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人終于慌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其他幾個人也跟著跪下。

季聽厭惡的看著們：“日后都給本宮警醒著點，若再讓本宮知道你們做出這些腌臜時，本宮非置了你們不可！”

“是、是……”幾個人慌忙回去了，進門后還不忘將門給死死關上，仿佛生怕季聽改變主意一樣。

們一走，又長又窄的路上便只剩下他們幾個了，季聽低頭看向小太監，輕聲問道：“你什麼名字？”

“奴、奴才名林瑯，多謝娘娘救命之恩，多謝娘娘……”小太監的恐懼終于開始釋放，大哭著朝季聽磕頭，兩下下去額頭上便滿是鮮了。

季聽嚇得急忙人扶住他，看著他瘦得過分的板，突然問了一句：“你今年可是十七歲？”

“娘娘怎麼知道？”林瑯愣了一下。

對上了，從太妃那里跑出來時，應該正是十七歲。季聽不知為何會出現這個念頭，頓了一下后看著小太監，想了想道：“你且回去歇著吧，這幾日不必當差了，我會人給你換一份差事，日后你離這地方遠點。”

雖然好像有什麼冥冥之中都能對上的覺，季聽卻始終覺得不太對，因此并沒有第一時間要把他帶回棲宮，而是他回去休養。

“多謝娘娘！”林瑯激道。

季聽點了點頭，人把他送走之后，自己也帶著一眾宮離開了。回去時又遇上那些押送自戕宮家人的侍衛，的心瞬間差了，一直到回到宮里都還不舒服。

用午膳時，看著桌子上各式佳肴，想到宮面黃瘦的家人，再想到十七歲的林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頓時什麼胃口都沒了。

“娘娘多吃一些吧，您今日神頭剛好些，若是不吃飯怎麼能行呢？”嬤嬤擔憂道。

季聽神懨懨的搖了搖頭，轉回房里休息了，一直到晚上，才勉強吃了兩口粥，剩下的菜肴依舊半點不。

嬤嬤勸了幾次都不行，只好將東西撤下，本以為第二日總該吃了，可季聽卻還是什麼胃口都沒有。眼看著這樣下去要壞子，嬤嬤一咬牙，又去找申屠川了。

午膳時，季聽又是沒什麼胃口，剛放下筷子要起，就聽到外頭人行禮的聲音：“督主大人。”

季聽頓了一下看向門口，下一秒申屠川便冷著臉進來了。

“你怎麼來了？”季聽疑。

申屠川看了眼桌子上幾乎沒的飯菜，繃著臉問：“我若是不來，你是想把自己死？”

季聽訕訕的了一下鼻子：“我是真的不。”

申屠川也不與廢話，拿了碗筷便親自給布菜，季聽一點胃口都沒有，但在他冰冷的目下，只能一口一口的往下吃。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一個夾菜一個吃飯，轉眼小半碗飯就吃干凈了。

明顯覺到季聽的速度慢下來了，申屠川才放下筷子：“不過是看見幾個要行刑的犯人，便讓你幾日吃不下飯了？”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不會是在我這里安眼線了吧。”季聽小聲嘀咕一句。

申屠川淡漠的看著：“宮中大小事，會有我不知道的？”

“那你說說，我見完那幾個人后又見了誰？”季聽不服氣。

申屠川掃了一眼：“一個差點被欺辱的小太監。”

“……還真什麼都知道，”季聽聲音小了些，“既然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管管太妃殿那群人呢？”

“宮里的腌臜事多了，都要我管？”

“你是督主啊。”季聽蹙眉。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譏諷：“那又如何？我能救他一時，還能救他一世？與其指別人，還不如自己想辦法自救。”

“可他就是個沒權沒勢的小太監。”季聽不認同。

申屠川看向：“誰又不是從那一步走過來的？”

季聽張了張，突然無法辯駁，因為發現自己并不了解申屠川的過去，好像他從一開始便是風無限，從未有過艱難的時候。

兩個人對視許久，申屠川先一步別開臉：“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便站了起來，剛要離開便覺手被握住了。他頓了一下，低頭看向季聽。

“你可不可以不要殺那個宮的家人？”季聽小心翼翼的問。

申屠川沉默一瞬：“不殺，然后呢？讓所有宮人心存僥幸，覺得自己死了家人也可能會活著，你可知這樣會有什麼后果？”

季聽咬住。

“我告訴你會有什麼后果，后果就是大量宮人自戕，多到我都無法控制的地步，到時候天子一怒流河，很可能死百上千口人，你若是想要看到如此場景，那我便隨你的意，不殺他們，”申屠川目沉沉的看著，“現在，你告訴我，殺還是不殺？”

季聽的嚨發干：“也許沒那麼糟……”話說到一半，自己也說不下去了，因為清楚的知道，如今的自己之所以還愿意活著，無非是因為不想連累父母，若是沒了這一層牽掛，早在宮當日便自盡了。

屋子里靜默一片，季聽的眼眶微微了，握著申屠川的手無力松開，許久之后低著頭道：“我知道了。”

申屠川盯著的頭頂，半晌什麼都沒說，轉便離開了。

季聽因為申屠川來一趟，變得更加郁悶了，可偏偏又挑不出他的錯，畢竟站在他的角度上，好像說什麼都很有道理。而當天晚上，他又來了，專門盯著季聽吃完晚膳才離開。

季聽坐在屋里發了會兒呆，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胡思想了，于是起朝外頭走去。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了一圈，正要回去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娘娘？”

看了過去，只見一個紅齒白的小太監站在花壇中，正一臉驚喜的看著。季聽沉思一瞬，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娘娘，我是林瑯！”小太監驚喜的跑過來。

季聽恍然：“林瑯啊，我竟然沒認出來。”昨日這小太監一臉的臟污，眼睛哭得也腫了，跟現在這個明眸皓齒的家伙哪有半點相似的地方。

看了眼他手中的鏟子，頓了一下蹙眉：“不是說讓你多休息幾日了麼，怎麼還出來干活？”

小太監尷尬一笑，將鏟子藏到后，季聽忍不住又追問幾句，結果就看到他眼眶越來越紅，最后直接撲通跪在了地上。

季聽嚇了一跳：“你腦門上的傷還沒好呢！不準磕頭。”

正打算磕頭的林瑯一愣，頓時不敢了。季聽看著他用這麼一張絕的臉做出一副傻兮兮的模樣，便忍不住笑了起來：“要求我什麼就直說，我能允的必然會允。”

“真的嗎？”林瑯不敢置信。

季聽點了點頭：“說吧，什麼事。”

“奴才、奴才想去娘娘宮里當差，”林瑯說完有些張，“奴才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報答娘娘的恩，還請娘娘允了奴才！”

季聽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覺得他這張臉若是留在外頭，就算沒了那些老嬤嬤，恐怕也有別人欺辱，還不如收宮里：“若你執意想來的話，那便跟我走吧。”

“真的嗎？”林瑯驚喜的問。

季聽笑笑：“我都答應了，你說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瑯連連道謝，季聽嫌他話多，四張片刻后，目落在了不遠的秋千架上：“你既然想謝我，不如幫我推秋千吧。”

“是！”

兩個同齡人便一同去了秋千架，季聽剛一坐上，林瑯便力的推起來。他雖然瘦弱，可一直做苦工，所以力氣很大，季聽猝不及防被推到高，驚呼一聲后覺到樂趣，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瑯見狀，更加高興的力推起來，直到滿大汗，季聽才他停下。季聽坐在秋千上，林瑯便隨意的坐在地上，歇息片刻后季聽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我這幾日一直煩悶，還是多虧了你才能笑笑。”

“娘娘為何煩悶？”林瑯疑。

季聽想了想，便將宮家人的事說了出來，林瑯聽完沉默許久，才苦一笑：“督主大人是對的，若不嚴懲，恐怕會有更多宮人選擇自盡，畢竟在這宮里活著，大多數時候都不如死了。”

“你也有這種想法嗎？”季聽忍不住問。

林瑯頓了一下，笑著看向季聽，眼底滿是堅韌：“我不會，我要活著，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季聽看著他的眼角，突然有一分，恍惚間好像也曾有這樣一雙眼睛堅定的看著自己，哪怕他黑暗，哪怕他萬劫不復，他也不曾有過放棄的想法。

“娘娘、娘娘……”

季聽猛地回神，對上林瑯擔憂的眼睛，訕訕的低下頭，仿佛在躲避什麼一般：“你歇夠了，便再幫我推兩下秋千吧。”

“好！”林瑯眼睛亮晶晶的，立刻站了起來。

申屠川經過一墻之隔的小道時，便聽到了季聽清脆的笑聲，他腳下步伐一頓，下一秒便換了方向。

當他繞過墻時，便看到一個相貌出的小太監正賣力的給季聽推秋千，兩個人臉上無拘無束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

季聽眼尖的發現了他，立刻林瑯停下，朝他小跑過來。看到不管何地，都能第一眼看到自己，然后毫無顧忌的朝自己跑來，申屠川的神總算漸緩。

“遇到你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就不用專程去找你了。”季聽笑得開心，鼻尖上的汗珠晶瑩剔。

申屠川掏出帕子幫了汗：“找我做什麼？”

“我想讓林瑯去我宮里當差，你幫我安排一下吧。”季聽道。

申屠川頓了一下：“誰是林瑯？”

季聽立刻朝林瑯招了招手，林瑯眼中出懼意，但還是走上前來：“督主大人。”

申屠川總算肯看他一眼了，話卻不是對他說的：“他有什麼好的？”

“他……”季聽為難了，因為剛認識，實在不知道他哪里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能哄我開心。”

申屠川眼神暗了一瞬：“會推個秋千便是能哄你開心了？淺。”

“……哄開心還有什麼特別深刻的方式嗎？”季聽覺得他有點奇怪。

申屠川看了一眼，冷著臉轉離開了，季聽了鼻子，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他似乎生氣了。

“娘娘，督主會不會不讓我去？”林瑯有些擔憂。

季聽笑笑：“不會的，放心吧。”

果然，當天晚上，林瑯便來棲宮當差了。

轉眼便到了行刑日，各宮宮人被申屠川要求前去觀刑，所以季聽一大早醒來，屋里便只有一個人。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季聽從醒來心里就憋悶，一個人在偌大的棲宮走來走去，忙了半天才發現什麼都沒做。

心神不寧到晌午時分，申屠川突然來了，季聽看到他后愣了一下：“行完刑了？”

“嗯。”

“……哦。”季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申屠川盯著看了片刻，淡淡問道：“你那個小太監呢？”

“誰啊？”季聽被他問得一時迷茫了。

申屠川被的神取悅，冷哼一聲后轉就走：“隨我來。”

季聽立刻跟上，兩人走了一段后才恍然：“你是說林瑯啊，他不是隨其他人一同去觀刑了麼，你找他有事？”

申屠川不理，季聽疑的追問，不知不覺中兩人走到了偏僻，一抬頭便看到，一群侍衛正在往板車上抬尸。意識到這些是剛殺了的那些百姓，季聽胃里一陣翻騰，板著臉問：“你帶我來做什麼？”

“隨我來。”申屠川看一眼繼續往前走，走了兩步后意識到沒跟過來，又折回去牽住了的手。

半拉半扯的把人拖到板車前，季聽臉發白，已經要吐出來了。申屠川掃一眼：“先別忙著吐。”說著握住了的手，強行拉著的手探到了其中一尸的人中前。

季聽心里正是難時，突然探出了對方的鼻息，愣了一下后看向申屠川。

“本來想直接斬殺的，但怕臟了宮里的地，不好清理，所以換了鴆酒。”申屠川淡淡道，“反正最終目的只是震懾宮人，管它什麼方式，結局一樣便好。”

季聽還沒反應過來：“可是他們……”

申屠川看著，半晌突然俯過去，季聽恍惚間以為他要親自己，雙手死死握了拳。然而他的在距離臉頰一寸經過，來到了的耳邊：“如你所愿，記得保。”

季聽遲鈍的眨一下眼睛，突然覺得眼眶發熱。任怎麼想，也沒想到申屠川會為了，會饒了這一家人的命。這麼多人要改頭換面重新生活，需要他耗費多大力，實在難以想象，然而他卻依然為自己做了。

季聽怔怔的看向他的側臉，申屠川適時扭頭，兩個人的瞬間只剩下一指寬的距離。申屠川勾起角：“開心嗎？”

“……嗯。”季聽嚨發。

申屠川看著的眼睛：“跟秋千比，哪個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