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后的下午, 蔣南卿接到母親林清生病的消息，和穆陵城收拾東西準備回芹南老家。

穆楚站在臥室門口，看著他們倆：“我要不要回去看姥姥？”

蔣南卿把裝進行李箱, 想了想，走過來：“聽你舅舅說沒那麼嚴重, 我和你爸回去看看，估計明天下午或者后天早上就能回來, 你剛考完試, 別折騰了。”

又兒的腦袋：“你看你的黑眼圈, 多久沒睡個好覺了，好好在家休息，把覺補回來。”

穆楚點頭：“好，我晚上有個畢業聚會。”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在外面太晚，也別喝酒。”

蔣南卿說著，又囑咐：“張嫂這兩天家里有事，沒在家, 你明天了就點外賣，不要自己做飯。”

穆楚平時沒下過廚房，蔣南卿怕自己一個人在家，搞出什麼危險來。

穆楚聽話地應下來, 又笑笑：“沒事，我可以去顧惜家蹭飯，們家安姨做飯好吃。”

蔣南卿挑了下眉, 也跟著笑了：“這倒是個不錯的想法，爸爸媽媽盡量明天下午趕回來，你自己在家乖乖的。”

——

晚上班里組織的畢業聚會，地點選在學校附近的星緣飯店。

都是為高考并肩戰一年的戰友，高三一年經常一起討論學習，所以彼此關系融洽，此時氣氛也異常和諧。

這會兒飯菜吃的差不多了，大家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因為人多，直接轉酒瓶子。

瓶口朝向哪個人，可以選擇真心話或者大冒險。

完不的罰酒一杯。

穆楚倒霉，第一個就是。

選了真心話。

問題是：最喜歡的異是誰。

包廂里突然很安靜，有不男生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視線都落在上，帶著幾分好奇的打量。

就連坐在旁邊的顧惜都朝看過來，還催：“楚楚，快說啊！”

“最喜歡的異……”

穆楚若有所思了半分鐘，一臉平靜地笑，“那當然是我爸了！”

眾人：“……”

顧惜：“額，沒病！”

“來來來，下一個。”班長胡勇繼續轉酒瓶子。

這次轉到了沈燁，還是剛剛穆楚那個問題。

有人一句話：“爸媽什麼的都除外。”

“對對對，不能像穆楚那樣，鉆空子了！”另有人附和。

穆楚著水杯抿了一口，沒說話，也沒像大家一樣去看沈燁。

卻明顯覺到，所有人的視線再次朝看了過來。

安靜兩秒之后，胡勇笑著說：“行了行了，答案我們都知道了，來下一個。”

他繼續轉酒瓶子，這次點到了尹黎昕。

他懶洋洋地脊背往后靠，選擇了大冒險。

隨便了張卡片，要求是：與一位異十指相扣，對視10秒鐘。

顧惜心跳驀地一滯，低著頭吃菜，降低存在。

然而這會兒大家都在玩游戲，一個人吃東西，存在反而超強。

尹黎昕揚眉看著：“沒吃飽？”

顧惜繼續往里塞著東西：“嗯，沒有呢。”

“那我也選你。”他把手過去，聲音里帶著幾分期待，“來吧。”

按照規則，這種況下，顧惜要麼答應，要麼罰酒。

出于自接的教育，知道男混搭的聚會上，不喝酒為好，尤其酒量很差。

最后一番思量，也只能著頭皮，把手緩緩給他，十指相扣。

相間，尹黎昕掌心的灼熱讓心跳快了不，睫低垂著不敢看他。

有人說：“要對視，顧惜你抬頭看黎哥啊，要不然我們沒辦法計時。”

顧惜深吸了口氣，緩緩抬眼，迎上他投來的目。

尹黎昕有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眼瞼周圍染著淺淺的暈，墨眼瞳里仿佛蘊著無限，因為今晚上喝了酒，此時摻雜許朦朧迷醉，水汪汪的，蠱而勾人。

顧惜臉頰的溫度，逐漸上升，皙白的染上幾分霞，耳也逐漸紅了個。

十秒鐘，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聽見倒數的人喊“1”，下意識錯開目，手時卻還被他攥著，逃不得。

怕大家發現異常，一著急，指甲在他手上掐了一下。

尹黎昕回神，松開了他的手，微微坐正幾分，不經意朝那邊湊了湊，薄翕，說了幾個字。

之后角一揚，好心地跟大家說：“來，繼續。”

顧惜愣愣地坐在那兒，一張臉愈發紅得滴。

耳畔還回響著他的話，經久不散：“你心了。”

剛好，顧惜的手機響起，緩解了尷尬。

看一眼備注，對穆楚輕聲說：“我哥打電話，我出去接一下。”

穆楚點頭。

顧惜開門從包廂里出去，在廊下劃開接聽：“哥？”

那邊顧秦的聲音有些急：“在哪兒呢？”

“今天畢業聚會。”

“楚楚跟你在一起？電話怎麼打不通？”

“在一起啊。可能手機是靜音模式，高考后忘記調回來了吧。”

“沈燁也在？”

“在啊，一個班的當然在了。不過你提他干什麼？”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顧秦說：“定位發過來。”

“哦。”顧惜應著給他發了個定位，還沒來得及問他是不是回來了，那邊已經掛斷。

顧惜無語，翻了個白眼。

回包廂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哥為什麼先給楚楚打電話，然后才想起給打？

包廂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順勢抬頭，看到尹黎昕站在門口。

顧惜思路被打斷，又想到剛剛他說的話，臉一紅，聲音因為心虛拔高不：“干嘛？”

尹黎昕扶著門框沖笑：“怕你丟了，出來看看。”

顧惜嘁了聲：“我是三歲小孩嗎？”

正準備進去，尹黎昕堵在門邊上不給挪位置。

皺眉：“你想干嘛？”

尹黎昕說：“陪我下去轉轉？”

因為方才那一出，顧惜確實不想繼續玩了。

“但是楚楚還在里面呢。”

“就陪我待一會兒，晚點帶你回來找。”

顧惜斟酌了一下，點頭：“我去跟楚楚說一聲。”

尹黎昕笑：“我已經跟說過了。”

“……你經過我同意了嗎？”顧惜在他前拍了一下。

尹黎昕順勢握住的手，五指纖細，在手里都不敢用力。

顧惜一驚，要收回時卻被他攥的更，笑里還帶著：“顧惜，你真的心了，剛剛心跳速度就是證據。”

“……”

緩緩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緒，輕聲說：“你這次高考是不是還考得好的？”

“那也陪你出國。”他牽著的手朝外面走。

顧惜小碎步跟上去，著他掌心的溫度，抬眸看他一眼。

燈打在他半張側臉上，突然覺得，還帥的。

勾了勾，回握住他。

到掌中孩的反應，尹黎昕步子微頓，偏頭向。

也恰好過來，沖他笑：“那我們說好了，你不許反悔。”

尹黎昕突然怔住，凝著時，桃花眼里涌著波濤。

他看到孩上前兩步，仰著下，笑盈盈對他說出世間最聽的話：“尹黎昕，你追了我三年。現在，你追上了。”

輕點腳尖，一個淺淺的吻，落在他角。

他懵了幾秒，忽然環上的腰肢，一個閃，將人帶至了樓梯間。

周圍漆黑一片，顧惜背靠在門后的墻角，被他近，呼吸噴灑而來。

耳畔是來自他的咚咚咚的心跳聲，清晰而有力。

食指輕輕點著他心口：“你這里，跳得好快。”

“嗯。”他含糊地應著，聲音帶著喑啞，又格外，“因為你。”

他喜歡顧惜，一見傾心的喜歡。

從高一開學的第一天，他就決定要追。

高三畢業這天，他終于得償所愿了。

他向的，帶著三年來的朝思暮想，給一個更深的吮吻。

——

包廂里，游戲還在繼續。

因為人多，很會被重復點到。

穆楚自從第一個被點到之后，便再沒了靜，便安安心心坐在一旁喝水，順便看他們玩。

水喝太多，期間去了次洗手間。

回來時包廂有短暫的安靜，都朝看過來，之后又繼續笑鬧著玩游戲。

穆楚微微擰了下眉，有些困。

剛坐下，胡勇指著酒瓶口的朝向：“又是沈燁，選什麼？”

大家集慫恿：“大冒險！大冒險！大冒險！”

沈燁抿了口酒，靦腆笑了笑：“那就大冒險吧。”

他了一張卡片，有人接過來念上面的要求：“給在場一位異表白3分鐘。”

要求一出，大家起哄著鼓掌。

“這個好，這個好！”

“沈燁，你臉紅什麼，別害啊。”

“就是，趕的，在場的們等著你選一個呢。”

……

到有人打量自己，穆楚不自在，低著頭從口袋里出手機。

這才發現顧秦給打了好幾個電話，因為靜音沒看到。

還有微信電話和微信消息。

顧小草：【在哪兒呢，不接電話？】

穆楚看了下時間，二十多分鐘以前的消息。

穆楚回復：【聚會。】

那邊沒回復，可能還在公司加班吧，他在A市那邊似乎很忙。

退出微信界面，也不知道干什麼好，耳畔傳來沈燁的聲音：“穆楚。”

穆楚握著手機的作一滯，抬頭。

本來與座位隔了兩個生的沈燁，這會兒站到了跟前。

他握著酒杯，看起來有些張，目卻堅定：“穆楚，我喜歡你！”

有人吹了聲口哨，大家帶頭鼓掌。

靜下來之后，沈燁繼續溫和地看著：“高一和高二，我最期待的事就是頒獎典禮。不是因為我得了獎，而是因為，有你跟我站在一起。”

“高中三年，你一直都是領獎臺上最耀眼的那顆星，而我很榮幸，可以守護在你旁，與你并肩。”

“我知道，你出好，家境好，金尊玉貴般長大，是天之驕。而我……”

他自嘲一笑，垂首時眼底黯淡幾分，著酒杯的指節收些力道，“我只是個寄人籬下的窮小子，才高中畢業，還什麼都給不起你。”

包廂里寧靜到死寂，大家靜靜向沈燁。

所有人都知道，沈燁是在借著游戲，說出埋藏已久的真心話。

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燁和穆楚的上。

期盼今晚特別的日子里，能促一段好的，也算是一樁好事。

以至于，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也無人發覺。

顧秦站在包廂門口，掃過里面不尋常的氛圍，定住。

沈燁正深脈脈的表白，穆楚赧低著頭，圍觀者眼底都是祝福和期待。

他墨眼瞳收幾分，神繃，下頜線條徒增幾分凌厲，目鎖向穆楚的影。

沈燁繼續說：“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話，我會為你而努力。我相信，只要給我時間，我將來有能力給你好的生活，也有能力，給你幸福！”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明顯帶了張，小心翼翼：“穆楚，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同學們帶頭鼓掌起哄，齊聲喊著“答應他！”。

穆楚腦袋一直垂著，突然有些無措，仿佛被人推向了兩難之地，前進不得，后退不能。

“楚楚。”

顧秦極力抑著腔里燃燒的嫉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聽不出毫怒火。

悉的稱呼，讓穆楚瞬間回了頭，循聲而。

所有人也順著這聲稔又親昵的稱呼，看過去。

包廂里不知何時走進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

穿著剪裁得當的高定西裝，寬肩窄腰，形拔，一張臉冷峻帥氣，眉眼迷人而深邃，鼻梁高，恰到好的勾勒出完形。

門口黯淡的線打下來，他周仿佛繚繞一團薄霧，那雙深沉的眼眸也跟著晦暗不明，散發出冷靜自持的高貴氣場。

有人一眼認出他來。

高二期末考，穆楚考場上不舒服，來學校接的人就是他。

好像是，穆楚的家長。

雖然只見過一面，但這人長得太帥，只一眼便能讓人記住。

看到他，穆楚很是意外，如果不是因為沒喝酒，險些就要以為是做夢了。

他不是在A市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在看過去時，顧秦溫聲說：“很晚了，接你回家。”

他全程沒有看其他人，當站在穆楚跟前告白的沈燁不存在。

因為顧秦的突然出現，穆楚漸漸從剛剛的窘迫中回神。

看向沈燁，臉上掛著淺笑揶揄著：“今天到這樣的游戲懲罰，也是夠難為你的。”

說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舉起，再開口時認真了很多：“謝謝你。”

仰頭，把那杯酒喝盡。

又笑看向其他人：“今天玩得確實有點晚，我回去還有點事，就不留了。”

再滿上一杯酒，敬大家：“希績出來時，我們所有人都是笑著的，也祝大家前程似錦，夢想真！”

兩杯酒下肚，穆楚道了別，跟顧秦一起從包廂里出來，雙頰因為酒的原因染上緋紅。

也不知道什麼酒，勁兒好像還大。

穆楚跟在顧秦后，了眼睛，邊走邊問他：“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顧秦按了電梯，看見站在那兒眼睛開始飄忽，手扯住手腕，“酒量不行還一下子喝兩杯。”

穆楚跟著他進電梯，輕聲說：“我本來今晚上可以滴酒不沾的，但你突然打斷了聚會，我也不能讓氣氛太尷尬吧。而且一會兒原本計劃看電影和K歌的，我現在提前走掃大家的興致，本來就應該喝酒嘛。”

說完還掏出手機指著時間：“你看，才八點鐘。”

顧秦想到剛剛看到的畫面，目在臉上打量：“怎麼聽你這口氣，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你被人表白了是吧？”

穆楚抬頭與他對視，著他平靜自持的一張臉，不知怎麼就懟了句：“還有自知之明，那下回你注意點兒，別擋我好事。”

顧秦目一沉，皺眉看：“你再說一遍？”

穆楚愣了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剛剛那麼說。

避開他的目，了混沌的腦殼，靠在電梯壁上，闔上眼，不再說話。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穆楚睜開眼，走路時有些趔趄。

顧秦扶住：“剛剛喝的什麼酒？反應這麼快。”

穆楚搖頭：“不知道。”

顧秦嘆了口氣，扶從飯店出來。

外面夜濃稠，一排商鋪的招牌燈錯，頭頂的天空被線污染，幾乎看不到一顆星辰。

近日多雨，風吹來時帶著，混著點土腥味兒。

穆楚站在飯店門口，醉意逐漸上涌，這會兒腦袋變大了似的，有點發脹。

顧秦拉著，后知后覺的，仿佛終于想起什麼。

他低頭問穆楚：“顧惜呢？”

被顧秦一問，穆楚暈乎遲鈍的大腦開始運作，想起顧惜跟尹黎昕出去的事。

顧秦肯定是不方便知道的，想了想，很篤定的語氣說：“去跟同學補習了！”

“？？”

顧秦哭笑不得，“你們倆高考完了，知不知道？”

小腦瓜：“喝點酒腦子就不好使了？”

穆楚沒說話，周圍燈太閃了，弄得眼前視線飄忽不定，腦子也越發暈了，眼皮更是沉得不想睜開。

冷靜了一會兒，又認真想了想，仰著下看顧秦時，目里澄澈無波：“那惜惜去哪兒了？”

顧秦俯下來，輕點鼻尖，聲音的：“哥哥現在不是問你的嗎，顧惜人呢，就你一個人在聚會上？”

“喔。”穆楚似乎終于想起來點什麼，垂著眼睫，慢吞吞地說，“大概在外面養狗了，所以把我丟下了。”

說完吸了吸鼻子，盯著自己的鞋尖，委屈的不行：“哥哥，我好可憐。”

“……”

顧秦忍著笑：“是可憐的，那怎麼辦？”

穆楚想了想，沖他張開胳膊，聲音又甜又，帶著點撒：“那你抱著哄一哄吧？”

顧秦怔了下，挑眉：“你喝的不是酒，是可多吧，嗯？”

見張著胳膊一不，他無奈，輕輕把人帶進懷里：“好，哥哥抱著哄一哄。”

飯店前面的路燈下，他擁著，下蹭在發頂，輕嘆一聲：“哥哥著急忙慌趕回來，你怎麼兩杯酒下去，還把自己喝醉了？”

早知道，剛剛那兩杯酒他應該攔下來替喝才對。

穆楚被他抱著，過了一會，下抵在他心口，皺眉看著他，有點不滿：“哄呀！”

“？”

“你抱都抱了，怎麼還不哄呀！你只抱我卻不哄我，那就是占我便宜，吃我豆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