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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乘風雪》 102

自從俘虜了謝從雋以后,寶薩烈第一次在他上看到這樣絕的神

本來薩烈從心底看不起賀閏這個弟弟,看不起他來一心想融梁國卻在那里低賤得像條走狗,但眼下看他三言兩語就將謝從雋瘋,又有些膽寒,自己從前確實是看輕了他。

后來謝從雋就似瘋了一樣開始胡言語,一時又說要殺北羌士兵,一時又說要去尋誰。

賀閏有些不敢看謝從雋,讓寶薩烈直接殺掉他,永絕后患,而后匆匆跑出了地牢。

那時是漆黑的冬夜,風還吹著雪,賀閏頂著風雪越走越快,雙手都是鮮,怎麼不掉。

他從地上抄起一把雪洗凈手上跡,剛剛凈手,裴長淮的聲音從他背后傳來,“賀閏?”

賀閏嚇得臉蒼白,險些栽到地上,回頭看著裴長淮的面容,一時沒回答個所以然來,搪塞說:“睡不著,出來走走。”

“我也是。”裴長淮勉強笑了笑,“不過在敵營,還是小心一些,陪我一起回去罷。”

兩人并肩走回營帳,賀閏逐漸恢復鎮靜,步伐有一種劫后余生的輕飄,側首時他看見裴長淮穿得單薄,抿了抿干,道:“下雪了,公子多披一件裳。”

裴長淮腳步一僵,仿佛想到什麼,攤開手指接住冰涼的雪花,悵然若失道:“是啊,下雪了。”

他們愈走愈遠。

地牢里,寶薩烈提起刀,看向謝從雋。他那時就跪在地上,雙眼赤紅,撕心裂肺地喊著。

六年前的景仿佛再現,但現在喊的人變了裴長淮。

裴長淮他沖著賀閏咆哮道:“他那時候還活著?他明明還活著!為什麼,為什麼!賀閏!為什麼這樣對我!還給我,還給我!把從雋還給我!”

賀閏被他眸子里猙獰扭曲的恨意驚到,下意識后退了兩步,裴長淮試圖向賀閏撲過去,猶如發狂的野想要撕咬他,卻被兩名士兵狠狠摁在地上。

裴長淮強地仰起頭,瞪向賀閏,發瘋般道:“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賀閏,本侯要殺了你!一定殺了你!”

薩烈微笑著,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對賀閏說:“四弟,這下你是再也做不梁國人了。”

賀閏倉皇失措,腳步不控制地往外逃,裴長淮沖著他的背影吼,眼淚茫然地流下:“把從雋還給我,還給我!”

他怎麼就相信了呢?怎麼就相信那尸首是謝從雋?

他到底做了什麼啊?

如果當年他堅持戰下去,寶薩烈一定會出謝從雋,他就不會死;謝從雋當時就在北羌的軍營里,與他僅有咫尺之遙,他明明有機會救他的……

可他還是什麼都沒能做到。

兄長,父親,從雋,還有那麼多百姓和士兵,他一個都救不了!

賀閏一走,木牢里剩下寶薩烈和他手下的兩名士兵。除了裴長淮的哭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薩烈慢慢蹲下,一手抬起裴長淮的下,耐心地欣賞著他的神

“你現在的表跟當年的謝從雋真是一模一樣。”

薩烈笑起來,指腹抹著他臉頰上的眼淚,越抹指尖越

中原氣候宜人,養出的人也,寶薩烈過中原的人,那滿白脂一樣的皮單是看著就令人脈賁張。此刻裴長淮傷痕累累,被得可憐脆弱,一想這人還是敵方的主將,寶薩烈心口暗暗燒起一莫名的火,征服的在他腹下越燒越烈。

“裴昱,現在連我四弟都不想保你了,你之前還跟本主說什麼……‘士可殺不可辱’?我倒要瞧瞧你有什麼不可辱的?”

薩烈一抬眼示意,那兩名士兵按住裴長淮的肩膀。裴長淮耳朵里嗡嗡作響,連反抗都忘記了,寶薩烈去扯他的腰帶。

“我說過,讓你們別臟了他的裳!”

角落里忽然響起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寶薩烈瞇了瞇眼,回首看去,還不等他反應,一抹寒一閃!

薄刃正中刺薩烈的嚨,隨后利落地出,鮮一下噴出來,濺紅趙昀的雙眸。

第一時間寶薩烈還沒覺到痛,而是驚駭,他瞪大雙眼,捂著冒的脖子一下倒在地上。

那兩名士兵被眼前的變故嚇住了,等反應過來要刀的時候,趙昀黑影撲過來,攜著凌厲的鋒芒,一劍封

裴長淮茫然地看著這些人相繼倒下。

地上寶薩烈還沒死,一陣陣痙攣搐著,想要發出聲音人,頸間的卻涌得更多,他挪著往外爬。

的影子覆到他的上,寶薩烈回頭看向趙昀,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和手中淌的刃一樣寒亮,形如地獄惡鬼。

趙昀俯下來,揪起寶薩烈淋淋的領口,提手握拳,手上盡是凸起的青筋:“剛才就一直在那里喋喋不休,謝從雋,謝從雋,謝從雋……這個名字,我都聽到煩了!嗡嗡地像蒼蠅一樣!”

他一拳落下,惡狠狠砸在寶薩烈眼角,一拳接一拳,一拳重過一拳,同時伴隨著他憤怒到極致的咆哮聲:“不要!再拿!這個名字!折磨他了!”

濺到趙昀眼下,也淌滿了寶薩烈的臉,寶薩烈在這一下一下打擊中徹底失去最后的意識,最后一了。

從破陋進來的白雪落滿趙昀肩頭,他停下手,確定他已經死絕,長長呼出一口氣,回看向裴長淮。

趙昀用薩烈的干凈手上的,拖著傷過去,握住裴長淮的肩膀,將他抱懷中,“長淮,沒事了,沒事了。”

裴長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抱住他,忍哭聲忍到渾抖,“趙昀,我求你,殺了我,殺了我吧!!我可以救他的,他堅持那麼久,等著我去救他,我什麼都沒做到!為什麼、為什麼會變這樣?我到底做了什麼啊……救救我,趙昀,你救救我,殺了我罷……”

他泣不聲,雙手捂著耳朵,閉著眼,一團,恨不得失去所有的觀,來抵擋無法承的痛苦。

“裴昱!裴昱!”趙昀拿開他的雙手,一下捧住他的臉,那樣的強,那樣的堅決,“看著我!”

裴長淮睜開淚眼,怔怔地看向趙昀。他黑沉沉的眼睛紅,盛著悲痛:“你讓我殺了你,好讓你去跟他們在一起,裴昱,那我呢?你答應過的,永遠不會丟下我。”

裴長淮死死地揪住他的裳,“趙昀……”

“這不是六年前了,你現在是大梁正則侯裴昱,還沒有到絕路,你還想再放棄一次嗎?”

裴長淮咬了咬牙。

趙昀著他的臉,而后抵上他的額頭,道:“裴昱,我不想看你再這樣痛苦,這樣后悔。這次我在你邊,我們一起殺出去,殺到最后一刻。”

雪在落。

木牢外傳來急切的呼喚聲,步伐雜,但都逐漸在朝木牢靠近。

趙昀將一柄彎刀撿起來,遞到裴長淮的手上,握住裴長淮的后頸,在他上輕輕一吻,道:“從此以后,不管前路多麼兇險,我都在你邊,你我二人同乘風雪,共赴生死,再也不要分離。”

第99章 見月明(一)

裴長淮咬牙咬得渾發抖,死灰一般的心因趙昀這句話再度燃起烈火。

走馬川一戰過后,裴長淮才知道原來人命可以如此脆弱,一直被他視作天神一樣強大堅實的父兄,像星子一樣璀璨、仿佛永不墜落的謝從雋,竟那樣說死就死了。

他再也無法全心全意地依賴任何人,他害怕自己的那一點依賴就了別人生命里無法負荷的重量。

故而先前趙昀再三表心跡,他也沒辦法全然信任,他不信趙昀,不信趙昀有這樣的心力,能夠與他一同背負沉重的往昔和充滿變數的未來,更不信自己,不信自己還配有這樣的福氣……

非要到了生死關頭,裴長淮才能真正看得清楚,將他從罪孽的深淵里救下來是趙昀,陪他走到死境還不曾有一怨恨的是趙昀,愿意與他同生共死的也是趙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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