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驍上的淤青已經消退得差不多,這些日子全靠念善心照顧。

若是他批折子，念善就親自幫他研墨；他更時，念善自己手服侍；甚至在用膳時,也是念善盛湯遞飯。

連玥玥都撒說母后偏心父皇,都沒空陪著了。

熠兒則是樂于見到母后和父皇恩親，時的記憶對他影響很深。當妹妹吵著要母后時,熠兒會幫忙哄著妹妹。

是夜，宋驍正在批折子，見念善回來,問道：“熠兒和玥玥都睡了？”

“熠兒早早就去睡了。倒是玥玥惦記著明日要出門，妾哄了好久才肯睡下。”念善想起兒調皮的模樣,半是無奈半是寵溺的道：“倒比哥哥還調皮些。”

宋驍淡淡一笑,相較于熠兒的懂事乖巧，玥玥則是更調皮,也更會撒。

見他正忙于政務,念善也沒打擾他，自己去更。回來時遇上了映月送茶,親自接過來遞到宋驍的手邊。

做好這些,拿起了五彩線，坐在不遠的榻打絡子。

映月和意溪在旁邊給幫忙，打了五蝠的絡子給孩子們，熠兒和玥玥的做好了，正準備給龍胎也做一對。

兩人替參謀配,念善的目落在一卷紅錦線上。

那日隨口問了宋驍，想要什麼樣式的絡子。宋驍不假思索的說出“同心結”時，并非心如止水。

想到這兒，找借口讓映月和意溪去幫取東西,自己拿了紅的錦線，手指飛快的忙活了起來。

等意溪回來時，發現念善方才做了一半的五蝠絡子還是離開的樣子。

自家娘娘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做事麻利，這不像是的風格。

“映月怎麼還沒回來？”不等開口問，念善鎮定自若的道：“怕是那塊玉佩不好找，你去幫幫。”

意溪答應著去了，才過了紫檀木的隔扇便覺有人拉住的袖。

正是映月。

“娘娘是有心支開你我二人，咱們且等再去。”映月手中拿著早就找到的玉佩，就躲在隔扇后。

在回來時，約看到念善悄悄拿起了另一卷線。

又等了一會兒，估著時候差不多了，兩人才一道拿著玉佩出現。

這時宋驍也批完了折子，踱步到這邊看念善忙活。

“這時給琨兒的罷？”宋驍拿起念善完了大半的五蝠絡子，看起同那晚給熠兒做的一樣。

念善點點頭，語氣里仿佛帶著些敷衍道：“皇上英明。”

不消說，手上另外一個自然是瑤瑤的。

是給孩子們做的，宋驍自然說不上嫉妒，只是稍稍有些吃味。

他能在善善心中排到第五嗎？

或者說，善善愿意把他跟孩子們都放到同樣的位置麼？

宋驍盯著手中的五蝠絡子若有所思。

眼看時候不早，念善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起跟著宋驍回去。

兩人沐浴更后，照例是念善替他細致的上好了藥。剛沐浴完的上殘存著淡淡花的清香，宋驍想到明日要出門，左右也忍了幾日，也不差再多一日。

宋驍替蓋好被子，自己也閉上眼很快睡了過去。

***

翌日。

玥玥還是頭一次來到山里玩，雖然稱不上雄偉壯觀的崇山峻嶺，也不是連綿起伏的群山，眼前不算大的山包已經足夠玥玥看了。

相較于興的妹妹，一路上見識過南巡盛況的熠兒則平靜很多，不過能跟著父皇母后還有妹妹一起來，他心里也是極快活的。

宋驍早就準備好了風箏，山中涼快有風，能把風箏放起來。

這是那日上街時買的，樣式新穎別致，雖不若務司送來的巧，倒也別有些意趣。

宋驍見念善拿起了一個蝴蝶形狀的風箏，挑了挑眉道：“皇后心靈手巧，將風箏放上天去定是沒問題。”

小時候還自己做過風箏呢！

念善揚眉，意氣風發的道：“不若這樣，妾跟皇上比賽如何？妾幫著玥玥放，您幫著熠兒放，比比看誰飛得高。”

說著，拿過手中的蝴蝶風箏，玥玥高興的直拍手，熠兒則是滿臉期待的拿了個大金魚的風箏，遞給了宋驍。

在熠兒期待的目中，宋驍自然得應戰。

說是幫著兩個孩子放，實則是念善和宋驍的比拼。

宋驍讓衛吉勝幫忙舉起風箏，心中正琢磨著該怎樣別讓念善輸的太難看。

在他片刻的猶豫之時，只聽兒的歡呼聲響起。

“母后，飛起來了！”

原來念善已經搶先讓風箏飛上了天，快速的放線，姿輕盈的跑了兩步。

映雪抱著玥玥，追了上去。

“父皇，母后的風箏飛得好高啊！”熠兒十分羨慕的看著母后替妹妹放起了風箏，自己則是眼等著父皇替他放起來。

宋驍怕兒子失，忙就著一陣急風，將風箏穩穩的送上了天。“熠兒，看。”

有山風吹來，兩個風箏都是越飛越高。

因風箏線長度有限，眼看兩個風箏有彼此不分高低之勢，玥玥著急了，也想親自上手。

念善怕風箏線割傷的手，只肯讓扶著線板，由自己來控制線。

最后線不夠了，玥玥還要歡呼著再高些。

“那母后放走大蝴蝶，玥玥不要哭好不好？”念善對兒故作神的道。

玥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只見念善將線剪斷，風箏越飛越高，很快已經在們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一尾金魚還在碧空中游。

“皇上，妾和玥玥贏了。”念善接過了兒，抱在懷中笑盈盈的對宋驍道。

熠兒急了，忙道：“父皇，咱們也放飛吧！”

兩個風箏不在一，自然無法再比高低。宋驍手慢了些，把剪斷線的機會給了熠兒。

看著金魚在空中游弋著消失，熠兒也并不覺得憾。

放風箏僅是個開始，順著小溪流，熠兒和玥玥去采野花玩。

“母后，這朵藍的小花真漂亮！”玥玥白的小手摘了一朵，轉遞給了自己母后。

熠兒跟在妹妹后，也挑著好看的野花摘下來，送到母后手中。

念善笑著接了過來，兩個孩子小心些，別扎了手。

“母后給你們編個花環戴著玩。”說著，念善簡單的搭配了，兩個花環，熠兒和玥玥一人一個戴在手上。

念善自不是在深宅大院中長大的，只看會的這些，便知道也曾有過快活的年。

做那個端莊嫻靜、溫婉大方的五姑娘，怕不是所愿。

宋驍跟在母子三人后面，想著方才念善放飛風箏的舉，琢磨著這番舉，是不是有別的用意。

“皇上，妾看溪水里有魚，晌午就在此生火做飯？”念善見宋驍出神，一時沒回答，又問了一句。

宋驍這才回過神來，很快應了一聲。

既是決定自己生火做飯，自然要去樹林里拾柴、還要生火。食材倒是從行宮中帶來了不，不過在外頭講究個野趣，要現摘現采的才有意思。

宋驍留下了保護大皇子和大公主的人，余下的人去拾柴，還有去摘野菜的。

熠兒和玥玥正在溪邊看著時不時跳上來的小魚小蝦，忽然一對茸茸的小兔子出現在他們兄妹二人眼前。

小兔子在竹編的籠子里，三瓣得極快，很快就吃掉了一青菜。

“父皇？”兩人又驚又喜的向宋驍。

才來行宮時，宋驍已經帶著人親自去捉了一對來。為了給他們驚喜，就悄悄養在了行宮中。

兩人連魚也不看了，拿著野菜開始喂兔子。

“咱們出去走走？”宋驍試探著對念善道。

念善點點頭，道：“剛好，聽說這里有野果，去采些也不錯。”

劉維昱被留下來保護孩子們，周邊還有駐軍，這里一早就被細細的清查過，孩子們的安全不用擔心。

念善跟著宋驍緩緩順著小溪往樹林中走去。

日過層層樹上的枝葉，散落了些細碎的芒。林中的清涼，讓人神為之一振。

宋驍正斟酌著該怎麼開口，念善的目卻是落在不遠的樹上的山果。

“皇上，您等等。”和宋驍出來時什麼都沒帶，念善取了柳樹的枝條，自己現編了兩個有些糙的籃子。

只見念善提著籃子，踮起腳尖去夠樹上的山果。

宋驍彎了彎角，自己接過了念善的籃子，借著高的優勢，替摘了不下來。

“夠了麼？”宋驍提著沉甸甸的籃子，展示給念善看。

念善目中閃過一抹驚訝之，飛快的點了點頭。

“這些、還有那些都能吃。”宋驍指著地上的兩野菜，對念善道：“炒起來味道還不錯。”

想到宋驍如今雖是九五之尊，先前也是經歷過邊關苦日子的。

“聽起來您倒是很有經驗，妾去采一些，您親自掌勺如何？”念善促狹的眨了眨眼。

細論起來宋驍已經十多年未手做飯，聽起來像是有些強人所難。

“好啊。”宋驍痛快的答應下來，還不等念善出看好戲的神，他微微笑道：“只是朕做了，皇后娘娘可得多吃些。”

不知宋驍會不會故意做的難吃，來報復的捉弄？

念善心中忐忑，面上卻是滿不在乎，笑瞇瞇的應了下來。

宋驍將兩個籃子都提在手上，讓念善空著手走在前面。

兩人商量著再采些野菜就回去，由念善來選擇。

正當念善蹲下時，宋驍看著旁邊樹上有野果，便放下了籃子，準備替摘些下來。

他琢磨著要不要讓念善再編一個時，他眼角的余忽然見有一條黑黃相間、吐著紅信子的長蛇，竟緩緩向念善近。

念善還渾然未覺。

宋驍見狀，瞳孔猛地一。

他解下了腰間的玉佩，手上運足了力道，并不敢出，照著蛇的七寸狠狠的打了上去。

只聽見破風聲起，長蛇被擊中，竟一圈圈盤了起來。

同時宋驍一手拉起念善將帶到自己懷中，一面替擋住了蛇。

蛇倒是被打暈了，兩人卻因沖擊的力道過大，宋驍墊在念善下，好好的護住了。

“皇、皇上——”看見蛇，念善即便強作鎮定，依然是害怕的。

宋驍牢牢的抓住，低聲道：“善善，別怕。”

他一面拉著念善退步，一面放信號來了人。

這時念善才發現，宋驍的手臂因護著扎進了枯木中，殷紅的順著淡青的錦袍滲出，看起來很嚴重。

他就是用這樣的手臂，拉起了，將帶離了危險的地方。

“皇上，您的手臂！”念善忙想看他的傷口，宋驍卻將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沒有大礙，才松了口氣。

甚至是聽到念善的驚呼，他才察覺到自己傷了。

“無妨，一點小傷。”宋驍開始覺到手臂上有些疼，不過他故作輕松的笑笑：“朕英雄救，也不虧。”

著宋驍，念善眼中漸漸蓄滿了淚水。忙找東西替宋驍止，忽然想起懷中編好的同心結，忙拿了出來，就要扯開準備勒在他的手臂上。

宋驍乍看到手中的同心結時，眼中流出驚喜的目。

他沒舍得讓念善拆開，自己拿過來握在手中。

“是送給朕的？”宋驍此時還顧得上調侃，他不肯還給念善。“朕收下了。”

幸而有羽林衛匆匆趕來，扯了布條替宋驍止。

人的本能應該是提醒，而不是立刻上前救。若他一擊沒有中，若這條蛇有毒，他就真的不要命了嗎？

他可是富有天下的帝王！

為了救自己，值得麼？

怕嚇到孩子們，宋驍是由念善陪著悄悄回了行宮先包扎。

看著李太醫剪開宋驍的袖，很快出了傷口。這傷口比念善想的還要眼中些，深可見骨。

念善本就強忍著淚水，見狀仍是忍不住掉下淚來。

宋驍抬眼見，立刻給李太醫使眼。

李太醫昧著良心說著傷不重，只要包扎起來，涂些藥養些日子就好了。

“善善，你去陪著熠兒和玥玥罷。”宋驍神輕松的道：“等朕包扎好了，就去找你們。”

念善搖了搖頭，咬牙道：“妾要看著您包扎。”

傷口等不得，李太醫只得找了人來一起幫忙。因扎進去的是枯木，還要清理碎屑。

這場面有些腥，宋驍用僅了傷的手捂住了念善的眼睛。

“善善，別看了。”

在翻開的中挑出木屑來，這簡直極考驗眼力和耐心，再加上傷的人是天子——三個太醫流上，也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才清理干凈。

他那傷的手臂始終攥著同心結，仿佛手里握著最好的止疼藥。

因念善在邊，宋驍并沒有出一一毫的痛苦之。

等重新包扎好，宋驍換好了裳，就要跟念善一起回去找孩子們。

“已經沒事了，朕不騎馬，隨你一起坐車。”宋驍出一淺笑，道：“難得的機會，別讓孩子們掃興。”

在回去的路上，念善挨著宋驍，生怕他胳膊顛簸，再讓傷口崩開。

“皇上，值得嗎？”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還繚繞著淡淡的霧氣，執拗的看著他。

救，值得嗎？

宋驍挑了挑眉，淡淡的道：“朕沒想過。”

念善微愕，旋即明白過來。

當時他一心只想著救，沒有時間去衡量救值還是不值得，完全出于本能。

“善善，咱們是夫妻。”宋驍將慢慢攬自己懷中，他覺自己前的襟被打，放緩了聲音道：“你我之間，難道還要去想那麼多？只是今日朕怕是沒辦法親自下廚掌勺了，要有勞皇后娘娘。”

聞言念善抬起頭，兇的道：“好啊，您要忌口，妾會照著李太醫的醫囑，給您做菜！”

聽起來就是極寡淡無味的菜。

宋驍縱容的笑笑。

“沒關系，朕還有一味甜。”他無懼念善的“威懾”，在不解的目中，輕輕的在的瓣上啄了一下。

念善面頰染上了緋，顧及他的傷口，沒有掙扎。

伏在他的口，聽到他的心跳，一聲又一聲。

馬車平穩的在路上疾馳而去。

***

宋驍掩飾得很好，沒有讓孩子們看出他傷來。

午飯是在小溪邊做的，念善親自掌勺做了菜，宋驍在旁邊打下手。

劉維昱負責烤魚、烤，衛吉勝和映雪負責幫忙，們最后還用火烤了紅薯，覺這些野味比宮里的味佳肴都要更好吃些。

最高興的就是熠兒和玥玥，當玥玥撲進宋驍懷中時，宋驍面不改的接住兒。

念善看得膽戰心驚，生怕宋驍傷口崩開。

“玥玥，來母后這兒。”拿了紅薯哄兒，聲道：“母后給你剝開好不好？”

玥玥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

因惦記著宋驍的傷，吃過午飯后念善便哄著孩子們回去。玥玥也困了，張開手臂習慣的讓宋驍抱。

念善又一次搶著把兒抱了過來，不敢讓宋驍。

等回到了行宮中，打發了兩個孩子去睡，念善匆匆趕了回來。

見宋驍的傷口沒有崩開，才松了口氣。

“善善，別擔心。”宋驍語氣輕松的道：“若是回了宮，只說朕打獵時不小心傷了胳膊。”

念善抬眸，深深的過去。

他是在護著，不肯讓的名聲有毫損傷。

“一點小傷而已，很快就好了。”宋驍故意用了曖昧的語氣道：“聽李太醫說朕不能沾水，這幾日就勞煩皇后娘娘幫忙。”

念善大大方方的點頭。

他肯為自己如此，已經夠了。

一輩子還有很長，也該放下過去，繼續往前走。

這次，是有人陪在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