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維跑到草地偏右下角的位置蹲下來, 手抱住頭, 子劇烈抖。

高燃奔跑的作停頓, 他瞇著眼睛看恨不得把自己一團的孩，那裡是的安全地帶。

當一個人在極度恐慌的況之下, 會潛意識裡朝著自己認為安全的路線逃跑, 躲藏。

這條路線之前被維維用過，已經在的潛意識裡固定下來,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高燃蹙眉往後看, 視線從後不遠的工廠延回這片草地，他的腦子飛速運轉, 一個個設想出的場景在腦中形，消失，再形。

最後留下的一個場景在高燃的腦中放大, 清晰，他看著被趙四海鉗制的孩，額頭漸漸滲出細汗，臉上的快速空, “媽的，我好像錯了。”

就在這時，正在勘察草地的技部門有一位員突然大喊，“封隊, 我發現了幾塊骨殘骸！”

接著又有一位員喊，“我這邊也有——”

高燃晃了下蹲到地上，手握拳頭擊打脹痛的太, 真的錯了。

上午十一點二十，公安局

解剖臺上拼湊出一骸，這是技部門不久前從地底下挖出來的，骸埋的很散，沒有邏輯，整塊地皮被挖的稀爛。

骸的主人遭過碎，兇手沒有細切，只是剁豬似的剁幾大塊埋到土裡，兇是斧頭。

“又一。”

趙四海說，“跟馮月一樣，所有能證明死者份的證據全沒了。”

小江夾起一塊骨頭，“死亡時間無法準，只能說死者被害的時間距離現在有五年到八年左右。”

趙四海愕然，“這麼久？”

“死者的頭骨同樣有一定程度的損傷。”小江端詳著死者的頸椎，發現有斷裂的痕跡，並非利留下的，“死者很有可能被兇手吊死在工廠的鐵架子上面，或是別的地方，之後再將其分埋。”

“吊死？小高一直猜馮月就是被吊死的，這兩起案子會不會是同一人所為？”

趙四海見人沒反應，就又喊一聲，“封隊？”

封北說，“小趙，你查一下十源大村八年間的失蹤人口。”

趙四海剛應聲，人就走了，他扣扣頭皮，“小江，我們這幾天估計白忙活了。”

“不至於吧。”小江說，“不是把第一起案子的嫌疑人帶回來了嗎？”

“就目前的形來看，是嫌疑人的可能就這麼點大。”趙四海的拇指掐住食指指腹前面一小截，“先查著吧，走了走了。”

高燃坐在隔間的馬桶蓋上煙。

封北進了洗手間，反手關上門，鎖住，“高燃，給我出來。”

隔間裡只有一縷縷煙味往外擴散，沒有其他響。

封北拍幾下門，“再不出來，我踹了啊。”

門鎖轉開，高燃把門往外推，他沮喪的耷拉著腦袋，“小北哥，我這次推測錯了。”

封北拍拍他汗的臉，低沉的嗓音很有說服力，“錯了不要，只要能找到正確的方向，搜集證據將兇手繩之以法，就是一次出的表現。”

高燃掐掉煙，臉埋在男人的懷裡，手臂抱住他的腰。

封北說，“現在有很多警匪片跟書籍，罪犯會去看去學，我們在刑偵，他們反刑偵，越來越難抓，尤其是沒有線索的時候，全靠推理跟直覺判斷，出錯是很正常的事。”

他又說，“況且你這次的錯誤還沒最後確定。”

“肯定錯了。”高燃已經下了定論，他抓住男人的大手蓋在自己臉上，使勁蹭蹭說，“維維不是嫌疑人，應該是目擊證人。”

封北住他的臉讓他抬頭，“那也不能算是你的錯，現場的確采集到了的鞋印。”

高燃皮子，他所有的推斷全部都要重來，所有將維維放在兇手位置的設想都不能用了。

封北把人拉起來，“出去吧，裡面這麼大味兒，你也不怕熏著。”

高燃臉，“維維現在怎麼樣？”

“緒安穩多了。”封北拉著青年走出隔間，“如果真是目擊證人，案子了結前，我都會派人保護，不會有事的，另外，母親張秋涉嫌做偽證。”

高燃停下來看鏡子。

封北也看過去，對鏡子裡的青年說，“怎麼？”

高燃的視線在他跟男人上來回掃，“你說我這輩子有沒有可能長得比你高？”

封北認真的說，“從各方面因素來看，可能小於等於0.01。”

高燃，“……”

封北一下他的手心，“這樣，我們來做約定，下輩子我讓你先跑。”

高燃歎氣，“下輩子還早呢。”

封北寵溺的笑了笑，“不早，一輩子很短的，我們要抓時間過。”

高燃愣怔的看著男人。

封北屈指彈了下他的額頭，“辦正事兒去吧，別胡思想，明天的太依舊會從東邊升起，未來的每一天都是，不會天翻地覆。”

高燃半響說，“小北哥，我想要你親我。”

於是他的上一，歲月靜好。

高燃拿了桌上的《刑事訴訟法》翻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整理目前掌握的那些信息。

封北在聽趙四海的匯報。

十源大村的失蹤人口查不出線索，沒有對上號的，死者十有|八||九是外地來的，可能是走親戚，也有可能是經過此地，慘遭殺害埋。

趙四海詢問，“封隊，真的要查全國近八年來的所有失蹤人口？”工作量太大了，沒幾天查不出來結果。

封北喝了幾口水，“現在也沒別的法子，只能那麼來了。”

“對了，”趙四海說，“那個小姑娘的緒已經恢複了，隨時可以提審，是我來，還是封隊親自來？”

門口傳來敲門聲，高燃站在那裡，朝封北投過去一個“我來審”的眼神。

封北看一眼門口的青年，“就讓他來審吧。”

趙四海驚訝的問，“真讓小高來？”

封北挑挑眉，“我覺得你之前的建議很合理，由他來，相對比較輕松些，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趙四海說，“那就小高來。”

“不過，得找個人陪著才行，要不就我吧？封隊你看呢？”

“封隊，趙哥，我想一個人。”高燃搶在封北前面表態，“有別人在，維維的防備心理很高，口供難拿。”

封北說會考慮，高燃知道他同意了。

不多時，審訊室裡，高燃坐在孩對面，“維維，不要怕，這裡只有我和你兩個人。”

維維垂頭拽著指甲邊的倒刺。

高燃翻開記事本，擰掉筆帽，“別拽了，容易拽出。”

維維還在拽。

高燃看將一倒刺大力扯拽掉，帶出珠，“看吧，出了。”

維維似是不覺得疼，又去拽下一個。

監控室裡，封北一言不發的看著青年蹲在孩面前，用紙巾細心給拭手上的，畫面溫馨而好。

“小高該談了。”趙四海咂，“還別說，倆人配的，封隊，你說是吧？”

剛說完，他就敏銳的察覺周遭氣氛不對勁，流的空氣都有結冰的趨勢。

封北睨向趙四海，“你去跟進一下失蹤人口的調查況，再個人去張秋家附近監視。”

趙四海出去，審訊室裡的溫度沒有回升。

封北看著監控，面無表。

如果他們沒遇上，他的邊會出現一個孩，人生普通又平靜。

可是沒有如果。

他們遇上了，生命的軌跡有了點，再也撕扯不開。

高燃看看孩坑坑窪窪的手指甲，“指甲長了，不要用啃，要用指甲刀修剪，孩子不能這麼無所謂。”

維維難為的了手指。

高燃溫聲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維維垂著眼皮，沒點頭，也沒搖頭。

“從前有個小孩，長得很可，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懂事乖巧，見人就，非常討人喜歡，有一年生了場病。”

高燃注意到維維的手指扣，知道在聽，也知道為故事裡的孩張擔憂，“那場病給孩的人生帶來了巨大的改變，的腦子壞了。”

維維的眼睛瞪大。

“孩的媽媽神有問題，生下以後就跑了，沒幾天發現死在山裡，的爸爸是個跛子。”

高燃的語調始終不快不慢，“孩的智力有問題，村裡人笑話，說是個孬子，一天天長大，了大姑娘，比小時候更加漂亮，村裡的男孩子們對手腳，但都不會娶過門，他們就是那樣，一邊調|戲，一邊瞧不起。”

他歎息，“在那種惡劣的環境之下，孩依然很堅強的活著。”

維維的鼻子發紅。

高燃說，“有一天，孩的父親說要帶去趕集，很高興，激的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覺，第二天早上，穿上自己最喜歡的花子跟著父親離開村子。”

維維張的手。

“當天傍晚，孩的父親回來了，卻不見蹤影。”高燃頓了幾秒，“因為的父親將賣了。”

維維瞪大的眼睛裡有淚水滾落。

高燃觀察著維維的小作跟微表，“在那之後不久，買走孩的人就將轉賣給了另一個人，幾年的時間裡，被多次轉賣，最後一次被賣到一個老實人手裡。”

“老實人卻並不老實，自己在外頭跟的|曖||昧|不清，卻不允許孩跟別的男人說一句話，要是說了，就會被打被罵。”

高燃掐眉心，“日子一天天過，孩為老實人生下一個兒子，的作用已經發揮出來了，就變得可有可無，好在有了一個朋友。”

維維垂下頭，滿臉都是淚水。

“有些人很聰明，心靈卻很渾濁，有些人腦子笨笨的，心靈卻很純真。”高燃說，“孩很重視的朋友，把當家人，當妹妹，跟相依為命，兩個人的來往，一直很要好。”

“老天爺從來都是不公平的，孩艱難的生活了二十多年，沒有等來人生的轉折點，卻等來了死亡。”

高燃不擅長講故事，要用很多腦細胞去把聽眾帶進去，他喜歡聽別人講，聽就簡單多了，只管跟著劇走。

維維沒有說話，眼淚沒有停過。

高燃拿紙巾給眼淚，“維維，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因為你有一雙比任何人都要幹淨漂亮的眼睛。”

維維猛地抬起頭，眼睛睜得極大，本就比別人要大很多的瞳孔放大，顯得有幾分駭人。

高燃沒有出半點厭惡或者害怕的表，他笑的很溫，聲音也是，“不要自卑，也不要羨慕別人，你已經很好了。”

維維的長睫，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高燃知道男人在看著這一幕，他扭頭看一眼攝像頭，無奈的聳聳肩，像是在說，“我不會哄哭泣的孩子。”

封北黑著臉按了按額角，這還不會哄，怎麼才會哄？

高燃拿到了維維的口供，這在他的意料之中，口供裡的容跟他新的推測大同小異。

在單親家庭，有些孩子照樣可以健康長大，不會到多大的影響，而有些孩子會留下極重的心理創傷，變得孤僻，自卑，敏，脆弱。

出現不同現象的因素有很多，離不開環境背景。

張秋一個人帶大孩子，疲於生計，每天都於支狀態，哪裡還有多餘的心思跟力去陪孩子長，更不會在孩子的青春期給予關懷，生活太苦太累了，的想不到那兒去。

要是可以，誰不想過的輕松些？誰不想生活？還不是沒有辦法。

維維關注孫老實一家是偶然，也是必然。

一，兩家離得近，就是屋前屋後，二，石榴的存在跟普通人相比，顯得有些特殊，三，孫老實的名聲太臭。

石榴比維維大幾歲，人生經曆要多數倍，卻很單純，倆人來往是維維的意思。

維維不讓周圍的人知道自己唯一的朋友是石榴，怕走在路上被人指指點點，當笑話看，這是的自尊心在作祟。

還有一個原因是，如果讓其他人知道了，維維跟石榴就不能再做朋友，媽媽不會同意，覺得石榴腦子是壞的，是個弱智，不能有接，會影響。

有心理疾病的孫老實也會阻止。

於是維維有時間就跟石榴去村子外面見面，給石榴帶藥，帶錢，想跟石榴一起離開村子，去另一個地方生活，也一直在計劃。

維維厭惡這裡的人，因為他們都看不起自己。

五月二十六號，張秋因為要趕工，就沒有燒飯，維維跟石榴說了，石榴給做了喜歡的飯菜，倆人約好在工廠前面的草地上面。

維維知道石榴要帶孩子，所以想著快去快回。

只是那天維維沒有去，想錢給石榴，卻被媽媽抓了個現行。

維維被關了一個下午，晚上快十一點的時候，跑出來，知道石榴還沒回家就去了約定的地點，沒看到人。

當時維維要走，約聽到工廠裡有聲音，就壯著膽子靠近。

工廠裡黑漆漆的，維維靠聲音辯方向，聞到很濃的腥味，不自覺的打開手電筒，結果驚了正在拿著刀碎的兇手。

維維常來這邊，對附近很悉，晚上的昏暗線對的影響不大，關掉手電筒，快速跑進草叢裡，躲過一劫。

工廠裡的鞋印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也就是因為到過度驚嚇，維維不會說話了。

維維回家將事寫在紙上，給媽媽看。

張秋沒有報警，還代維維，對誰都不要一個字，死也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扯謊，作偽證，張秋這麼做，是不想兒有危險，在的認知裡面，要是兇手知道那晚逃走的人是兒，肯定會殺人滅口。

所以必須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只要不引起警方的注意，也就不會引起兇手的注意。

這個道理張秋懂。

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張秋為了保護兒沒有錯，但是作為一個公民，不但不配合警方辦案，還瞞幹擾，這種行為可以拘了。

張秋被帶到局裡，緒非常激，“你們一定要快點抓到兇手，我兒暴了，暴了。”

趙四海安道，“阿姨，你放心。”

“放心不了。”張秋說，“一天抓不到兇手，我一天都不能放心。”

趙四海讓人帶張秋去休息室。

嫌疑人了目擊證人。

這種事兒不是第一次發生，只不過，這次有了目擊證人，還是很棘手。

維維知道死的是石榴，手電筒照過去的方向剛好是被砍下來的頭。

正因為如此，維維才被噩夢跟良心的譴責折磨，重下降的厲害，瘦的快要形，整個人呈現出了一種灰白的氣息，看起來毫無生機。

維維在紙上寫：我不跟石榴約見面，石榴就不會出事。

高燃將那行清秀小字收進眼底，他一字一頓的說，“維維，你要明白，在這個世上，沒有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