不堪其苦的百姓揭竿而起,生了不小的子。雖然后來蕭止戈前去平時斬殺了一批豪強地主,又將土地放還百姓。然而此舉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要想杜絕此事,使得百姓有田可種,到底還需要改革田制。只是田制要變革,難免牽扯到戶籍與賦稅,更會到地方豪強地主的利益,因此推行必須慎之又慎。
安長卿已經就此與太府寺卿商議過多次,后來周鶴嵐隨行旁聽,亦提出了幾條頗有見地的建議,太府寺卿便他參與新田制的制定。
周鶴嵐是自己人,安長卿直接在乾正宮中見了他。兩人談完正事。就見周鶴嵐言又止地看過來。安長卿一挑眉:“鶴嵐可還有事要說?”
周鶴嵐輕咳一聲,略有些赧然道:“二十一城南有花會,主辦花會的管事給我送了十張請柬,王爺可要去?”
“花會?”安長卿正要拒絕,卻忽然反應過來周鶴嵐不會在這種事上猶猶豫豫。了然笑道:“怎麼?想邀嫻鈺一同去花會?”
“雖然訂了婚,但只我們二人同游,難免招人閑話。”所以得拉上大舅子打掩護。
“知道了,你將請柬給我,我去同嫻鈺說。”
周鶴嵐連忙從袖中掏出請柬遞過去,起一揖道:“多謝王爺全。”
心愿達,周鶴嵐略坐了會兒便告辭離開。安長卿盯著這請柬倒是忽然有了主意,連忙起去尋蕭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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