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周末, 胡同那一片很多小孩都沒去學校,在外面玩,管家怕給姜寧帶來困擾, 沒直接去姜家,而是找了個恒初三班的學生打聽了下。
回來管家就對燕一謝道:“我今早去了城區,姜寧那丫頭好像冒了。”
燕一謝在房間里,沒有開門, 管家是隔著一塊門板說的。
然而說完后, 里邊一片寂靜, 沒有任何反應, 甚至連翻書的聲音都沒有, 像是沒聽到一樣。
管家忍不住揚高聲音,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爺, 姜寧冒了!”
片刻, 房間里這才傳來燕一謝不耐煩的聲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管閑事?”
“雖說沒輕沒重地開玩笑導致您傷染, 但是這孩子也冒發燒了,小孩發燒起來多難, 前天晚上還被您趕走。”
管家嘆了口氣,勸道:“您就別為這件事和吵架了,送點果籃過去, 讓盡快恢復健康好不好?”
燕一謝煩躁道:“你敢,不要擅作主張。”
他沒有生姜寧的氣。他知道都是無心之舉。但是他也確實不會容忍管家去替他做這些多余的事。
姜寧昨天沒有來,姜寧今天沒有來,姜寧以后也不會再來。
就這樣吧。
的冒過幾天就會好, 然后會將注意力放在別的事上,開始忘記格古怪又討人厭的他,時間再久一點, 說不定還會忘記那天晚上掀開他時,看到的可怕猙獰的雙。
他反而希忘記,而不是記得、到驚嚇、然后頭也不回地跑掉。
即使燕一謝不趕走,對于出現在這里、靠近他的興趣,也只會在前天晚上被嚇得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再出現反而更好。”燕一謝平靜地說道:“終于消停了,我有時間干自己的事。”
管家心說,你自己的事就是盯著同一本書的第三百八十八頁看兩天一夜?
“每次來的時候都很聒噪,而且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管家心說,現在安靜了,可也沒見你有多開心。
“那以后早餐和晚飯,還是按照以前的口味準備嗎?還有沙發上的靠墊,前段時間小姑娘帶來的,是否需要我一起扔掉?”
“你看著辦。”燕一謝頓了頓,又說:“扔掉。”
管家有點失,看來爺這是鐵了心要和小姑娘劃清界限了。他只好道:“那我現在就去收拾。”
燕一謝不知道為什麼更加煩躁了,他摘下耳機線,將手中的書一摔,道:“你沒有別的事要做?現在急匆匆地扔掉那些垃圾是要趕著投胎?”
兩人正在說話,忽然“砰”地清脆的一聲,有什麼從敞開的窗戶,拋進了燕一謝的房間。
管家一頭霧水:“什麼聲音?”
燕一謝扭頭看去,只見,一顆菠蘿味黃包裝紙的糖落在房間的地板上,蹦了兩下,滾落到了自己腳邊。
他皺起眉,正要推著椅去窗邊看怎麼回事。
忽然又一顆,這次是草莓味的,紅包裝紙,又準確無誤地被從窗口拋了進來。
這顆比方才那顆大一點,好像是糖。
在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響,落在飄的窗簾旁邊。
空氣靜了半晌。
燕一謝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敢置信地朝窗戶那邊看了一眼。
他猛然攥了扶手,指尖泛白。
接著第三顆,藍莓味,藍包裝紙,糖。
第四顆,水桃味,包裝紙,糖。
第五顆,巧克力味,淺金包裝紙,糖。
……
砰砰砰砰。
數不清的糖。
如漫天散花,地板上糖果跳躍個不停。
各種的糖果從窗戶那邊被拋進來。
還有的失了準頭,砸在了院子里的樹上,被反彈了回去,過了會兒,院子外的人秉持著不能浪費的態度,撿了起來,又一顆糖一顆糖地丟了進來。
管家已經跑出院子外去看了,見到砸爺窗戶的果然是姜寧,他頓時心中一喜,笑逐開:“你來啦?”
姜寧一邊撿起糖,瞄準準頭繼續丟,一邊笑瞇瞇地看了管家一眼:“昨天有點低燒,就沒來,今天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這話是解釋給二樓房間里的燕一謝聽的,說得格外大聲。
管家笑道:“要不進來坐?砸什麼窗戶,爺就在二樓,我帶你上樓。”
燕一謝從窗戶探出頭,惱怒地瞪了管家一眼。
管家頓時噤聲,不敢再說讓姜寧進去的話。但他趕跑進去,拿了張椅子出來,讓姜寧坐著扔糖。
“嘩——”地一下,燕一謝冷著臉將窗子關上了。
然而沒過幾秒,“砰砰砰”用糖砸窗戶的聲音又鍥而不舍地響起來了。糖拋不進來,全都砸在了窗戶上,將玻璃窗砸得“梆梆梆”的響。
樓底下的姜寧也不說話,就只是執拗地一顆糖一顆糖地砸。
一聲又一聲。
像是夏日獨特的樂章。
燕一謝索戴上防噪耳機,繼續看書,不去管那毫無章法擾人的噪音。
然而外面的聲音還沒停下來。
甚至聒噪的蟬都停歇了,還沒放棄聒噪。
燕一謝掃了一眼地面,是拋進房間里的糖,都快鋪滿了小半個地板,說也有幾百顆。更別說大多數都砸在窗戶上。
不知道到底是帶了多糖來。年終于忍不住,拉開窗戶一看。
樹蔭底下的姜寧仰著頭,抓著一把糖,笑盈盈地看著他。
而旁邊帶來的糖,有半人高。
整整一麻布袋子。
從山下拖了一麻袋子糖上來。
燕一謝:“……”
“你發哪門子的神經?”年惡狠狠道。正中午,他往下看,姜寧仰著頭往上看,落不到他眼底,讓他漆黑的眸子看起來比第一次海邊見面時還要冷冽。
“你不見我,我就只能砸到你窗子破了為止,到你不得不出來為止。”姜寧耍流氓,作勢又要丟。
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丟人就丟人一點吧,即便是死纏爛打,也要讓燕一謝收回“不再見面”的話。
“砰”地一聲,窗戶又被年狠狠關上了。
燕一謝攥著椅扶手,背靠著窗戶底下的墻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呼吸卻愈發重。
他漆黑的眸子里幾乎滿是茫然……
他狠狠閉了閉眼,仍然無法理解,他都已經用那樣惡劣的話趕走了,為什麼還來?
在掀起他的,見過他的,知道他不是暫時骨折,而是永遠是個殘廢,見過他上最猙獰丑陋的一部分后,為什麼還是來了?
這一切都超出了燕一謝的預料,或者說認知。
他以前從沒想象過,會有人不懼怕他雙上可怖的傷口。
就連醫生每次給他換藥時,都要皺起眉頭。
那麼,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總不至于是天真地以為他是個殘疾人,需要救助和治愈。
燕一謝心中一刺,臉上再次劃過些許煩躁的緒,他深吸了口氣,冷漠又復雜的視線掃向窗口。
他開始思考是否要讓管家將強行趕走。
可就在這時,樓底下傳來了清脆的喊話聲:“不就是上幾條疤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雖然沒法打斷自己的也坐椅,那樣我媽會打死我,但我可以在小上劃幾條疤,以后夏天一起穿長。”
然后就開始到找尖銳的能劃出的石頭。
真是瘋了。
燕一謝臉冷得可怕。
窗戶在姜寧后的上空被猛然推開。
姜寧微微一笑,手里已經拿了一塊石頭,彎下腰捋起,尖銳的那一段朝著白皙的小。
燕一謝瞳孔猛,怒道:“你是不是有病?!”
姜寧抬起頭,厚臉皮地說:“讓我上去,我就不劃。”
燕一謝不敢置信地怒目盯著。
姜寧也回以老僧定的表。
僵持。
這個夏日最后一天,蟬鳴聒噪,年氣急敗壞,眼圈發紅。
片刻后,姜寧如愿以償地第一次上了這棟古堡的二樓。
人人都說薊城的霍少爺心狠手辣,卻是個癡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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