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元年, 這一年開局不好, 去年年末的時候，北方各地大雪, 都說瑞雪兆年, 但雪太大也不好，會有雪災。很多人甚至都不是凍死的, 而是被大雪垮了房子，被大雪和房子活埋了。

這些年大夏在鄭玄的治理下，財政稍稍有些改善, 但朝廷撥下去的賑災款經過層層剝削, 最后真正送到災民手中的寥寥無幾。災民們無奈，又再次往京城逃難。

偏偏屋偏逢連夜雨，京城居然在元月時發生地，雖說震不強烈，但是城依然有不房子被震塌了。接連的天災讓圣人不得已下了罪已詔，又改了年號, 希來年能太平。

地過后，城很多貧民居住坊市里的房子塌了一大半, 逃過一劫的百姓們站在廢墟面前，凄厲的哭喊著親人的名字，但誰都沒指過能把親人活著從廢墟里挖出來。

地是在半夜發生的，王珞睡眠好，半夜地的時，因震不強烈, 只約有些覺，還沒徹底清醒，就被第一時間清醒過來的鄭玄抱出了屋子，然后他再去隔間把兒子也抱了出來。

鎮國公府的房屋堅固，地之后，鎮國公派人查探況，除了柴房外的柴垛被震塌，死了幾只活外，府里沒有別的損失。臨海激連連念佛，謝祖宗保佑。

王珞睡迷糊了，等鄭玄將睡的兒子放在懷里，才知道是地震了。心有余悸的摟著兒子，即使后來余震都停了，也不敢再進房睡覺，抱著兒子在堂屋里休息。幸好鄭玄抱他們出來的時候，都裹了棉被，后來又穿好了服，兩人才沒凍病。

王珞著夜間的春寒，對鄭玄說：“郎君，您趕阻止人手去救人，城里肯定有不房子震塌了。”這麼大的靜，估計全京城都醒了，又不是所有人房子都跟鎮國公府這麼扎實，很多貧民住的都是茅草屋，這麼一震，恐怕都塌了吧？也不知道有多人逃出來了。

鄭玄聞言隨口道：“京城尹派人去的。”這種事還不用他出面。

“京城尹又不能調軍，您可以派軍去救人。”王珞說，京城尹能組織多人手？頂多是些災民，要把這些人集合起來就要花很多時間，別說是救人了。

鄭玄無奈的說：“，這是地，不是叛。”他如果出軍，大家會以為他想造反的。

王珞說：“可是這樣才能救出更多的人，要靠府組織民間力量挖人，等他們組織完，那些幸存者都涼了。”黃金救人時間就這麼一點，當然能救活多人就是多人。

鄭玄聞言若有所思，沉了半晌后，他吩咐衛風去找趙翀，讓趙翀帶軍去救人。很多跑到街上的百姓，看到軍出時，都嚇得一屁坐在地上，還以為又要發生大事了，連圣人都嚇得不行，還以為鄭玄準備直接造反了。

他跟皇后抱頭痛哭，兩人都想好怎麼去死的時候，外面才傳來消息說，鄭玄調軍是去救人了。訓練有素的軍，服從要比尋常百姓高多了，大家很快就救出幸存的百姓，京城的百姓再次口稱贊大都督。同時又老人慨，今年是庚子年，庚子之災！開年就如此，接下來的一年也不知會發生多大事。

圣人氣得端著茶盞的手都抖了：“臣賊子！臣賊子！”他今天可以調軍救人，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帶著軍造反了？可圣人再生氣，看到鄭玄時候還是笑臉相迎，不敢出半點怨。

按照圣人的設想，他這幾年時間應該能漸漸收攏政權，將鄭玄制下去，但事與愿違，這些年他非但沒有攏權，反而讓鄭玄步步威，現在朝堂上自己就是個擺設。

大臣現在只要鄭玄決定了，他們都不會反對，但要是自己提出的設想，他們往往都是反對的。圣人咬牙道：“都是一群逆臣。”以為奉承了鄭玄就能得到從龍之功？做夢！這個天下是他的！

圣人并不知道，大臣們對他漸漸失去信心，就是從他流放二皇子后開始的，他初上位時，還是有一批人不滿鄭玄霸道，想要得個擁立之功，不然太子、二皇子公然刺殺鄭玄，也不會得到一部分人的擁護，大部分人的旁觀。

可是后來圣人做了什麼？他流放了自己親兒子。他這一舉，讓諸位大臣都退了。倒不是覺得圣人對不起二皇子，而是一個弱無能的皇帝，又怎麼可能贏得了鄭玄？他這次可以流放兒子，下次也能流放他們，他們為不就是圖個功名利祿嗎？誰想要流放？

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次退讓，讓大部分人對他失了指，他還覺得這些員不夠忠心，忠心的員早應該站出來彈劾鄭玄了。

圣人因鄭玄大干戈而暗暗惱火，鎮國公府上鎮國公則沉著臉看著鄭玄：“你想做什麼？”

鄭玄漫不經心的說：“我去救人。”

鎮國公已經很久沒跟兒子發火了，見鄭玄這吊兒郎當的模樣，他氣不打一來，“給我顧左右而言他，我問你到底做什麼？”就算他能輕易調軍，可是為了一場地，顯自己的實力，讓圣人更忌諱，他這是真想造反？

鄭玄看了父親一眼：“我沒有騙您，我是真想救人。”

鎮國公見兒子如此油鹽不進，難免有些灰心喪氣，他一生忠君民，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天生反骨的兒子？他很清楚最后那步，兒子是遲早就走的，就不知他準備何時下手。

鎮國公不是沒想過要阻止兒子，可是兒子現在是大都督，天下兵馬大元帥，又掌握的北衙軍，手中拉攏了一大堆人，連趙翀這樣出名不站隊的人，都因為崔氏還了兒子的左膀右臂。

更別說自己的長子、次子也是一心一意的跟著這小子，完全沒有半點為長兄的樣子，鎮國公還能如何？他要阻止了兒子，兒子恐怕會死無喪之地，他他到底不忍心兒子去死。

不止是鎮國公奇怪，鄭玄這次的大干戈的原因，即使世子和鄭亶也奇怪，如果只是單純的救災的話，阿弟又何必出北衙軍？鄭玄對著兩位兄長，沒有瞞，“我只是借著這次機會練兵而已。”

“練兵？”世子和鄭亶同時一怔，世子警覺的問：“難道突厥又不安分了？”

鄭玄淡淡一笑：“不全是他們，主要是我們的圣人不安分。”

世子和鄭亶同時皺眉，鄭亶問：“怎麼？他想跟突厥合作？他讓誰出面聯系突厥？”圣人待在宮里，一舉一都鄭玄的控制，不可能有機會跟突厥聯系，太子和別的皇子也不可能，那麼還有誰能代表他們？鄭亶和世子同時心中微，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人。

鄭玄也不賣關子，“不是突厥，是羯族，聯系他們的是被貶的老二。”羯族曾經是突厥的奴族，后來趁著突厥大，從突厥分離出來。

世子哼了一聲：“引狼室！”他們居然天真得想跟羯人合作？沒人比常年跟突厥作戰的世子更了解羯族，如果說突厥占領中原后，還有可能因想坐穩江山，而善待漢人的話，那麼羯人就完全沒有占領江山的想法，他們目短視，要的只是當前的利益。皇室跟羯族合作，下場只有一個，就是被羯人全部殺死，連帶京城都會被羯族洗劫一遍。

鄭亶問鄭玄：“你準備怎麼辦？”

鄭玄淡淡的說：“既然他們認為我是臣賊子，我若不做一回臣賊子，豈不是讓他們失？”所以鄭玄在妻子提出要用軍救災時，沒多考慮就應了，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練兵。

世子和鄭亶聞言，心中都涌起了一種淡淡的興，男人都想建功立業，兩人本來都不是什麼順臣，如果大夏沒，他們自然擁護朝廷，當他們的權臣，可大夏了，要是不借機搏一把，兩人還真心有不甘。

至于為兄長卻擁護三弟，二人心里也沒什麼不順，兩人年紀比鄭玄大，但起點比鄭玄低，那個位置就算鄭玄讓他們，他們也不一定坐穩，與其三兄弟斗，讓旁人坐收漁翁之利，還不如一心輔佐鄭玄，好歹兩人將來也是皇帝的親兄長。

鄭玄不擔心兩位兄長會不平，如果大夏徹底了，群雄割據，鄭家借著邊境多年的威，大兄說不定還有一線機會登基，但現在大夏沒，圣人也好好的活著，就算大兄現在殺了圣人，起兵造反，也不可能會功，反而會為人人得而誅之的臣。

鄭亶又想到一事：“二皇子是怎麼跟羯族系上的？他不是流放嶺南了嗎？”嶺南距離京城十萬八千里，距離北地邊疆就更遠了，一般來說流放到嶺南的皇子，基本就是死在當地的命，他又怎麼可能跟羯族聯系上。

提起這事，鄭玄神微沉：“不知道。”

“什麼？”世子和鄭亶同時一怔。

鄭玄微微苦笑：“我真不知道，要不是——”鄭玄頓了頓說：“十七娘提醒我，讓我多主意二皇子，我可能都不知道他跟劉春生聯系上了。”誰會對一個流放嶺南的皇子上心？劉春生這名字聽著弱，但他卻是大夏一員以武力聞名的節度使。

世子和鄭亶面面相覷，鄭亶遲疑的問：“那十七娘知道其中緣故嗎？”

鄭玄了鼻子：“也不知道。”其實讓他多主意二皇子，是建議他去把二皇子殺了的，總覺得二皇子留著是個禍害。妻枕邊風太強，鄭玄大部分時候都是言聽計從，要殺了二皇子，鄭玄就答應了。

他派去的刺客還沒手，就看到有形跡古怪的異族人跟二皇子聯系，嶺南那個地方，土人量普遍矮小，即便那些羯人都是經過挑細選，在本族屬于矮小之人，跟當地人比起來，也高出太多。

那刺客本來就是龍司的人，殺人手法一流、打聽消息的手法也一流，他見狀立刻按下了刺殺行，蟄伏在二皇子邊觀察了數十天，也不敢打草驚蛇，連夜寫了一封加急信，將他打聽來的消息都告訴了鄭玄。

鄭玄接到信件后，再次派心腹南下，才徹底確定了二皇子居然真跟突厥搭上了關系。確切說二皇子搭上的不是羯族，而是劉春生。

此人是其父的跟羯族奴生下的私生子，本來家中的家業是不得他繼承的，奈何他父親子嗣單薄，僅有的一個嫡子弱多病，心養到十三歲夭折，之后他爹就再也沒有生出過一個兒子了。

他的嫡母想要讓丈夫過繼自己的侄子為子，可劉春生的父親不愿意，他若生不出，過繼侄子便罷，他既然有兒子，為何要把家業奉送給外人？劉春生之名，也是劉父特地給兒子取得，他希兒子能健康強壯。

劉春生也不負其父厚，年后長得碩壯如熊，一對流星錘揮起來，虎虎生威。劉父放心的將家業給了兒子。劉春生因其母是羯人，他從小就能說流利的羯語，繼承節度使之位后，跟收留了不羯族人，他有不戰功都是羯人幫他打下的。

鄭玄知道此人好大喜功，武力強盛，卻沒什麼腦子，見自己手握重權，他對皇位蠢蠢，鄭玄也不奇怪，他奇怪的是二皇子怎麼跟劉春生搭上關系的？

這絕對不是二皇子一個人能做到的。圣人和太子也不可能，他們要有這個本事，早手了，也不會把希寄托在二皇子上。

鄭亶愕然道：“你都不知道？你邊出了細作？”

鄭玄眉頭微皺：“不確定。”他這幾天已經將邊人都細篩了一遍，也沒找出什麼端倪，所以這段時間他對妻子、兒子的保護都暗中升了好幾個等級，也不許妻子領著兒子單獨外出了。

以王珞的敏，自然能看出鄭玄這些天的異，但鄭玄不提，也沒問，只是很自覺的配合鄭玄的保護。對歷史記不大清楚，但也大致猜到這幾年應該是鄭玄最關鍵的時期。

也不知道鄭玄到底是怎麼死的，只能盡量小心再小心，將所有想到可能用得上的品都造了出來，同時更謹慎的保護自己和虎兒，跟虎兒大約是鄭玄唯一的肋了。

王珞這段時間不出門，崔氏想兒了，就帶著喜哥、孟小四主上門，兩人又長了一歲，今年都滿三歲了。孟小四依然是小黑球的模樣，照樣的調皮得讓人頭疼，但話卻比之前說的流利多了。

經過一年多的相，孟小四和喜哥的關系很好，兩個小子沒事就湊一起嘀嘀咕咕的說話，崔氏對兒說：“他們現在話說的流利了，吃喝拉撒也會喊了，你看要不要送他們去學堂？”

崔氏說的學堂就是鄭家族學，王珞的侄子外甥都在鄭家學堂授課，雖然崔家和王家也有族學，但他們跟鄭家比起來，就是海淀名校和菜小的區別。

王三郎和王小四都在鄭家族學讀書，三郎年前考上了進士，王小四現在還在發讀書，準備過上幾年也考進士試試看，要是考上兩三年過不了，他就不強求進士科，轉考明經科。

橫豎憑著王珞對他的溺，莫說是他有功名在，就是他沒功名，鄭玄都會給他一個好前途的。跟王小四同時準備考試的還有鄭贏。

他還在家中守孝，但學業沒有停，王珞給他請了一個老進士，住在他家里監督他學習，他平時做的功課，則有學堂的先生和虎兒的老師批閱。

王珞雖說沒養過鄭贏，甚至在外人看來，還讓鄭玄把鄭贏過繼了出去，但憑這段時間對鄭贏的態度，就讓大家對改觀了。那些面上慈的嫡母數不勝數，可真正會督促庶子上進的嫡母卻極，大部分都是自己無子，才把庶子當嫡子養。

王珞這種自己有嫡子，且嫡子還比庶子小不的嫡母，能如此大度的，整個大夏都挑不出幾個。臨海都屢屢夸獎王珞，說十七真是找對了媳婦，妻賢夫禍。

崔氏卻始終不怎麼喜歡鄭贏，一直覺得孩子心機太深，實在不像是個孩子。勸過王珞好幾次，沒這麼對鄭贏，免得這孩子將來翅膀了，會對虎兒有威脅。

王珞每次只是笑笑，沒接阿娘的話。跟鄭玄都是一個想法，鄭玄是遲早有登頂的，虎兒將來走的路，要比現在艱辛許多，如果連鄭贏都對付不了，他將來又怎麼駕馭那些朝臣？他們可比鄭贏狡猾多了，鄭贏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