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說了什麼,高燃呆住,直到高興出來喊他的名字,他才回神，那頭已經掛了。

不信，封北是這麼說的。

高燃抹把臉,覺得可笑，但他臉上的僵,怎麼都扯不出一個笑容。

兩種可能,一是真的不信，認為是假的，二十多年的隔閡跟疏離讓方如意再難去親近，去理解兒子,二是不願意相信，不想面對自己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

無論方如意是哪一種況，都傷到了誠心跟坦白的兒子。

晚上高燃躺在床上,視線四掃,現房間裡的擺設跟他離開前一樣，這個家還是他的家,爸媽沒有把他剝離出去。

高興帶著一水汽上床，“大伯大媽竟然沒打斷你的在，真是稀奇。”

高燃沒搭理。

高興拿起枕頭聞聞,只有洗的香味,沒有其他味兒,他把枕頭丟回原,頭了上去，“你有種啊，敢出櫃，這麼大的事兒都不跟我說，有種。”

高燃翹著說，“我這況一天一夜都說不完，別在我這兒來勁了，沒門。”

高興單手撐著頭，“他有什麼好的？”

“這個問題我不想跟你討論，你對他有偏見。”高燃拽了被子蓋到上，兩眼一閉，開始醞釀睡意。

“偏見？我是就事論事，他的年紀比你大，過很多傷，老了肯定一病痛，你要是跟他一直走下去，將來你要伺候三個老人，有你的。”

高興嗤了聲，“還不如那個賈帥，起碼跟你一樣大，你們可以一起變老，而不是一個可悲又可憐的看著另一個慢慢老去。”

高燃在被窩裡踢他一腳，“說什麼呢七八糟的，趕睡覺！”

“說到痛了吧。”高興冷哼，“鬼迷心竅了你。”

高燃給封北短信，那邊電話打過來了，他躲被窩裡接，沒再提方如意的事。

封北問了高燃家裡的況，知道都還好後松了口氣。

兩人吃住在一起，辦公在一起，卻不但沒有產生毫的厭倦，無趣，還覺得時間給的太。

封北聽到了點響，“燃燃，你跟誰在一起？”

高燃說，“高興在我邊上。”

封北的聲音拔高，“你倆睡一個床？”

高燃尚未說話，高興就搶走手機，語氣冷傲，“怎麼，我跟他一直睡一個床，不行啊？”

封北鄙視，“二十多了，還跟你哥睡，沒|斷||？”

高興的臉皮燥熱，他冷冷的說，“一個電話打了快兩個小時，真不知道是誰沒斷||。”

“是我，我沒斷||，”封北歎息，“離開你哥一天，我就渾不得勁，這兩天你幫我看著點他，辛苦了啊，弟弟。”

高興的臉冷一陣青一陣紅，他捂住手機對高燃說，“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絕了。”

高燃憋著笑拍拍他的肩膀，“你還是太||，要多磨練磨練。”

高興把手機丟給他，氣的周冒冷氣。

高燃拿起，“小北哥，你在家裡？”

“辦公室，晚上不回去了，隨便湊合著睡，”封北著額頭，“有點兒事。”

高燃皺眉，“別一接一的煙。”

封北連忙把邊的煙拿掉掐滅，臉不紅心不跳的說，“我沒。”

高燃笑呵呵，“我信你。”

封北剛要說話，就聽到他來一句，“才有鬼。”

“……”

封北故作嚴肅的說，“有啊，怎麼沒有，你見過的。”

高燃渾，“掛了掛了！”

“好了，不逗你了，被子卷好，別被你弟搶走。”封北頓了一兩秒，低聲說，“媳婦兒，我想你。”

高燃拿著手機，臉上是一片火燒的紅，就連脖子都紅了。

高興抖抖被子，“去拿掃帚進來掃一下地。”

高燃把手機放床頭櫃上，“大晚上的，掃什麼地啊？”

高興說，“我掉了很多皮疙瘩。”

高燃，“羨慕，你這純碎就是羨慕。”

“我羨慕什麼？你們談個，跟地||下||黨似的小心謹慎，都不敢在大街上牽手，有什麼好羨慕的。”高興自知說錯話，他閉上不再開口。

“都是形勢所啊。”

高興聽到耳邊的聲音，他側頭，眼神很不可思議。

“幹嘛？你以為我會抑鬱？會難過？還是會紅個眼睛，掉兩滴淚？”高燃笑了笑說，“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秀恩，不能大大方方對著親朋好友介紹說這是我的人，牽個手看到有人來就趕松開，確實憾的，不過，兩個人都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

高興怔怔的看著他。

高燃把高興的頭窩，“這就是，你還沒遇到，等你遇到了，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

高興胳膊，真夠惡心的，他才不要遇到。

高燃睡前一直沒等到賈帥的電話，說要給他打，估計是給忘了，他打過去，那邊提示已關機。

高興睡的不好，沒睡著的時候眼皮直跳，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熱醒，他煩躁的說，“你往你那邊去去。”

旁邊跟個火爐似的，沒回應，人也沒彈。

高興準備把人推遠點，手到他的服，的，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哥？”

高燃閉著眼睛，渾，他在做夢，夢裡遇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兩只手握拳頭，眉心擰著，神驚慌，焦躁。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走開……快走……我你快走，你聽見沒有？快走！快啊！”

高興把燈打開，拍拍青年的臉，一手都是汗，他又拍，力道加重了一些，張的喊，“哥，你醒醒。”

高燃睜開眼睛，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睡在哪張床上的樣子。

高興吸口氣，“我是誰？”

高燃繼續茫然，“你是誰？”

高興誇張的驚出聲，“完了，傻了，我去大伯大媽。”

高燃扯他的手，“屁。”

高興嫌棄的拽了紙巾手，“睡個覺出這麼多汗，髒死了，快去洗澡，把你上的髒服換掉。”

高燃無視，“把我醒幹嘛？一個人不敢上廁所？怕鏡子裡出現一個紅鬼？”

“哥哥，明明是你把我吵醒的好嗎？”高興好奇的問，“喂，你做什麼夢了？把你嚇這樣，還一個勁的說夢話。”

高燃吞咽口水，嚨幹，“我說什麼了？”

高興把紙巾團丟垃圾簍裡，沒丟中，他裝作沒看見，“你的聲音很小，我聽不清。”

高燃長舒一口氣。

高興捕捉到了，“有心事。”

高燃開被子坐起來，“一直有。”

高興他的後背，“說說。”

“沒法說。”

高燃麻利的沖個澡回床上，一汗沖掉了，順便帶走了睡意，他隨便找本書翻，看一眼現是司法，又丟了換了本別的。

高興離他遠遠的，“床單了一塊，你就這麼睡？不換掉？不嫌髒？”

高燃慢悠悠的說，“我躺的是的地方，跟你沒關系，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我才懶得管你！”高興翻過背對著他。

高燃的睡意全無，他把兩只手從被窩裡拿出來平放在腹部，十指的指叉著，右手拇指不停點在左手拇指上面，心煩氣躁。

為什麼會做那個夢？那是什麼？

房裡陷寂靜。

過了許久，高燃聽到邊響起聲音，“哥，有事可以跟我說，我會幫你，竭盡所能的幫你，我說到做到。”

高燃心裡，上輩子他活到二十六歲，跟高興沒打什麼道，也不看財經相關的東西，只聽爸媽說高興在國外開什麼公司，是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他覺得有出息，驕傲，自豪，也會祝福，更多的是陌生。

這輩子真的不一樣了。

第二天早上，高燃在房間裡磨蹭半天才出來，在自己家，跟個外人似的拘謹。

高興考完試了，閑人一個，不看書也不管餐廳的生意，吃飯，打遊戲，睡覺，一天就這三件大事。

高燃原本還指高興能做個中間人，幫他跟爸媽的關系改善改善，結果呢？不幫倒忙就不錯了。

劉秀坐在沙上服，線穿不進去。

高燃見狀就立刻坐過去，笑著說，“媽，我來。”

劉秀把針線給他，“有時候我羨慕你，得了老年癡呆，忘大，就不會記得那些不順心的事。”

高燃的手一抖，線從針眼邊緣蹭過，他抿，“媽，真到了那時候，忘記的不止是不順心的，還有順心的，想記住，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劉秀啞然，接過兒子遞來的針線，“小燃，媽要是得了癡呆癥，你會不會回來照顧媽？”

高燃說，“會，小北哥也會照顧你。”

劉秀冷下臉，邦邦的說，“我不要他照顧，我有兒子。”

高興瞥了一眼沙上的母子倆，他丟掉遊戲手柄問，“大媽，中午吃什麼？”

劉秀把臉邊的碎往後撥，“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高興，“……”

高燃抖著肩膀走到高興旁邊，“過去點，我跟你來一局。”

高興邀功，“剛才我在幫你。”

高燃彎著角，“知道，給你記著呢，會給你獎勵的。”

高興給他出主意，“我覺得你該從大伯上下手。”

“我也想啊，但是我回來的這幾天，我爸連個正眼都不給我。”高燃哎一聲，“我跟他說話，給他拿東西，他最多只是‘嗯’，沒別的。”現在想想，沒有訓他，還能吱一聲，其實已經算是不小的改變。

高興對他一笑，“知道這什麼嗎？自作自，簡稱活該。”

高燃在遊戲裡把高興吊起來打。

高興吐三升，遊戲被完，他開始背著單反往外頭跑，高大上的說法是采風，實際是無所事事，瞎逛。

高燃在家裡住了三四天才回a市。

走之前高燃給了高興一個艱巨的任務，讓他每天跟自己匯報家裡的況。

高興口頭答應了，條件是要高燃大年初一陪他去早青山玩。

“5.12”碎案沒進展，楊志手上的案子一個接一個，警力全分配出去了，沒得剩，碎案就不出意外的給擱在了邊上，什麼時候有進展，什麼時候再配警力。

楊志在電話裡跟封北談過，案子懸了十八年，早已是人非，沒可能了。

封北的意思是讓他繼續查，還指明了調查的對象，陳書林一家，並嚴格要求一定要進行，不要驚到當事人。

楊志只跟封北一個人涉，不說趙四海，連高燃都不知道況，前者忙的要命，顧不上，後者也忙，卻控制不住的去想碎案的事。

高燃知道賈帥順利的考完了所有學科，留在a市打工，但他愣是沒去找過對方，怕見了面，說的多，做的多，破綻就多，局面就算不難堪，也會變得難堪。

賈帥偶爾會給高燃打電話短信，有簡單的問候，也有閑聊。

高燃回的時候，會先在腦子裡打草稿，考慮用詞，以前不會這樣，現在卻很謹慎，這種變化讓他無措的同時，又很恐慌焦慮。

一切的源頭就是高燃每天晚上都做的那個夢，現在他還沒有告訴封北，不知道怎麼說，他需要時間。

每年年底都是搶||劫案的集時期，室搶||劫，街頭搶||劫，還有因搶||劫引起的謀||殺，J|殺，這類的案子好破，線索很容易查找，不需要大量的推理，卻是結一個又有，忙的連寫報告的時間都得出來。

封北能應付公事，累就累點兒，不需要提心吊膽，可私事上面有個頭疼的事，他誰也沒告訴。

每天晚上，封北跟高燃照常鬼混，時長看當天的狀態，也沒有什麼問題，但是等到高燃睡著以後，他就會做噩夢，驚醒，每天上演一遍。

高燃睡不好，封北不敢睡，幾天下來，倆人眼簾底下都多了一層青，眼睛裡也老是有紅，看起來一個比一個憔悴。

趙四海是局裡唯一一個知道封北跟高燃關系的人，他那張便臉又拿了出來。

撐到臘月二十八，趙四海匯報完工作後留下來，言又止，“封隊，你跟小高是不是有什麼不愉快的地方？”

封北翻著手上的一份勘察報告，“沒有。”

趙四海說，“那你們怎麼……”

封北的面沉重，“他睡不好。”

趙四海啊了聲，腦袋當機，“所以是說你們沒吵架？”

“沒吵，我跟他吵不起來，”封北把報告丟到一邊，按著脹痛的太，“他睡不好，我不可能睡的好。”

趙四海聽明白了，他咳一聲，“不如讓小高睡前泡個腳？”

封北拿了煙盒，“泡了。”

趙四海想了想說，“那喝杯牛呢？”

封北找到打火機點煙，“在喝。”

趙四海啃了幾下手指甲，腦子飛運轉，腦細胞刷刷的死了一排，“做場運？”

封北說，“天天做。”

趙四海哈哈大笑，“封隊，你逗我。”

封北說，“我認真的。”

趙四海還在笑，“天天做，一次三分鐘？”

“三分鐘？親個的時候都不夠，”封北口煙，“沒計算過，前前後後大概一兩個小時吧。”

趙四海笑不出來了，他抹臉，激的眼睛瞪大，“封隊，這不可能吧？我跟我對象兩三天見一次，頂多也就十分鐘左右。”多數時候只有三五分鐘，這種事他是絕不會說的。

封北正道，“給你一個忠告，腎不好，喝腎寶。”

趙四海，“……”

封北回到正題，“關於睡不好這種現象，你還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趙四海還沉浸在傷的緒裡頭，“多做兩次。”

封北挑眉，“試過了，沒用。”

趙四海到暴擊。

“封隊，你有沒有跟小高談過？為什麼睡不好？不舒服，還是心理上的？總有個原因吧，你幹著急，不如好好跟他談一談。”

封北擺擺手，談個屁，那家夥有事瞞著他。

三十上午，高燃坐在客廳裡吃大棗看電視，不時拿起手機看看，還讓封北給他打電話，確保能打得通。

封北看青年那樣兒，自己也跟著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沒案子，能休息，他想好好過個年，“祖宗，到我這兒來。”

高燃抓了把大棗挪位置。

封北把頭枕在他的上，抱著他的腰說，“年夜飯想吃什麼？”

高燃邊吃棗邊說，“隨便。”

封北瞇眼，“你再說一遍。”

高燃吐掉棗核低頭親他，“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做什麼，我都喜歡吃。”

封北嫌棄，“一棗味兒。”

他把手到青年的外套裡面，“那我給你擬個菜單，你看看，喜歡吃的勾上，我做給你吃。”

茶幾上的手機響了，高燃“騰”地站起來，“喂，媽，誒好，我馬上……嗯，知道的，好好，我等會兒就。”

封北坐起來靠著沙椅背歎氣，看來這個年他要一個人過了。

高燃端起水杯喝幾大口水，“小北哥，收拾收拾跟我回家，帶兩件換洗的服，份證，還有錢包。”

封北愣住了。

高燃把呆愣的男人拽起來，在他的上|咬||一口，拍拍他的後背說，“封隊長，趕的。”

封北樂的跟一孩子似的，“是，領導，保證完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