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說笑, 孩子哭鬧，服務員推銷巾，磕瓜子, 咳嗽……車廂裡鬧哄哄，嘈雜聲此起彼伏。

除了一。

氣氛有些難言的微妙, 令人如坐針氈。

兒子抱著胳膊睡覺，當爹的還沒作, 鄰居就已經了外套蓋他上，怕他著涼。

這子關心的勁兒不合常理，還那麼自然, 親無間。

郭建軍的眼睛微瞇，那裡面有探究，容不得他不去深思。

人是去年七月才搬來的，算算也就半年時間, 當刑警，忙起來幾天不見人影是常事。

兒子白天要上學, 晚上要上補習班, 跟對方接的機會不多。

這親近來得蹊蹺。

即便因為老家的案子打過道，也不至於跟親兄弟似的。

封北手去拿水杯, 餘觀察高建軍, 有五的幾率會為他的未來老丈人，他瞬間想出多套說詞。

“封隊長，那是小燃的水杯。”高建軍指著超大號的杯子，“這才是你的。”

封北剛擰開杯蓋, 聽聞手一晃，熱水灑掉一些，全倒上了。

這時，列車員推著推車經過，清亮的喊聲把高燃吵醒，他打了個哈欠，隨意瞥了瞥，迷糊的眼睛就立刻一睜。

“你的子怎麼了那麼一大塊？”

封北給年使眼。

高燃沒有接收到，他看看自己的水杯，蓋子沒蓋，熱氣直冒，水只剩三分之一，很容易就推測出了大概形，“燙到沒有？”

封北的面部微紅，嗓音低啞，“沒。”

高燃把上的皮外套還給男人，揪眉嘀咕，“真沒有？水還冒著氣呢……”

封北繼續給年使眼，還是沒得到回應，他哭笑不得。

弟哎，你哥一時大意幹了蠢事，你也幹，由此可見，咱倆是一家人，錯不了。

高建軍的眼神更加怪異。

高燃沒半點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對，“爸，把衛生紙給我。”

高建軍把一卷都遞過去，目睹兒子拽衛生紙在封北的上，了拿掉再拽一截蓋上去，心的像個老媽子。

封北不敢看未來老丈人的臉。

一個在方面是真笨，一個養了習慣，把護當本能，無論是哪個，都有可能引發一場鬧劇。

封北眉間的細褶加深。

看來段時間他們幾個都不能聚在一起，不然進度會離他的計劃，提前天崩地裂，給他來個措手不及，沒法收場。

封北說去煙，高燃跟過去了。

高建軍扭頭看一大一小兩個影，眉頭皺了皺，不知道在想什麼。

廁所旁邊的吸煙區沒人，煙味，垃圾味，以及混濁的口氣味兒攪和在一起，難聞。

封北側頭看屁後面的年。

要說他腦子不靈，有他爸媽在場，他的稱呼沒錯過，一口一個封隊長。

分析起來頭頭是道，一推理，思維縝，邏輯不是一般的清晰。

要說他聰明，怎麼就沒察覺他們之間的相很不正常？

既是天才，也是蠢蛋。

高燃在意男人被開水燙的事兒，“小北哥，你把子卷上來，我看看你的大燙沒燙紅？”

封北不語，只是低頭瞧著一本正經的年，眼炙熱。

高燃垂著眼皮，沒發現。

封北鼻梁，“有時候你比很多人都要聰明，有時候你又笨到家了。”

高燃攸地抬頭，“你嘰裡咕嚕什麼？”

封北搖頭歎息，“我說啊，你怎麼就這麼笨呢……”

高燃的臉漲紅，“就你隔三差五的說我笨，其他人都沒說過。”

封北的語氣嚴肅，眼裡藏著揶揄，“那是他們不誠實。”

高燃翻白眼。

封北出煙盒，甩出來一問，“要不要？”

高燃皮子，想點頭，還是不敢，“給我兩口。”

封北拿出煙在煙盒上點點，“除你以外，我從不跟誰同一煙，髒。”

高燃不明所以。

封北提醒，“口水。”

高燃咽唾沫，頭一回是在男人那邊的院子裡，純屬意外。

當時他非常別扭，鬧了個大紅臉，後來次數一多，就習以為常。

封北點燃煙叼邊嘬兩口，夾開塞到年裡。

高燃正想著事兒，自覺的咬住煙吸吸，反應過來時，煙已經被拿走了。

封北的舌尖掃過煙，將年沾上去的味兒搜刮進肚，他的眼簾半闔，遮住了眼底的東西。

“我第一次煙，是跟你學的，我也不別人的煙，確實髒，不過如果是自己人，就不會那麼覺得。”

高燃把的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就拿我跟帥帥來說吧，我們經常睡一塊兒，喝同一個杯子，用同一塊巾，吃同一個碗裡的飯菜，用同一雙筷子，還……”

“行了！”

封北胃疼，原來源就出在這裡。

在年看來，好兄弟是自己人，不分你我，賈帥八沒告訴過他，再好的兄弟，也有個度，那個度在什麼位置。

甚至還會去配合。

久而久之，經過賈帥的放任，一種錯誤的觀念就在年心裡形了。

這裡面不可能沒有故意的分。

封北的薄一抿，換個角度想，年能這麼自然的跟他親近，還是沾了賈帥的。

他深呼吸，下心頭翻湧的緒，“你怎麼不問問，為什麼我不跟別人同一煙，唯獨你是個例外？”

高燃似是才想起來這裡面的稀奇，“為什麼？”

封北看著年，半響仰起頭長長的吐了口煙，“自己想。”

高燃不滿意這個回答，“說唄。”

封北睨向他，似笑非笑。

高燃不習慣男人這樣兒，年長他九歲，吃的飯喝的水走的路都比他多。

那種覺……

怎麼說呢，很難形容，想不出切的詞兒。

高燃扯扯男人子上了的那塊地兒，流裡流氣的笑，“哎喲，哥哥有個的嘛。”

“滾蛋！”

封北懊惱的擰眉，為的是自己可悲的自制力。

有人過來煙，打破了狹小空間的安靜。

高燃避開子讓位，腳步趔趄了一下，一條手臂從後面抱住他的腰，頭頂響起聲音，“站都站不穩，笨死了。”

高燃很怕，到就笑，他泥鰍似的很快掙開。

封北掌心一空，他的角溢出一聲歎息，溜的真快，就不能讓他多抱會兒。

那人見狀，自來的笑，出一口被煙漬腐蝕的牙齒，“你們兄弟真好。”

高燃咧咧。

封北心裡著樂，還好不是說的叔侄。

年齡是他的優勢，也是劣勢。

雖然沒到什麼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淒涼地步，但年齡差也不小。

高燃示意男人看中年人，用只有他能聽見的音量說，“看見了嗎？你要是不戒煙，到了他那個年紀，牙也黑黑的。”

封北的額角一。

高燃老的拍他肩膀，越發顯得孩子氣，“怕了吧？趕戒煙。”

封北彈彈煙，“哪兒那麼容易。”

他用空著的那只手給年整整棉外套，“你還太小，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這世上有的東西是戒不掉的。”

高燃說，“戒不掉？你想想，牙黑了，多醜啊，你長的再好，個牙也全毀了。”

封北挑眉，“長的好？”

高燃沒遮沒掩的點頭承認，“好啊。”

封北歎氣，“哎。”

高燃無語一秒，“你哎什麼哎？”

封北調笑，“那為什麼你哥我過幾年就三十了，還是老一條？”

高燃在男人的側臉上看到了落寞，他眼睛，又沒了。

封北俯視著年，“怎麼不說話了？”

“我在想……”高燃頓了頓，“我得找個時間去配眼鏡了。”

封北就跟發現新大陸似的，很吃驚，“你近視？”

高燃慢慢悠悠，“嗯啊。”

封北沒好氣的說，“嗯啊個屁，天天躲被窩裡打電筒看小說看漫畫，把眼睛看壞了，該！”

高燃回，“那還不是我爸不讓我看，我沒法子才跟他玩地道戰的。”

封北嘖了聲，“你就知道在我這兒橫，怎麼沒見你在你爸面前這麼來一出？”

高燃的聲音拔高，又低下去，咬著牙警告，“你要是敢把我新找到的藏書的地兒告訴我爸，咱倆絕！”

封北笑了起來，“我怕死了。”

高燃憋了不到一分鐘就扯他皮。

封北也不跟年鬧了，他看著外面快速往後倒退的大片農田跟房屋，“四五月份把手做了。”

高燃一下子沒聽明白，“啊？”

封北對年勾勾，“那時候你哥有錢。”

高燃看呆。

他吸一口氣，難怪班上有些生覺得學校裡的男生稚，沒意思，喜歡大叔大哥哥。

有的魅力和男人味。

封北把煙屁掐了丟垃圾箱裡，拿大掌蓋在年的頭頂，輕幾下說，“你先回去。”

高燃疑不解，“你幹嘛不跟我一道？”

封北合了合眼，“不想跟笨蛋說話。”

高燃。

中年人著年離開的背影，好奇的說，“你跟你弟弟去市裡嗎？”

封北敷衍的嗯了聲，就點了第二煙，側頭看景。

中年人悻悻然的閉上。

高燃剛坐下來，就發現他爸在瞅自己，怪怪的。

高建軍不聲的問，“你什麼時候跟封隊長混的？”

高燃在袋子裡翻出一盒薯片，這玩意兒他喜歡吃，就是很買，太貴了，他舍不得。

一大袋子零食都是小北哥買的，花了不錢。

“大家都是鄰居，常見，慢慢就了唄。”

高建軍古怪的說，“常見？我怎麼十天半個月都見不著？”

高燃哢滋哢滋啃薯片，“你忙。”

高建軍的疑慮不消反增，“封隊長比我更忙吧。”

高燃的聲音模糊，“你倆的工作不同，他要查案子，得四跑，縣城那麼點大，有時候我跟他會在街上到，見的次數當然就多了。”

高建軍沉默了好一會兒，“小燃，你是不是想要一個哥哥？”

高燃滿臉震驚，“爸，你該不會想跟我媽再生一個吧？先不說媽是高高齡產婦，非常危險，超生可是要罰款……”

高建軍打斷兒子，有的難為，“瞎嚷嚷什麼呢，你爸不是那個意思！”

高燃看著他爸，猜測到了什麼，“有兄弟姐妹當然好啊，一個人很無聊。”

高建軍發現這麼問問不出結果，他換了個問法，“你覺得封隊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高燃想也不想的說，“很厲害，很強大。”

高建軍問道，“你想為他那樣的人？”

高燃點頭，“想。”

高建軍松口氣，崇拜是正常心理，他也是從兒子這個年紀走過來的，能理解。

“吃點，吃多了吐。”

高燃一片片往裡塞薯片，“我又不暈車。”

過道的小姑娘拎著塑料袋幹嘔，聽到這句話，眼淚汪汪的看過去，羨慕。

高燃咽下薯片，滿足的歎，“坐車多爽啊。”

小姑娘哇哇的嘔吐。

封北第二煙燃過一半，瞧見2.15碎案的信息人往這邊來，他頷首打招呼。

胡韻是芳華人，輕輕一笑，就會讓人想到一句似水，“封隊長，沒想到會在這趟火車上遇到你。”

封北邊的煙一抖一抖，“去市裡？”

胡韻搖頭，說是去T市。

封北隨口問，“那要到晚上才到，怎麼不坐臥鋪？”

胡韻把肩頭的長發後撥，“走得急，沒買到票。”

封北說，“上車後可以補，你一會兒問問列車員。”

胡韻出驚訝的表，“是嗎？我都不知道。”

不時有人經過，閑晃的，接水的，上廁所的，抱孩子溜達的，一刻不停的制造著雜音。

胡韻不耐的蹙蹙眉心，“封隊長，你去市裡嗎？”

封北抬抬下，“嗯。”

胡韻不好意思的說，“那能不能麻煩你幫我一個忙？”

封北讓接著說。

胡韻說，“我有個朋友住在花蓮小區，一兩年沒見了，不知道過得好不好，想請封隊長替我買點水果去看看。”

補充，“錢方面我自己出。”

說著，胡韻就從隨的小包裡拿出幾張五十的紙幣，都很新，好像是剛從銀行取的。

封北打量著人，年輕貌，打扮打扮，跟上次見的時候判若兩人，“不一定有時間。”

胡韻忙說，“要是沒時間，那就算了，下次我有機會了再去看。”

封北說，“行。”

車到站，高燃跟著人群慢吞吞穿過走道往門口走。

他還以為會發生靈異事件，譬如某節車廂裡都是鬼，窗戶上趴著一張人臉之類的。

畢竟火車是鬼片裡的常用地點之一。

事實證明，高燃想多了。

封北跟高建軍一前一後，都沒有大包小包，只提了個袋子。

高燃停下腳步，扭頭很小聲的問男人，“小北哥，那個信息人姐姐是做什麼工作的？的手機超貴，抵我爸一年工資。”

年離得近，溫熱的氣息拂過來，對封北的理智發起攻擊，他往後仰了仰，“你怎麼別人不看，就看？”

高燃說廢話，“整個車廂裡就穿的是子，著兩條細細白白的大長，特引人注目。”

封北上火，“敢你一直盯著人的看？”

高燃低著聲音，“我又不是變態！”

封北繃著臉，“那你還看？”

後面的人催促，“到底走不走啊？”“趕的，都等著下車呢”。

前面的高建軍回頭。

封北心虛，虛得要命，他立馬恢複如常，手推推年的後背，“起步，走！”

高燃條件反的照做。

下了火車，高燃好奇的環顧四周，好奇心得到滿足，他繼續車裡的話題，“今天零下好幾度，又起大風，那麼穿，不冷嗎？”

封北斜眼，“你把卷起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高燃，“……”

常常被兌的無話可說，氣人。

高建軍要帶高燃去醫院，封北不好跟著，沒理由，他去了醫院附近的公園。

大風呼呼的吹，公園裡連鳥都沒有。

封北把皮拉鏈拉上，拿出口袋裡的皮夾，從最裡面出那枚五錢的幣。

“幸運……”

封北在旁邊的椅子上轉幣，找到了打發時間的事，樂此不疲。

專家也是醫生，不是上帝，不是神仙，一切按照流程辦，該問的問清楚了，要求不能有瞞。

高燃哪兒敢全抖出來啊，要是讓醫生知道他是個死人，來自平行世界，頭疼是跟看到一種斑有關，國家領導人都會驚。

接著他就會被送進某個研究基地，或者是哪個神病院。

一旦暴了，留給高燃的就這兩條路。

專家在病曆本上鬼畫符，寫了滿滿一頁就高燃去費做檢查。

高燃問是幾樓。

專家說一樓費，三樓做檢查，“小朋友，你是不是長期都有失眠的困擾？”

高燃一愣，下意識的說，“嗯。”

專家把臉一板，“那為什麼剛才不說？”

高燃尷尬的垂下腦袋。

專家拿回病曆本翻頁寫了兩行，“還有沒有別的癥狀？”

高燃搖頭，“沒有了。”

專家語重心長，“既然是來看病的，就要把自己的狀況一五一十的講出來，不能講錯，也不能扯謊，不然的話，會耽誤病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