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時候龍七鮮有印象的男生就兩個,一個是對死纏爛打的同桌方楊,雖然高中不同校,雖然就沒怎麼搭理,但這人就像間歇牛皮糖綜合癥,就算跟靳譯肯開始勾搭那會兒,依然不折不撓地遠程短信擾,總是在差不多把人忘干凈的時候又冒出來蹦跶幾下,煩得不行;而還有一個,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連消失都消失得干干凈凈,手機號都來不及存,社賬號都沒互關,臉和名字都快忘得徹底,但偏偏總有些一就綻的回憶時刻待機中,激活只需一秒,醍醐灌頂與久別重逢倍尷尬的切換,也只需一秒。
龍七的那種心理變化沒有在臉上表現,清醒三四秒后,酒的余勁兒還在,微瞇眼,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點,傅宇敖著兜:“你這幾年了多新朋友?忘記一個舊同學,居然可以這麼快。”
……
“哦……”終于回,“上高中后,初中同學辦過幾次聚會,沒見過你來。”
“我被通知得比較晚,來不及過去,但我后來打聽了,你也沒來。”
沒回話,夜風吹得咝咝響,轉話題:“那你朋友是不是葛因濘?”
“你們認識了?”
“我跟同宿舍。”
傅宇敖笑:“這麼巧的。”
“是巧的。”
走廊的聲控燈因長期無聲響而暗下,房間又一片黑,正轉頭的間隙,傅宇敖打開手機照明,照亮后的路:“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早課。”
“好,”不客氣,“再見。”
才走一步時,傅宇敖又說:“可別再逃這個學期的課了,你明天一定要去上課,我們課上再聊,我想知道你這幾年的近況。”
……
但是傅宇敖這句話,以及他這個人,只在當時充斥酒的腦海留下了十分鐘的印象。
后來的記憶就差不多被天旋地轉的困意覆蓋了,回宿舍的時候差點打翻門口的雨傘架,沒弄醒什麼人,然后很棒,一覺睡到隔日下午,又了惡意缺課的一天。
手機沒電,鬧鐘就沒響,加上宿醉,真沒什麼說的了,醒來后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再也不跟舒萌吃火鍋,第二想法是給手機充電,第三想法是洗澡,頭發上都是殘留的火鍋味兒,聞得整個人不舒爽。
宿舍人都走了,進洗手間,里頭洗漱用品都分三份整齊擺著,在等水熱的時候刷牙,刷牙的時候看著盥洗臺上的瓶瓶罐罐,小到刺針,卸妝棉,大到臉盆,瘦臉儀,所有東西幾乎都著個人名字的標簽,不了的就綁不同的皮筋以分辨,昨天吃火鍋時還問舒萌這算不算宿舍文化,舒萌說們宿舍肯定有個潔癖。
然后看見龍七吃火鍋那樣,說:“那潔癖怕是你了。”
水熱了,簾子后升騰起水汽,吐掉漱口水,松開綁發的皮筋。
……
洗完澡換完服,手機的電已充滿二十,可以開機,而此刻下午的表演課也已經上了快二十分鐘,找半天找不到充電寶,是把憋到練習室才開機,練習室很大,有墻鏡,空間開闊,折著進門時發現老師并不在,整個練習室都是“散養”的學生,也或許是前二十分鐘就給了表演劇本,這會兒都五六人一個小組排練著。
關門的時候發出聲響,三三兩兩的學生看過來,討論聲輕了一點,幾個圍坐在一起的頭接耳,的長發松松扎在腦后,臉龐素凈,一眼瞥見練習室西南角的葛因濘與伍依珊,這會兒手機完開機程序,“叮”一聲響,電量不足20%的提示跳了出來,低頭朝包里拿充電線,往四周的墻面找座。
“龍七。”
正找得全神貫注呢,有人,回頭的時候人已經到跟前,搞得嚇一小跳,傅宇敖卻因為這種反應笑起來,而后說:“我有充電寶,你要不要?”
靠。
心這麼來一聲兒。
然后腦子里頭嘩啦嘩啦地就來記憶了,想起昨兒個晚上見他這回事了,還真不是做夢,還真是個大活人,初中那會兒跟他有關的記憶也全激活,跟昨天反應一樣,手指尖僵了那麼一秒,但腦子還在運轉,過他手臂與T恤的隙看到西南角的葛因濘,葛因濘正往這邊看過來,龍七的視線又轉移回傅宇敖這兒:“我得問一聲,你朋友知道我跟你是初中同學嗎?”
“你可真能睡,”傅宇敖偏偏不答,跟著一起蹲下來,“晚飯有著落沒?一起吃?反正你們都。”
“不,”馬上回,“我跟你朋友還不。”
轉頭繼續找座,不到兩秒又忍不住,轉向傅宇敖:“那你朋友知道什麼?”
“什麼?”他反問。
這人跟打心知肚明的啞謎。
看著,眼里裝著,笑的,好像特別此刻的困,這間隙,葛因濘從西南角走來,穿著形鞋,一路沒有聲響,直到在傅宇敖后一米半的距離,才輕輕說一聲:“Hi。”
傅宇敖回頭,葛因濘先往教室一邊的置柜拿東西,隨后跟著一起盤坐下,將手里東西遞出來:“給你的,早上你睡得太,沒能醒你,也沒法跟你說,這是給你做的姓名牌,我們宿舍用得到。”
手里是一疊印了“龍七”兩字的標簽,龍七接過后,又指向置柜:“包和鞋子都放那邊,我們上課要穿形鞋。”
“你帶了嗎?”傅宇敖。
“我當然帶了。”龍七回。
“喲,你那會兒隔三差五問我借主課課本,現在記憶長進了?”
“那是龍信義把他的搞丟了,他搶的我課本。”
“對了,你哥現在怎麼樣了?在哪兒讀?”
“嚏。”傅宇敖興致正高的時候,葛因濘因為教室過冷的空調氣,打一記輕輕的噴嚏,龍七看過去,傅宇敖反應還快,拉外套拉鏈,“你穿我服。”
這兒也正是空調口,葛因濘起:“沒事,你們聊吧,這兒太冷了,我回那邊排練。”
“你跟誰一組?”傅宇敖接著問龍七,一懵,沒聽懂,傅宇敖卻搞懂了狀況,轉手牽住葛因濘,兩人的手心一起,“我們組是不是多一個角?龍七來得晚,還沒分組,讓跟我們一起。”
“不用,”龍七商在線,連拒五聲,“我自己安排。”
“你自己怎麼安排?其他組飽和了,下星期就要排練給老師看,就我們組多一個角,不然你排獨角戲?”
“我們組人是有原因的,”葛因濘淡淡話,“你先問問龍七愿不愿意排我們的劇本。”
喲,這麼一句就來意思了,龍七反問:“什麼劇本?”
但是十分鐘后就后悔問出那句話了。
葛因濘到手里的劇本居然特麼是全法文的,說是老師最近讀的一本法文經典,市面上還沒有譯本,突然來的興致派給學生演,之所以派到葛因濘這組,是因為葛因濘修過法文。
“但我時間力有限,只能翻五分之四的容,你那個角臺詞太多,我們討論過,決定適當改編進行刪除,你要是跟我們一組的話,你那份臺詞的翻譯活兒只能自己攬了,本來這就是些個人工作。”
葛因濘說得很清楚,龍七也聽得很明白,而且葛因濘此刻抱著手臂淡淡說話的腔調,讓莫名想起當年的白艾庭,傅宇敖問一句:“你行嗎?”
鬼知道要是按著真實況說不行,傅宇敖接著為爭取些什麼,避免事兒多,秒回:“好,沒問題。”
葛因濘看一眼。
伍依珊靠上來:“得了,別心了,龍七就長著張通八國語言的臉。”
這話簡直給推上高墻了。
伍依珊接著要跟龍七合張照,之前不知道哪路把的舍友及同學信息捅到網上,班好多學生的微博都被挖出來,漲了一波關注,伍依珊又是個特別熱衷于玩微博的孩兒,龍七這邊的為了得到豆消息,這每天給吹啊捧的,特別用,所以現在想要幾張照發微博,龍七不反,跟合了幾張,沒想到多米諾骨牌效應來了,先前一直摒著勁兒不跟流的同學們,這會兒都挨個湊過來,西南角立馬了一個小型合影角落,氣氛高了一點,那些一直不敢與搭話的人,現在也都開始有的沒的問一句有關演的戲,合作過的演員的事兒。
原來這個班沒那麼高冷的。
是因為們以為很高冷。
而傅宇敖始終在眾人中間站著,著兜,看著,視線直白而長久,等合影的同學漸漸后,才來一句:“跟老同學要不要來一張?”
“我幫你們拍?”葛因濘出聲。
這個時候伍依珊就發揮作用了,嗓門大歸大,察言觀倒行,神經不:“我來,我拍我拍,因濘你也站過去呀,到時候我一起發。”
龍七往旁騰一步,給葛因濘讓出中間的位兒,但葛因濘說:“我不拍,你給他倆拍吧,他倆老同學,我不是。”
得,龍七聽出來了,葛因濘這姑娘什麼都知道,傅宇敖什麼都代了,之前從葛因濘那兒的冷遇也總算知道原因了,行,還真是送了個開學大禮給,心那一刻也開了,面上沒表,只是傅宇敖靠近,手臂挨著肩口時,默不作聲地瞪他一眼。
傅宇敖反而把手臂搭到肩膀上,搞得龍七一下子往他那兒靠,他對著鏡頭勾笑,伍依珊正在定焦,他用只有聽得到的聲音講一句:“因濘知道我以前的事時,我還沒開始追,我也不知道你之后會紅,更加不知道你會跟我們同班。”
話里意思就是不怪他。
手機咔嚓一聲響,合影結束,龍七往旁挪兩步,吸一口氣,看他,也看另一邊的葛因濘,葛因濘已經轉移注意力去排劇本了,跟一生挽著手,那生就是同宿舍的另一個同學那林,一看就是葛因濘的好閨,高著裝都差不多,正在葛因濘耳邊說些什麼,一邊說,視線一邊朝這邊飄幾眼。
“方楊跟你還有聯系嗎?”傅宇敖又突然問。
“方楊?”念一聲,反應過來,“哦,那塊牛皮糖。”
“他還沒放棄你?”
“不知道,很久沒聽他消息了。”頓幾秒,說,“我覺得你現在好的,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組樂隊嗎,現在也組了,跟你朋友狀態也好的。”
傅宇敖回頭往葛因濘看了看。
回過頭:“嗯,有空給你唱我寫的歌。”
龍七沒接話,直到傅宇敖補一句:“我是說,我經常在昭華館的酒吧駐唱,有空來捧我的場。”
“……哦,好。”
兩人站在窗口的里,傅宇敖又問一句:“那你呢?”
“還行。”
“昨天有輛車送你到樓下,是你男朋友?”
“哦,那個是朋友。”
“我看過一些你的新聞,”像是解釋,他又補一句,“那個時候鋪天蓋地都是,關于你和……”
龍七看他。
傅宇敖笑了笑,沒往下講:“你現在變化大的。”
“哪方面?”
“不知道,格,脾氣,”他聳肩,像在歷數,又像反問,“友圈?我本來以為,你不太會和那種圈子的人集。”
那種圈子。
龍七在他的話里提取出四個字,在腦子里研磨著,看著傅宇敖,傅宇敖接著問:“那你現在單?”
“沒有啊。”
他兜:“我是看新聞。”
“那個說我沉迷酒被甩了的新聞?”
他笑,龍七環起手臂:“我男朋友也覺得那個新聞很有意思。”
終于聊到這個話題,傅宇敖點頭:“那,你跟他,好的?”
“好。”
“你們高中開始談?”
“那你跟葛因濘呢?”
“跟你們一樣,高中開始,從小就要考表演,我想考音樂,但是我們市沒有特別好的音樂學院,又不想去外地,所以。”
他聳肩,龍七點頭:“能進一所學校,又進一個班,多好。”
“他對你好嗎?”
這個問題從傅宇敖的里淡淡出來,顯得有一點敏,龍七了環著的手臂:“你想說什麼?”
“就隨口一問,好就好,我只是想到這些年你過得也彩的,有一種沒有參與的失落。”
傅宇敖這人說話直中帶繞,龍七把這句話磨了四五秒后,回一句:“其實初中時候的事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不過那個時候無憂無慮就是了,大家還都是小孩子,沒什麼心思。”
“跟你有關的事我都記得。”
“哦,”秒回,“那你記憶力好,我就不行了。”
他笑一聲:“既然我們都同班了,有空可以跟以前的同學一起聚聚。”
“我隨意,你組織就好了。”
說完,視線往他后去,葛因濘在那林的耳語下,終于別過頭淡淡看過來,龍七沒再繼續談話,拿劇本:“我去讀一下本子。”
勢明朗。
傅宇敖不太拘泥于男關系的態度導致了宿舍三人對龍七不同的態度,葛因濘是傅宇敖的朋友,那是擺在明面上的有芥,那林是葛因濘的好閨,一天下來也幾乎不與龍七說話,伍依珊格外向,與誰都好,也因此,誰主找,就跟誰近。
晚上八點,手機在充電,龍七在宿舍坐著,叼棒棒糖,像叼煙似的,一手轉著筆,曲著膝,一手對照著劇本,在網上搜索翻譯件。
宿舍三人和傅宇敖出去吃完飯了,傅宇敖也邀請了,有腦子,回絕了。
筆記本登著微信,靳譯肯的視頻連線在這個點準時來了,從昨天發完信息關機為止,他被晾了快二十多個小時,這會兒坐在戶外臺的沙發椅上,桌上有杯喝到一半的咖啡,穿著件條紋衫,膝上駕著書,坐得特爺們,問現在這是想造什麼反。
“怎麼說話呢,給你幾天好臉就翻當地主爺了?也沒見你給我回電話。”
“昨天有個重要的報告寫。”兩秒后,補,“要不是那破報告,現在爺已經在你宿舍樓下了。”
抬頭看視頻。
把棒棒糖從口中拿出來,椅腳,離屏幕近一些,撐臉頰:“靳譯肯,腦子拎拎清楚,前功盡棄的事給我做。”
“那你給我發含有強烈的信息。”
“我就發了四個字。”
“我已經想好了跟你的七十二式。”
捻著糖紙就往屏幕扔,他在那邊轉著椅子笑得沒心沒肺,指著屏幕就說:“你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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