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過半, 曾如初終于發現了蹊蹺。

那日，陪沈鄰溪去醫院復檢，不巧遇見張明。

雖然班里同學常說些張明偏之類的話, 但其實對張明的印象算不上太好。

張明上課給的覺不是很用心, 課件備的很潦草, 還總是哀聲嘆氣老扯一些與學習無關的事，甚至很多次在講例題時都出現了明顯錯誤, 只是班上認真聽課的同學不多，大家都沒放在心上。

但這要是在實驗, 怕早被學生或家長投訴了。

那天飄著雨，沈鄰溪進醫生辦公室的時候讓在外面等著。

看到張明正在走廊盡頭打電話, 一手拿著多年前買的那只小靈通，一手拿著把老舊的折疊傘，半邊衫被風雨打。

張明說話的時候聲音尖銳抖，長廊上的人無不看了過去。

張明在給前夫打電話，為他們那患有白病的孩子討要一點治療費。

但前夫如今已有家室，微薄薪水不夠那孩子分一杯羹, 沒多久, 張明和他現在的妻子在電話里吵起來了。

有護士出來，神嚴肅地讓安靜點。

張明沒注意到曾如初。

經過邊樓梯時, 曾如初看到眼睛紅，那垂下的一綹長發也滿是心酸和狼狽。

也才知道有這樣不幸的事。

這段時間張明的緒明顯不佳，因為自己也出了些問題，又需要花錢。

每回看到班上那些個健康的學生一點不懂珍惜, 而自己的孩子聰明上進卻要遭這樣的罪, 午夜夢回時, 常常喟嘆命運不公。

曾如初其實并不怎麼喜歡寫語文作業, 特別是寫作文周記。

每回都是最后才做這門課的功課。

眼下所有作業都寫了，就差張明的。

回家后，心里總有些難，便去找語文練習冊。

結果一翻開。

每一頁都是空白，還有好幾個目驚心的問號。

最后發現。

姓名：傅言真。

“……”

這才明白，為什麼傅言真說會來找他。

事已至此，只好給傅言真打電話。

第一通沒有打通，后面傅言真打了過來。

電話里，他聲音里的戲謔和調侃不加掩飾，還無視的憤怒，拿手里的東西。

最后扔給一個地名，讓過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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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四合時，來到傅言真給的地點。

城中村的一條陋巷。

兩邊樓房在經年風雨里蹉跎頹敗，沾滿灰塵的電線從頭頂歪七扭把的斜拉而過，幾只麻雀站在上面，嘰嘰喳喳的議論這個煙熏火燎的世界。

對面有幾個攤位，賣煎餅果子、涼皮炸串和制臭豆腐的，一時間刮來的風里都是香料的味道。兩把推車墻靠著，灰墻上被紅油漆淋出幾個大字，“在此倒垃圾死全家！！！”

這抹茍延于繁華都市里的落魄艱辛，和傅言真那樣驕縱恣意一狷狂的公子哥怎麼看都沾不上邊。

不知道他怎麼會來這里“度假”。

曾如初仰起頭，在夕余燼里半瞇了下眼，也一眼就看到正對面的三樓掛著的那塊招牌，上面寫著“臺球室”。

傅言真說他在里面。

樓梯細窄，拐角的空地好不容易大了一些，還被人放了些紙殼和塑料瓶子。

意外的是，進去后，竟發現這臺球室環境還可以，里面還有不人。

按照傅言真電話里說的，找到最里面的包間。

站門前猶豫半分多鐘，才抬起手去扣門。

扣了好幾下，都無人來搭理。

給傅言真打電話，傅言真接了，讓直接進來，說門沒鎖。

著頭皮去擰把手。

輕輕的一聲“咔噠”，門果然打開了。

屋里只有兩個人，一男一。

男的當然是傅言真，的不認識。

但長的很漂亮，環伺在傅言真邊的好像都是些相貌優越的人。

人年紀看著比他們大一些，約二十多歲的年紀，長發燙著卷，栗，臉上化著致妝容，上也是條能勾勒材的子。

前凸后翹，風姿綽約。

一手拿著長桿，一手垂下，兩指間夾著香煙。

士香煙，比較纖細。拿煙的手也很好看。

橘暖氳著裊裊幾縷白灰煙霧。

人注意到，但沒說話，更沒提醒傅言真，只歪著頭看笑。

眼波流轉，顧盼生姿。

曾如初被看的有幾分不好意思，差點就把門合上了。

傅言真沒多久也覺察到靜，握桿的手一頓，朝遞來一個眼神。

就兩秒，視線就轉到球上。

一桿下去，球沒進。

人笑出聲，拿桿敲他背脊，“心了？”

傅言真撂下手里長桿，撈過一旁的瓶子，灌了口水，視線再撇向門邊：“都怪你。”

語氣里沒有責怪的意思。

但曾如初心里本就有火：“……要不是你把我作業拿走了，我會來這里嗎？”

“你把人小姑娘作業拿走了？”人手臂抬起，很自然地搭在傅言真肩頭，又笑著問了聲，“干嘛拿人作業？嗯？”

傅言真想到自己干的缺德事，也笑了聲。

人看出他想過去找人，但偏不如他愿，“時間還沒到呢。”

拿起長桿，撞球之前又瞄了眼傅言真。

只見他懶靠著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門邊的小姑娘。

魂都被勾沒了。

曾如初看他們倆玩的好好的，一時半會肯定歇不了，便自己先找了個角落待著。

等了一會兒又有點煩悶，因為屋里煙味有點重，不喜歡這味道。

也不知道這倆人到底要打多久。

有些口，出去買了瓶桃味的汽水回來，剛坐下來想喝一口。

只聽人說了句：“小子，怎麼菜這樣了啊。”

傅言真臉上沒什麼緒，“要什麼？”

人視線撇向曾如初，紅嫣然一勾，開了口，“就那小姑娘手上的飲料，你去給我拿過來。”

曾如初擰蓋的手一抖，“……”

為什麼要的飲料？

傅言真撂下手里桿子，一手抄進兜，步子不急不慢地朝走過去。

沒一會兒，高大影便把靠墻坐著的全部遮住。

曾如初仰起頭看他，沒說拒絕不給的話，但扣在瓶蓋的手指不自覺的收。

這是花錢買的。

的。

傅言真瞄了眼的手，笑了聲，手從兜里拿出，遞到跟前，輕輕招了招。

是把東西給他的意思。

曾如初扣在瓶蓋的指尖沒有松開的跡象。

“給我。”他這回直接說出來。

“這是我買的……”曾如初小聲辯解。

“作業想不想要了？”傅言真笑問了聲。

兩人又對視幾秒，由于作業還在傅言真那里，只好不甘不愿地將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

傅言真順勢接過來。

手里一空，心口忽地一。

悶悶垂下臉，沒再看他。

傅言真拿著東西卻還沒走開，他手去擰瓶蓋。

沒多久，悶悶沉沉的笑聲在頭頂響起。

當然是傅言真笑的，東西被人搶走了怎麼能笑的出來。

癟了下，在心里罵他。

“欸。”傅言真抬腳的鞋，“頭抬起來。”

聲音里還有笑意。

曾如初被他惹了，倏地一下抬起臉。

剛想質問他“笑什麼笑”，傅言真卻把開了蓋的飲料擱頭頂。

“……”

話被堵在嗓間，不上不下。

“扶好，倒下來我不賠。”他繃著嗓，聲音很輕地說了句。

曾如初：“……”

傅言真看表愈發好笑，“不拿你的哦。”

那邊人笑的更大聲，“小子，你要不給我拿來，我可要你好看啊。”

曾如初循著聲看了過去，發現人也在看他們，臉上表確實寫著“算賬”二字。

一時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拿。

“拿著，”傅言真見半天不，催促了聲，“不拿我可喝了啊。”

“……”

不知道為什麼，都覺到那只瓶子的重量，但抬手的時候還是半信半疑地。

他真不要嗎？

都說要他好看了。

傅言真的手沒立即松開，還扶了會兒瓶子。

直到等握上來時，他才放了手。

人抬手撥開落至前的長發，“欸”了聲，朝傅言真抬了抬下，“小子，你要不拿飲料，就把爺爺給你買的那輛暮紫讓給我。”

人喊的爺爺，也是傅言真的外公。

表姐弟。

暮紫是傅言真新車的，比較稀罕，很喜歡，但車不是的。

傅言真轉過，手撈過他撂在桌沿的黑外套。

“你自己李叔開過來。”

李叔是他們家司機，車鑰匙也在他那里。

一瓶500ml的飲料，售價五塊。

那輛暮紫，后面得再加一串零。

但傅言真明顯沒想過這問題，他話說的輕描淡寫，實打實的一敗家子的口吻。

外套他沒穿，就這麼在手里松松抓著。

袖輕飄飄垂下一截，他手里故意使了點勁，袖子一晃，朝曾如初臉上了過去，料劃過皮時有點。

“走了。”他抬腳又去了腳尖。

“去哪兒？”曾如初抬起臉問他。

“給你拿作業啊，”傅言真扯著笑了聲，“小祖宗。”

言盡歡可不是跟他鬧著玩的，瘋婆子一個，那車說拿走肯定真就拿走了。

為一瓶飲料搭進去一輛車，不是祖宗他能這麼盡孝麼。

話說回來，這孝盡的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兩人一前一后下了樓。

傅言真在前，在后。

一路沉默，灰蒙蒙的樓道里回著他們并不整齊一致的足音。

到樓下時，傅言真忽地開了口，“言盡歡，我表姐。”

曾如初：“？”

“剛剛那的。”傅言真抬指撣掉袖上的煙灰，漫不經意地又說了句。

曾如初“哦”了聲，才明白他在跟解釋。

想了想，也問了句，“你們怎麼會來這里呢？”

“過來緬懷初。”傅言真嗤了聲。

“啊？”曾如初一臉意外，“、初去世了？”

傅言真被反應逗樂，抱著胳膊笑了好一會兒，“分手了。”

倆人家庭背景懸殊，他舅舅舅媽不同意。

“……”

走了幾步，曾如初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破破爛爛的一棟樓，怕是快要拆了。

一時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雖是棟破樓，但也有過很多故事啊。

“小傻子。”傅言真一想到剛剛以為人家死了的那副表，笑出了點聲。

曾如初：“……”

要不是打不過，真想跟他干一架。

冷哼一聲，徑自往前走。

傅言真看默不作聲往前走到岔路口，“好心”提醒，“左轉。”

曾如初聽到他話，一聲不吭地往左走。

“騙你的。”

三言兩語的功夫，傅言真已經趕了上來，“你剛走是對的。”

“……”

沒一會兒，沈鄰溪打來電話，因為曾如初出來有點久，而且天已晚，有些不放心。

曾如初看了眼傅言真，一臉警惕地拿著手機往旁邊走去。

傅言真看表就知道是家里大人打來的。

這慌里慌張的樣子，搞得跟一樣。

他忽地想起裴照那天說的話。

好像，小蘑菇是真的能讓他開心。

不知所謂，看到心真就能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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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小時后。

如果不是傅言真，還不知道江城還有這樣的地方。

窄巷浸沒在昏昏夜里，綠藤植攀爬過半面灰墻，冷月蒼白線斜斜落下，青石小徑上的凹凸斑駁很是清晰。

視線盡頭，是一座三層高的洋房。

“這是哪兒？”曾如初忍不住問了句。

“我外公家。”傅言真說。

“……”曾如初側過臉，目狐疑，“你外公家不是在我家附近嗎？”

記得那次他是這樣說的。

“不就是在你家附近嗎？”傅言真說。

“這隔著好幾十里地呢。”曾如初蹙了下眉，不懂他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胡扯，“怎麼能附近？”

“天涯若比鄰。”傅言真偏過頭睨了一眼，“沒聽過？”

“……”

但房舍里沒半點暈，家里沒人，他外公和趙姨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也沒個傭人守著，房子里平時就他們倆人。

外公不喜人多，人多就雜，就會有碎語流言。

幾個子阻止他給趙姨一個名分，而趙應雪跟他這麼多年也從不問他要一個。

他只能還一個清凈。

現在就他們倆過清閑日子，除了傅言真外，甚至都不讓其他人過來這里。

傅言真兩手都抄進兜里，了兩下，什麼都沒到，偏過頭來看了眼曾如初，嘖了聲。

鑰匙怕落在臺球室。

他打了個電話給言盡歡，一問果然。

鑰匙被撿走了。

言盡歡還說要去配一把，因為這里的鑰匙外公只給了傅言真一個人。

天地良心，他這回真不是故意的。

他轉過，低眸看著曾如初，臉上百年不遇的有了點不好意思。

“如果我今天不把作業給你，你會怎樣？”他試探一問。

“什麼？”聽到這話，曾如初倏地撇過視線。

剛剛在打量四周景致。

傅言真挑了下眉。

看他的眼神里明顯帶有惱意，“你為什麼不給我？”

傅言真笑著收回視線，打量著這墻高度，沒多久，小嘆一口氣，“拿給你哦。”

是他自己做的孽。

他說完便往后退了幾大步，再一個健步沖了過來。

作帶起一陣風，刮的曾如初的擺跟著一晃。

還沒等人看清楚，他就輕輕巧巧翻坐上去。

一大剌剌地敞著，一屈起，還支條手臂撐著下頜，目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底下那必定是上不來的小矮子。

作者有話說:

我今天肝出來啦！

明天有BoomBoomBoom，哈哈！

謝“貳貳叁”小天使的營養！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