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蕁到公司時，九點三十分剛過。

十五分鐘前，策劃總監下發通知，十點要召開一個臨時會議，並要求策劃部把最近經手的項目資料準備好，在會上彙報。

因為突如其來的命令，一大早，策劃部就陷了兵荒馬的狀態。

“快快，ATG集團的那份策劃案趕發我郵箱。”

“麗珠寶的材料都準備好了嗎？等下開會要用到。”

“昨天那份草稿放哪裡了？有誰看見了？”

“圓圓姐，我找不到那份策劃案了，怎麼辦？”

張圓圓已經是焦頭爛額，江蕁走進辦公區時，剛好接到一個電話。

朝江蕁打個手勢，繼續跟對方談：“陳製片您好，我是雲海傳的張圓圓。對的，我剛剛收到你們那邊發來的郵件，所以想跟您確認一下，新電影宣傳費用那塊……”

江蕁走到座位前，發現自己的位置放著一大束鮮豔的玫瑰花，上麵還附著一張小卡片。

拿起卡片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把卡片連花一起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

“江組長就是這麼糟蹋彆人心意的嗎？”一道怪氣的聲音落下。

同事芳菲手捧著一杯咖啡從的座位經過。

芳菲是策劃部二組的組長，向來跟江蕁不對盤。

“姐，早上好啊。”江蕁從容不迫地迎上的目，角帶笑，“我對花過敏，要是姐喜歡這花，儘管拿去。”

“誰稀罕你這破花。”

芳菲哼了一聲，踩著高跟鞋噠噠走開。

“可是，費用預算這塊不是早已經敲定——陳製片？喂，陳製片？”

電話裡響起“嘟嘟”聲，張圓圓神沮喪地掛了電話。

看返回，江蕁問：“圓圓，怎麼樣？”

張圓圓歎了口氣，搖搖頭：“辛奇影業還是要堅持減新電影宣發的費用。”

在回公司的路上，江蕁接到張圓圓的電話，對事也有大致的瞭解。

略皺了下眉，問：“他們這是想要更改宣傳的方案嗎？”

張圓圓有些頭痛：“不，陳製片強調，宣傳必須按照原來的方案進行，但是經費預算這塊……雖然我們經費預算這塊的確留有餘地，但是他們把預算費用減了一半！”

“他還說，要是我們無法實現他的要求，那就換人負責。”

又看向江蕁：“組長，你覺得這方案可行嗎？”

江蕁輕哂了聲，給出四字評價：“白日做夢。”

張圓圓附和：“是啊。但說來也奇怪，前幾天跟陳製片通的時候，還順利的，怎麼一下子就變了態度？”

江蕁沉了下，作出決定：“我們下午去一趟辛奇影業，去見陳製片。”

又說：“先去準備開會的資料吧。”

張圓圓點點頭：“好。”

江蕁坐到座位上，短暫地放鬆自己。

看著麵前漆黑的電腦螢幕，又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自從那天掛了總監的電話，就知道回到公司會有一場仗要打，但冇想到來得這麼快。

***

上午十點整。

策劃部的所有員都集中在會議室。

又過了五分鐘，策劃總監才踩著高跟鞋姍姍來遲。

進會議室，掃視一圈，目最後落在江蕁上，又很快移開。

落座後，策劃總監直接進正題：“相信各位都知道，公司最近要打造一位網絡紅人。”

“這是公司的重點項目，不容有失，經過我和幾位領導的討論，決定把這個重要的任務給一組負責。”略一停頓，看向江蕁，似笑非笑，“江蕁，你有冇有問題？”

江蕁是一組的組長。

對策劃總監的刁難，早有預料。

撥出一口氣，強行平靜了心態：“總監，我們組目前正在負責辛奇影業和ATG集團的項目，暫時無法分出多餘的力去完網紅計劃的項目，所以還請你重新考慮。”

策劃總監輕描淡寫：“這個問題，我也已經考慮過了。我看過你提上來的進度，辛奇影業和ATG集團的項目，已經過了最重要的階段，剩餘的給二組幫忙理就好。”

說著，看向芳菲：“芳菲，你有問題嗎？”

芳菲喜不自，麵帶笑意：“當然冇有，謝謝總監。”

張圓圓忍不住出聲：“可是，總監，客戶那邊不會有意見嗎？”

策劃總監不以為然：“客戶那邊，我會親自跟他們通。”

“網紅打造計劃是我們公司打造的重點項目，務必一切以這個優先。”的語氣強得不容反駁，“江蕁，我之前看過你寫的表包達人的策劃案，還不錯的，就按那個進行吧。”

的目掃視一圈後，又問：“在座各位還有疑問嗎？”

江蕁沉著氣：“總監，我有疑問。”

策劃總監看向，目有點不耐煩：“你還有什麼疑問？”

江蕁看向，語氣平靜地問：“總監你做的這些決定，秦總知道嗎？”

說的秦總，是雲海傳的CCO（首席創意）秦潁川，策劃部所有的重大決策，都必須經過他的同意。

江蕁的提問，彷彿早在總監的意料之中。

策劃總監笑了笑：“秦總最近出差了，我已經向錢總請示過，他也同意了，秦總不在的這段時間，公司裡一切創意類事務，都由我直接負責。”

“這怎麼可能！”張圓圓口而出。這一聲在會議室裡迴響，所有人都朝看去，趕捂住，避開眾人的目。

“這冇什麼不可能的。”策劃總監意味深長一笑，一錘定音，“就這麼決定了，散會。”

站起來，又看向江蕁。

“江蕁，你到我辦公室一趟。”

策劃總監扔下一句，徑自走出會議室。

散會後，同事們也陸續離開會議室。

芳菲走過來，笑著說：“江組長，謝謝你把這麼好的項目讓給我們，這下你可以專心負責那個網紅打造計劃了，祝你好運。”

語氣裡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得意地揚長而去。

張圓圓走到江蕁後，有點擔心：“組長……”

“冇事，我去跟總監通。”

江蕁拍了拍的肩膀，也出了會議室。

跟隨著策劃總監踏辦公室，江蕁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總監。”

江蕁看著策劃總監，努力下火氣：“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我和我的組員都為ATG集團和辛奇影業的策劃案付出了打量的心，我不能接把項目給二組。”

ATG集團的策劃項目即將進尾聲，就這麼到二組手上，等於為他人做嫁。

策劃總監繞到辦公桌後坐下，打開一份檔案，瞥一眼。

“那有什麼關係？大家都是同一個公司的，理應互相幫助。”

江蕁反問：“就像總監曾經把我的名字從策劃案上抹去，寫上你自己的名字那樣嗎？”

策劃總監臉一變，繃起下，再開口時，語氣重新冷了幾分：“江蕁，你彆不知好歹。”

冰著一張臉說：“網紅打造的項目，是朱先生和投資商點名讓你跟進的。朱先生是公司的重要客戶，他喜歡你，那是你的榮幸。”

江蕁反駁：“他那不喜歡，他那是--擾！”

策劃總監稍微冷靜了些，挑眉問：“如果我讓你繼續負責辛奇影業和ATG集團的項目，你願意接網紅的項目嗎？”

江蕁不假思索：“抱歉，我無法跟一個試圖對我和我的下屬進行擾的人……”

“嗬。”

總監重重地冷笑一聲，打斷了，“那就冇什麼好說了。”

合上手中的檔案，站了起來，神晦暗不明，角很快扯開譏諷的弧度：“江蕁，你還是太年輕了，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如果不願意把手頭的項目給二組理，那我也不會勉強你。”

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腕錶，緩和了語氣：“我等會還要去見客戶，再給你一天時間，你好好考慮清楚。”

***

“組長，怎麼樣？秦總的電話打通了嗎？”

天的冷飲店裡，張圓圓喝下一口冰橙，終於覺活過來了。

江蕁搖頭：“打不通，還是關機狀態。”

撥打了好幾遍，但秦潁川的手機始終提示“關機狀態”。

秦潁川除了雲海集團CCO的份外，還是江蕁本科大學的學長，比更早職雲海傳。

江蕁回國後，還是因為秦潁川的邀請，纔會進雲海傳工作。

盯著手機，微有些失神，直到鎖屏介麵進來一條陌生號碼的資訊——

【我送的花收到了嗎？喜歡嗎？】

【隻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就讓你們總監不再為難你。】

——什麼玩意。

噁心得不行，立刻拉黑刪除。

張圓圓又歎了口氣，無打采地說：“那這可怎麼辦？陳製片也不肯見我們。這總監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這大熱天的，兩人頂著火熱的太來到辛奇影業，卻被前臺被拒之門外——“抱歉，陳製片今天有一個重要的會議，暫時無法見客。”

手頭上的項目停滯不前，策劃總監的心思昭然若揭。

江蕁說：“策劃總監這是在明裡暗裡強迫我們接手鹹豬手的項目。”

“總監把那鹹豬手說得這麼重要這麼好，怎麼不親自去為他服務呢？”張圓圓用吸管攪拌著杯子裡的冰塊，悶悶不樂，“這樣才能顯出對鹹豬手的重視。”

彷彿腦補到什麼，不寒而栗：“組長，我們不會真的要把那鹹豬手捧網紅吧？雖然他那人的確是適合表包……”

江蕁下意識接話：“開什麼玩笑，做那個鹹豬手的表包，還不如做……”

一怔。

不知道為什麼，又無端想起傅以行。

張圓圓突然停止說話，用手肘了下江蕁。

“組長，快看，那不是總監嗎？還有芳菲。”指向馬路對麵，“還有一個，有點眼，好像在哪裡見過？”

江蕁順著張圓圓指的方向看過去，在對麵西餐廳靠窗的卡座位置，策劃總監和芳菲同坐一桌，有說有笑。

除了兩人外，張圓圓覺得眼的那位年輕子，正是浩投資的投資經理蘇可嵐。

江蕁隻猶豫了幾秒：“走，我們過去看看。”

“哎等等。”張圓圓連忙收起手機，跟上江蕁的腳步。

西餐廳裡。

芳菲說：“可嵐，這次謝謝你了。”

蘇可嵐微笑：“這冇什麼，我和陳製片有多年的，這點小事，也就是打聲招呼的事。”

策劃總監說：“蘇經理，請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為你表弟……啊不，為朱先生打造一個最合適的推廣方案，務必讓你和朱總滿意。”

蘇可嵐微微一笑：“我們朱總看過你們的策劃書，對你們提出的方案很滿意，所以決定追加一倍的投資。”

策劃總監麵喜：“蘇經理，替我謝朱總。”

“我會的。”

蘇可嵐矜持一笑，話語一轉，轉到芳菲上：“對了，芳菲，你之前聽你說過，你的新男友在君澤集團總部工作，對嗎？”

芳菲怔了下，地笑了笑：“是的，不過他隻是總裁辦的一個小主管。”

蘇可嵐目一閃，而後微笑著說：“最近我們公司跟君澤集團也有業務上的合作，但是項目進展不是很順利，所以……你能幫我引薦一下嗎？”

“當然冇問題。”芳菲說，“多虧了你，我才能拿到這麼好的項目，我自然要知恩圖報。”

蘇可嵐舉起手中的高腳杯，微笑著說。

“那為了接下來合作愉快。”

策劃總監和芳菲也舉起杯子，聲音愉快。

“Cheers。”

“Cheers。”

江蕁抬頭，和張圓圓一同看到彼此眼中的震驚。

***

撞破了策劃總監“不可說易”的一幕，直到回到辦公室，江蕁腦袋還於鬨哄的狀態。

對著電腦，始終靜不下心。

新開的文檔刪刪改改，最後一個字也冇寫出來。

江蕁了疲倦的眉心，站起來去茶水間去泡咖啡。

心不在焉，接水時冇注意水位。等回過神時，水已經從杯子裡溢了出來。

江蕁連忙把杯子放到吧檯上，去找抹布。

“給。”這時，從旁邊遞過來一張紙巾。

是同事餘簡，他是策劃部裡的設計師。

接過：“謝謝。”

餘簡問：“你還好嗎？”

“今天會議上，你的臉就不太好，是因為策劃總監給你的那個項目嗎？”他說，“彆擔心，秦總後天就回來了，他肯定不會同意總監的決策的。”

餘簡低頭去接水，不經意般低了聲音：“不過，你聽說了吧？”

江蕁看向他：“什麼？”

餘簡四看了下，小聲地說：“最近，我們公司在進行B融資。”

江蕁驚訝：“我們公司最近在進行B融資？怎麼冇聽說過這事？”

“嗯，我也是剛打聽到的。”餘簡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過這訊息還冇確定，千萬彆說出去。”

他離開了茶水間。

江蕁站在原地，陷了沉思。

***

把手頭上的工作完，已經是晚上九點。

江蕁了個懶腰，關掉電腦。

難得放鬆的時刻，那些紛雜的思緒又蜂擁而上。

拿出手機，點開梁曉晗的號碼，手指停在螢幕上。

過了幾秒，點了下去。

電話接通了。

梁曉晗打嗬欠的聲音傳來：“喂，醬醬？”

江蕁問：“曉晗，我剛加完班，有空出來喝杯東西嗎？”

梁曉晗的聲音滿含歉意：“醬醬，抱歉啊，我們社最近有本新書趕著下廠，這邊還有些收尾的工作冇完，我還在忙呢。”

梁曉晗是出版社編輯，加班也是家常便飯的事。

“好，那你先忙。”

“嗯嗯，等我忙完這陣子再約你。”

掛了電話，江蕁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辦公區隻剩下一個人，流淌著落寞的安靜。

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向窗外。

寫字樓外，燈火璀璨，林立在CBD裡的高樓大廈在黑夜中點亮，如同夜空中散落的星辰。

就如同萬千星辰中的一顆塵埃，迷失在無儘的夜裡。

直到手機震響，把從迷失的思緒中拉回。

是來自傅以行的微信訊息。

斯文敗類：【明天我要去M國出差。】

斯文敗類：【要去五天。】

江蕁漫不經心地敲了敲螢幕，回了一個字：【哦。】

不知想到什麼，點開對話框，打下幾個字，又刪去。

最後，忍不住發出去一句。

江蕁：【傅總，如果公司因為利益決定犧牲你，你會怎麼做？】

訊息剛發出去，就後悔了。

長按發出去的訊息，正要按撤回，手機忽然震了下。

斯文敗類：【先破而後立。】

江蕁怔住。

冇等回覆，傅以行又發了一條訊息。

斯文敗類：【照顧好自己。】

江蕁閉了閉眼，極淡地彎了下，心中豁已然開朗。

***

第二天早上，江蕁回到公司，直奔策劃總監的辦公室而去。

敲了敲門。

“進。”

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策劃總監隻掃了一眼，便收回目，繼續翻看手中的檔案。

“找我什麼事？”語氣頗有幾分漫不經心。

江蕁走到辦公桌前：“總監，你昨天說的話，我回去仔細考慮過，你說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所以，我想好了。”

總監抬頭，冷笑一聲，一臉毫不意外的“果然我就知道”的表。

江蕁說：“既然這樣，我就辭職吧。”

“嗬，現在知道錯還不——”

總監笑容一僵，眼中多了幾分難以置信：“江蕁，你剛剛……說什麼？！”

啪！

江蕁把辭職信拍到桌麵上，微笑。

“我說，我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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