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早便聽聞北安有一虎將，悍猛過人, 能以一敵百，太子殿下不如給本君一個機會開開眼界, 讓咱們瓦剌的第一勇士良哈多與他切磋一場，如何？”

良哈多聞言一愣, 忙站了起來，同樣鞠了個大禮，面上帶了笑：“若有此等機會，當真是不勝榮幸。”

太子見二人如此熱，自不好拂了他們的意愿，只不滿地瞧了猊烈一眼：“既是國主這般說, 便隨了你的愿，不過切磋而已，點到即止便可, 切不可魯莽。”

猊烈拜首稱是，他的目似是無意一般掠過也先邊之人，但見他神恍惚，像是不到外界一般。

他心下劇烈跳了幾下，恨不得當下上前一把將人搶到懷里，然而面上仍自無異，展臂朝著良哈多一舉，作邀約狀：“請！”

良哈多朗聲一笑，順勢站了起來，角漸漸放了下來：“猊將軍可得手下留啊。”

猊烈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兩者皆是本國一等一的好手，這場戰自是不比平時武斗，但見二人驍勇，打得是不分上下，人看得熱上頭，心間各為幾方暗暗擰了一把勁。

旁人只看得出來二人打得焦灼，然而在當中的良哈多卻是心驚不已，他雖不至于落了下風，卻也全然無法制住對方半分，如此僵持的局面倒像是對方故意掌控似的。

看著對方面上的好整以暇，相比起自己的全力以赴才有的輕松之意，良哈多心間愈發心驚跳，但覺得對方的氣力若滄海一般，探不到底。

在心焦之際，對方突然出了一個破綻，良哈多自是毫不留攻了過去，那瞬間，他腦中驀地一震，心道不好，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伴隨著一聲沉重的皮擊打之聲，良哈多悶哼一聲，驟然向臺上飛了出去，但聽得砰的一聲，那健碩的子重重地砸在也先的桌案上，迸濺一地的狼藉，即便太子與也先二人閃躲得及時，也被灑得一的湯湯水水。

李元憫更不用說，襟濺了一大片，他怔怔地往上一瞧，又看了看眼前，大殿中，那個高大的男人目紅，沉重地呼吸著，一雙利目深深地看著他，李元憫心間一凜，可下一瞬，男人已經移開了目。

隨行太侍滿臉惶恐拿來幾方巾帕，為太子殿下撣去上的臟污，太子面黑沉，原本他見著麾下的大將如此神勇，在瓦剌人面前大大地掙了臉面，心間快意，然沒高興多久，又遭了他這麼不知輕重的一出，自是心頭火起。

下首的左相大人生怕自家外甥酒后失儀，更怕再惹出什麼事來傳到陛下耳中，不等太子發難，當即對猊烈大聲呵斥道：“下手怎如此不分輕重，還不快快向國主大人請罪？”

猊烈收了勢，忙上前朝著也先俯一拜，“末將多吃了幾口黃湯，下手失了力道，還國主大人見諒。”

也先酒醒了不，看著周的狼藉，滿腹氣悶，恨不得當場發難，然而手下大將輕易被這般擊敗，他若是放下臉，未免顯得輸不起，當下按捺下怒意，面上帶了笑，“武人切磋，自有勝負，有何可怪？”

猊烈狀似大為激，俯下去：“多謝國主大人諒。”

也先咬了咬牙，拽了拳頭，暗自瞪了一眼地上猶自按口的良哈多，心下沉怒。

因著這場風波，太子也無繼續的雅興，只命人好自安置瓦剌使團，便先行下去換洗安歇。

大殿的眾人也便相互拜別，各自分頭而去。

***

冰高懸，微風輕，生著寒意。

李元憫的襟斑駁，他上散發著難聞的酒菜氣息，夜風吹拂其上，一的冰涼。

他站在閘門不遠，遠遠見阿英在城門口那里等候著，不知為何，他心間生了幾分怯意，瑟地往后退了幾步，許久了，才晃晃悠悠從側門繞了出去。

月上正中，夜已很是深沉。

清冷的大街上，空無一人，李元憫步行在其間，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臟污的袍，眉頭皺了皺，旁若無人般地將外衫給除了，黑靴上也是一般污漬，他心間煩惡，俯摘了，與外衫團在一起，丟到遠遠的地方。

看著干干凈凈的小，他心里才舒坦起來，就這般搖搖晃晃地行走在空寂的青石板道上。

不遠，一個黑的人影跟著他，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就這麼遠遠看著他。

是猊烈。

月下，他眼中只有那個搖搖墜的人影。

猊烈面上沒有任何的表，只是亦步亦趨跟著，街道是那樣的安靜，沒有一人聲，仿佛整個京城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眼前之人赤著雪白的足，裳單薄，如同一只誤了節氣破蛹的白蝶，扇著單薄的翅膀，舞在這清冷的月下，脆弱到僅憑一陣冷風，便可將他碎骨。

猊烈心間一悸，疾走幾步，跟了一點。

他毫無目的地走了一個時辰，猊烈便如此跟了一個時辰。

有時他會走得快一點，雙手有節奏地輕輕地打在側，像個放課的孩一般，有時他又放緩了腳步，用雪白的赤足丈量著地上的青石板，一寸又一寸。

“月兒彎……月兒彎……”

他聽到了他在低聲唱，唱得是一首嶺南的謠，他的聲音飄忽，像一縷捉不住的輕煙，斷斷續續在這清冷的夜里浮。

猊烈側著耳朵，認真地聽。

許久了，那個游的人突然停了下來，猊烈見他蹲在一墻角，那里有一道暗渠，污水打了渠壁，四臟污，然而他徑直跪了下去，子往下探，許久了，他終于立起來，懷里抱著一只漉臟污的小貍貓，他將它抱在懷里，小貍貓低低地喵嗚了一聲，他看了它很久，輕輕嘆息著，靠在墻上慢慢下，而后盤坐了下來。

他出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點一點地順著它的，他像個不知道臟的孩子一般，將臉蹭了蹭它的，而后抱在了懷里。

猊烈目中幽深，站在原地片刻，才走上了前，解下上的大氅連人帶貓包裹了起來，俯一探，打橫抱了起來。

李元憫沒有掙扎，他抱著那只臟污的小貍貓，順從地靠在了猊烈厚實的膛上。

回到了客棧，倪英早已是急得不行，含著淚，指揮著眾人分頭找尋，隨著一隨行的驚呼之聲，回頭看見了抱著一人的兄長，當下急匆匆迎了上來，正掀開那大氅。

猊烈側一避，輕聲道：“他沒事。”

而后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抬熱水來。”

倪英忙點了點頭，干了眼淚，匆匆下去安排了。

踏進了房間，猊烈將他放在堂中的椅凳上，將大氅除了，眼前之人猶自抱著那只臟污的小貍貓，小貍貓畏怕猊烈，雙目警惕地盯著他，卻頗有靈地依偎著李元憫，猊烈半跪在他眼前，要將貍貓給取出來，李元憫微微一掙，不肯，猊烈沒有強迫他，只去后面翻出一張他平日里睡的薄褥包住了那只貍貓。

這下，眼前之人終于肯放開了，猊烈將那包裹著貍貓的褥子放在一旁，貍貓輕微地喚了一聲，便躲在了暖的被褥里面。

外室一陣翕，是仆婦們抬著熱水進來了，們放好，便退了出去，屋再復安靜下來。

猊烈抬眼看了看他，手過去，住了他小的系帶，他稍稍停頓，一下拉開了，而后在那污漬斑斑的小里剝出了那雪白纖細的子，這一切他完得極其順利，因為對方本沒有一反抗，仿佛一只極其乖順的貓兒一般。

猊烈俯撈起了他，一陣冷香撲在鼻尖，他低頭看了看他，沒說什麼，只將他輕輕放進了溫熱的水中。

在水的那一剎那，李元憫微微嚀了一聲，便仿佛怕冷一般，微微了子，將腦袋靠在桶沿上。

猊烈洇了帕子，幫他洗著雪白的背，他從未做過這樣的活計，自然顯得笨拙，然而他眼神專注，很是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