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蘅怔了一下,才語氣生地道:“我不是舒家什麼人,我姓凌。”
顧憫嗤笑,“姓什麼什麼又能說明什麼,放在十幾年前,我也不姓顧。”
舒家乃是昭懷太子的岳家,當年昭懷太子謀逆案,就數徐家和舒家牽連最廣,兩家幾乎滿門被誅。
顧憫這話一出,就等于認定了凌青蘅與舒家有所關聯,畢竟若凌青蘅不是舒家后人,又怎麼能吸引韓遂這樣的昭懷太子死忠黨為其效力?
凌青蘅臉上已經完全沒了最初的戲謔,月輝照在他臉上,宛如鍍上了一層白的冰霜,他冷冷道:“顧大人,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我們兩個為之效命的皇上,并不是什麼心慈手、碌碌無能之輩。坐在龍椅上的人,心只會變得越來越,越來越冷,但愿你我不會重蹈覆轍。”
說完便用力地甩了下馬鞭,黑馬吃疼,拔蹄狂奔向前,很快,凌青蘅的影便和黑馬一起消失在了溶溶夜中。
凌青蘅走得干脆,雖然顧憫剛才面對凌青蘅的質問,口口聲聲說自己相信沈映,可難免多還是會到些影響。
尤其是當他知道,沈映今晚除了讓他埋伏在花萼樓外接應,還另外藏了一手凌青蘅這步棋后,他就明白了,皇帝即使信任他,也不會毫無保留。
自古帝王總多疑,最可怕的就是這種多疑,會隨著時間慢慢累積得越來越多,直到最后變一柄殺人的利刃。
他之前一直以為,拒蒙古和親、捐朝臣、巧計還壽禮等等這些事都是有人在背后幫皇帝出謀劃策,可現在他明白了,這些事,其實都是皇帝一人謀劃,包括今晚奪林家兵權的事,也是皇帝瞞著所有人暗中布的局。
不敢想象,假如有朝一日,等皇帝掌了權,會不會變得和古往今來的那些帝王一樣,多疑喜猜忌,眼中權力大過一切。
若是這樣,那他們這些人苦心孤詣蟄伏這麼久籌謀的一切,豈不都了一場空?
顧憫心頭宛如了一塊巨石,越想,心頭便越沉重,得他快不過氣來。
也因為想心事想得太出神,并沒有察覺到林家的人馬已經停了下來,還是后面的親衛提醒他,他才回過神來。
林家眾人早就已經都下了馬,各自手里都拿著武,做出一副防衛姿態,無數雙眼睛戒備地盯著顧憫他們,眼里充滿了敵意。
林振越先開口打破沉默:“顧君,你也跟了我們一路了,明人不說暗話,到底想干什麼,不妨就直說了吧。”
林徹提起手里的長槍,毫不客氣地指向顧憫,“怎麼?繳了我林家的兵權還嫌不夠,又想來趕盡殺絕?我林家兒郎為大應立下了多汗馬功勞,朝廷卻如此對我們,早知道如此,就不該為這種寡義的朝廷賣命!”
顧憫下馬,走上前恭敬地朝林振越行了個禮,“林將軍誤會了。在下并無惡意,而是奉皇上之命,暗中護送你們回營。”
林徹不領地冷笑,“兵權都奪過去了,反過頭來還裝什麼好人?假惺惺地做戲給誰看!”
“住口!不得無禮!”林振越回頭低斥了林徹一下,然后手指向一旁,問顧憫,“顧君能否借一步說話?”
顧憫點頭:“當然可以,請。”
兩人走到一旁單獨說話,林振越開門見山地問:“老夫不過是一介武夫,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有話就直接說了,敢問顧君,今晚這場鴻門宴,到底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太后的意思?”
“林將軍心中難道對此沒有答案?”顧憫神自若道,“皇上如今制于太后,要你林家的兵權有何用?自然是太后的意思。”
林振越須道:“可老夫還是心存疑,太后為何會突然就想削了我手里的兵權?我林家又從沒得罪過太后。”
顧憫道:“林將軍難不還以為如今這種局面下,林家上下還可以繼續明哲保?傾巢之下豈有完卵,林家手握重兵,早就為太后一黨忌憚,收回林家的兵權只是早晚的事。林將軍可知,今日在下領著羽林軍就埋伏在花萼樓外?皇上猜到太后要對林家不利,所以命我率兵在外接應,下令要我務必保林家眾人安然無恙。林將軍,皇上宅心仁厚,你得知道恩啊。”
“竟有此事?”林振越驚訝地瞪大了眼,隨即低頭沉思良久,突然抬起頭,“還請顧君回去之后,務必幫老夫向皇上道聲謝,另外,再勞煩顧君幫老夫帶句話給皇上。”
顧憫看著林振越笑了下說:“林將軍請說,顧某一定幫您帶到。”
林振越眉頭嚴肅地皺起,下上的胡須抖了抖,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語氣沉重而緩慢地道:“君恩浩,老臣不勝激之至,今后林家上下但憑皇上差遣,無有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