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塊小甜糕

見謝遊像是被穿了什麼小一樣，余年拖長了語調，「原來不是啊。」

謝遊不說話了。

余年心很好地笑起來。

見了這笑容，謝遊口發燥，「年年，你不要這樣笑。」

余年疑，「為什麼？」

「會讓我很想……親你。」像是要迅速止住自己的某些想法，謝遊轉移話題，「我派人去查了，這位老太太，確實是馮同璧，津城馮家的後人。年輕時嫁給了當時景城江家的長子，後來丈夫去世，江家衰落，移居國外，孀居至今。大約十年前，出過一本自傳，《舊事》，還接過國記者的採訪。」

余年順著謝遊的意思，換了話題，「今天問到了《祈天德稿》。」

謝遊明白余年的意思，「這件作品，很久沒出現過了，你懷疑？」

「對，」余年點頭，「我不太確定《祈天德稿》是不是在老太太這裏，但老太太親自找到我，那肯定是有事。反正我還會在這裏一個多星期，有空了就過來看看，也耽誤不了什麼。」

謝遊對余年的決定都是讚的，「我不能陪你時，就安排司機 接送你，好不好？」

余年清楚不管是安排保鏢，還是吩咐司機接送，都是謝遊不放心自己的安全，於是笑著應下，「當然好。」

第二天一大早，余年到了工作地點，孟遠見到人，才放下懸著的心，「我都已經做好你會遲到的心理準備了！」

余年：「我明明從來都很守時啊。」

孟遠挑眉，「不是還有那句詩，'從此君王不早朝'嗎？」發現自己好像又滿腦子的黃廢料，他輕咳兩聲，「不說這個，國網上不太平，王檸雪親自道了歉，最後不說想得到你的原諒嗎？」

余年跟著孟遠往化妝間走，邊聽邊應，「對。」

「問題就出在這兒了，一堆腦子有病的，非要你親自出面，表示原諒。」

余年腳步一頓，也有些驚奇，「還有這個後續？」

「是啊，」孟遠語氣發冷，「這幫子裡，估計有一半都是在王檸雪鏡頭前裝可憐之後，跑到你微博下，說你是睡了不負責、急著撇清關係的渣男的。現在王檸雪自己都掰扯了個理由，承認是自己故意潑你一髒水，們還想道德綁架你，搞得你不說原諒，就人品敗壞欺負人一樣。」

余年沈，「孟哥，你覺不覺得，這事有些奇怪？」

孟遠放慢了步子，臉上帶了點意外，「你也這麼覺得？」

看余年點頭，他才把話說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思重，想多了。我有個猜測，但不敢打包票。王檸雪現在是被撤了吸你得來的資源，不管是電影還是代言，都沒了。這況 ，就算不甘心，也不會再故技重施，找你的麻煩。」

「對，而且這次我被攻擊的焦點，更像是有人想要毀我的人品。」余年彎，「孟哥，我最近有沒有和誰有什麼利益衝突？」

「我早上仔細分析了分析，沒有。不過要是加上圈兒裡的傳言，就是有了。」兩人走在草坪上，孟遠估計著拍攝時間，加快了語速，「知道鄭召溪吧？」

「知道，比我出道早兩年，開始是以三人組合出道，後來單飛。」

孟遠：「對，在你出道之前，三天兩頭霸屏首頁的，就是他。拍過電影電視劇，出過專輯，收視銷量都很好，不過出不了圈兒，到現在也是在圈兒裡火。這次的傳言就是，鄭召溪有意和奢侈牌黛鉑合作，兩方已經接多次，一直沒敲定。但近期，黛鉑有意找你。」

余年明白了，「黛鉑對代言人的要求——」

「非常嚴格。黛鉑主要是做高端皮，品牌歷史追溯到上個世紀，因為出過品牌代言人被醜聞，導致品牌格也跟著懸崖式墜落的事，所以選代言人極為潔癖。」孟遠攤手，「如果圈兒傳聞是真的，那鄭召溪不得你在王檸雪的緋聞裡，一直出不來才好。」

余年心裡有數，「可是這件事維持不了多久的熱度了，他這個算盤十有八九會落空。」這時，遠遠傳來一聲‘余年’，聽出來是誰的聲音，余年揚起笑容，「梅塞導演，好久不見！」

兩人張開手臂擁抱，梅塞爽朗笑道，「氣候還習慣嗎？」

余年語氣輕快，「很習慣，非常舒服。」

就著這間隙，梅塞低聲道，「裡面有位夫人，會在我們拍攝時旁觀，希你不打擾，好好發揮。」

余年見梅塞朝自己眼，明白過來，「謝謝您的提醒。」

這一次拍攝地點，選在了一舊式城堡裡。梅塞正親自跟余年講解廣告策劃，「廣告片的前十秒，是你出去騎馬釣魚回來，穿休閑服，開一輛敞篷跑車，'跐溜'一下，車停在城堡的前庭口。」

梅塞一邊講一邊畫著糟糟的示意圖，「然後，你摘墨鏡下車，跟隨侍從進更室。下襯衫，讓侍幫你換上燕尾服，繫好領結，佩戴袖扣和腕錶。」

「我們會在剛剛經過的那條長廊的牆壁上掛滿油畫，你從那條走廊，走到宴會廳，守在門口的侍從會為你打開宴會廳的大門。」梅塞手指夾著鉛筆，揮舞著比劃，「開門那一瞬間，砰！衝擊眼球的，就是奢華的、閃亮的水晶大吊燈！繪滿壁畫的頂拱，以及燈火輝煌！畫面是夢幻的，而且，無論是穿燕尾服的紳士，還是手拿羽扇半遮著臉的貴婦，都會低頭退開，為你讓出一條路！」

說著，梅塞還大力拍了拍余年的肩膀，「你的氣質，得住！」

「我一定好好發揮。」余年說著，注意到梅塞提起的那位夫人，就坐在不遠的白遮傘下。對方六十多歲的年紀，穿黑針織連，佩戴珍珠耳環，已經花白的頭髮打理得十分整潔，手包規整地放在大上。

梅塞也注意到了，聲音小了點兒，「不用在意，自由發揮就好。」

宴會廳的場景正在佈置，梅塞要求必須復原出宮廷舞會的場景。所以余年只需要穿著休閑襯衫和短，鼻樑上架好墨鏡，一趟一趟地將跑車開到前庭的主路。

單是這一幕，就拍到了黃昏，而旁觀的那位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第二天，余年按時到達拍攝現場，對方已經坐在了遮傘下。余年輕輕頷首算作問候，得到了對方的回應。

第三天下午，收工很早。余年坐上車後，孟遠納悶，「黛鉑夫人今天又來了？」

「嗯，來了，只比我早半小時離開。」余年口，喝了水，繼續道，「不過梅塞導演說，明天應該就不會來了，讓我不要張。」

「說實話，連我都張，這連看了三天，也不知道有沒有結果。」孟遠下，「國放出了新聞，是鄭召溪和黛鉑大區經理吃晚餐的照片，看起來氣氛不錯。」

他點點手指，「說實話，我還是想你把黛鉑的代言抓住，只有一個赫西，太單薄了。既然機會神垂青，說不定真的能！」

余年心態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也對，不糾結了。」孟遠看看腕錶，「你接下來準備去哪兒？」

「去拜訪一個長輩。」見孟遠的口型，余年點頭，「對，就是馮老太太。」

因為提前打過電話，余年到時，馮老太太已經等在院門前了。換了一服一套首飾，乾淨又講究。見余年進來，還往後面瞧了瞧，「你男朋友沒過來？」

余年微微彎腰，回答，「對，他參加宴會去了，今天我自己過來的。」

馮老太太「唔」了一聲，「那進來吧，我摘院子裡新開的玫瑰，做了玫瑰餅，你嚐嚐看。」

余年放慢步速，跟著馮老太太進了門。裡面的桌案上，放著一盞茶、一碟糕點。

洗乾淨手，嚐了一口，馥鬱的花香在舌綻開，余年誇讚，「很好吃！像我小時候吃的玫瑰流心糕！」

馮老太太眼角浮起笑褶子，「許久沒曾做過，味道好就好。」手很穩地倒了一杯茶，「上次……我們聊到哪裡了？」

余年放下食，認真回答，「講到《不寐帖》和《祈天德稿》的比較。」

「對，看我這記！」馮老太太用手帕了角的茶漬，悠然道，「你眼裡，《祈天德稿》好在哪裡？」

余年組織好措辭才回答這個問題，「我們民族的歷史追溯起來，實在很長。可認真翻閱，會發現，這些歷史，是王侯的歷史，是將相的歷史，卻唯獨不是平民百姓的歷史。每一個人都是一粒沙，但記錄歷史的人，視角或橫或縱，都放得極高，或關天下興亡，或關百代得失，而社會最底層的人，總是會被忽略不見。」

馮老太太聽得認真，「你繼續說。」

余年 手指握著茶杯，「但《祈天德稿》不是這樣。天德年間，盛世被一朝傾覆，叛軍舉旗，烽煙四起，生靈塗炭。當時，燎城太守奉拙誓死守城，絕不降敵，全城百姓，誓與城池共存亡。

被圍困的第十二天，幾個中箭死的底層士兵被抬回來，奉拙正好見此景，悲憤加，寫下了這幅字，祈求上天施與恩德，與蒼生黎民以太平。在稿中，他鄭重寫下了這幾個士兵的名字，並痛訴，江山染，王權更迭，苦的是百姓。」

喝了一口溫茶，余年接著道，「一卷殘紙，就算筆劃優無比，也不過是殘紙，僥幸留存千年。上面傾注的思想，緒，淚，歷史，才是曆千年而不掩其微芒的原因所在。」

室靜下來，好一會兒，馮老太太才問余年，「吃好了嗎？」

余年點頭，「吃好了。」

馮老太太起，「跟老太太我在附近走走？」

余年連忙跟著起，「好的。」

在街心小公園散了會兒步，又去一家麵包房買了麵包，一路上，聊了不余年小時候的事。等天黑，重新回到家裡，馮老太太在沙發坐下，問余年，「你應該知道我的份吧？」

「知道的，小時候外公曾經提起過，津城馮家，家風清正，經數代而不衰。」

「你很聰明，那應該能猜到我的目的了吧？」

坐到馮老太太對面，余年點點頭，「是的。」

像是想到了什麼，馮老太太語氣和緩，帶著些懷念，「我時，正是家族鼎盛，自小錦玉食，後來還嫁得門當戶對的心上人。他英年早逝，臨走前讓我好好活下去，我便孤一人，獨活至今。今年，我愈發覺得，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說不定哪天就會一睡不醒。」

余年專注聽著。

「我出嫁時，父親疼我，將家藏《祈天德稿》給我，做了嫁妝。它陪了我大半個世紀，我沒有後代，也不想隨便將它到誰的手上。」馮老太太看向余年，目慈，「你是個好孩子，從小又是由修寧先生教導，所以，我想把東西給你。不管你是燒了也好，傳家也好，捐了也好，我死後，悉由你做主。」

余年驚訝。他猜測過馮老太太的意圖，卻沒想到，對方會將價值數億的《祈天德稿》送給自己！

見余年有話要說的模樣，馮老太太先一步打斷他，「不用說錢，錢我有很多，就算我再活十年，也夠了。」微笑，雙手疊，放在大上，是極優雅的坐姿，

「我時在祖父膝頭聆訓，他老人家曾說，文明不是大而寬泛的概念，而是由這些書卷瓷片簡牘一點點拚接起來的。《祈天德稿》陪我在外這麼久，也該回去了。」

余年沒再推辭，而是恭恭敬敬地起，朝馮老太太鞠了一躬。

馮老太太端坐在沙發上，了這一禮。

到拍《V+》雜誌的封面時，孟遠拿手在余年眼前晃了晃，「怎麼回事，是太累了嗎？這兩天怎麼總發呆？」

余年回過神，「沒事，只是在想事。」

孟遠沒多問，小聲提醒余年，「給你拍封面的攝影師，才華橫溢是真，十九歲就拿了一堆國際大獎。但孤傲、不好相也是真的，怎麼說，就是等級觀念極重！」

余年沒懂，「等級觀念？」

「對，時尚圈兒裡糾葛多得很，也不知道他評判等級是個什麼，反正，要是遭到刁難，忍忍，這裡不是我們的主場。」

「好，我明白的。」

今年的大流行趨勢是復古，《V+》策劃的，也是貴族復古風。要求余年換上一上世紀的騎裝，在樹林裡騎馬。

不過還真讓孟遠說中了，余年上馬下馬數次，大側磨得發疼，一個上午過去了，一張照片都沒拍出來。

余年見攝影師在和燈師說話，思忖兩秒，讓施把自己的手機拿過來。確保對方能聽見自己說話，余年這才打電話給梅塞導演，每個詞都發音清晰，「梅塞先生，抱歉打擾了，我想找您確定一下，斯里曼先生的沙龍是在二號晚上七點對嗎？」

斯里曼的時尚沙龍，每次只會邀請十一個人，到自己家的客廳裡聚會聊天，是時尚圈中無數人都想一腳的地方。

在他說出「斯里曼」這個名字時，攝影師明顯朝他的位置看了一眼。

余年噙著笑，繼續講電話。接下來，效果可謂立竿見影，拍攝進度開始變得流暢且迅速，下午三點半就收了工。

等沒了外人，孟遠嘖嘖兩聲，「機智還是年年機智！你怎麼想到的？」

余年解釋，「其實很簡單，這個攝影師才華極好，所以對待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我，他必然會層層觀察考量，所以拍攝進度才會這麼慢，並不是刻意刁難。

但我只需要讓他知道，他認可的所在行業的頂尖人是認可我的，那麼，他就會下意識地認同我。」

「所以後面就拍得很快了？」

「對，而且我看了，效果很好，他說會做黑白調，讓我等片。」余年說著，「嘶」了一聲，涼氣吸進裡，「上馬下馬，應該磨破皮了。」

余年沒跟孟遠一起回酒店，而是在保鏢的護送下，去了謝遊那裡。他剛坐下沒一會兒，謝遊就回來了。

余年驚訝，「今天這麼早？」

謝遊路走得很急，還微微有些，「你傷了。」

余年坐著沒敢，「嗯，拍攝時騎馬，磨破皮了。」

謝遊神可見地張起來，「我幫你上藥！」

余年笑意盈眼，「好啊。」

不過等發現，傷竟然是在大側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謝遊手心都發了燙。但看著手裡拿著的藥和棉簽，他抿，屏住呼吸，「年年，你、你把分開。」

余年照做，筆直的雙分開，出了大側的傷。被反覆的位置已經破了皮，還滲著。

驟然間，謝遊了手裡的棉簽。

等緩了呼吸，謝遊才半跪在地毯上，垂著眼睫湊近，控製住力道，輕輕地將傷藥塗在了余年側的傷，一邊小心問，「年年，疼嗎？」

發覺姿勢太過曖昧，空氣裡的氧氣都稀缺起來，余年偏過頭，閉著眼睛回答，「不疼。」嗓音有些自己都沒發覺的微啞。

將傷藥塗好，謝遊額頭已經布了一層薄汗。他倉促起，沒敢再看余年，「我去一趟洗手間！」

走了兩步，謝遊返回來，下定決心一樣，單膝跪在地毯上，湊過去親了一下余年潔的膝蓋，這才又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