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兩兄弟,曾經是A市上流社會圈子里經久不衰的笑談。
一手立展華的展老爺子養崽的能力不太行,和第一任妻子所生的長子,為人優秀能力強,卻和家里鬧掰出了柜;和第二任妻子生的小兒子,則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二世祖。
兄弟倆聯手將展老爺子氣死,被推進太平間的時候,這兩兄弟還在醫院的走廊里打架。
做了一段時間董事長的展其銘,整個人都沉穩了不,就一雙眉眼偶爾還會出曾經的囂張模樣。他現在看著展其蘊,已經能做到平心靜氣。
展其蘊觀察著展其銘,對這個弟弟的表現并不意外。因為他知道,展其銘并沒有傳言中那樣不堪,之所以二世祖的名號那麼響亮,大多是他在背后作的結果。
“我知道你喜歡嚴岱。”展其蘊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材料。這是他最近幾年嘔心瀝,不惜敲斷傲骨,也要得到的東西。
展其銘抬手制止了他的話,語氣冷靜又:“我以為你來找我,是談工作,談展華,而不是談私人。”
見提到嚴岱時展其銘依舊那麼平靜,展其蘊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的是,展其銘藏在會議桌下的腳恨不得踩穿這一層的地板。
“好。”說到這份上,展其蘊也沒再繞彎子,他這次來本就不是為了和展其銘吵架的。他將面前的文件推過去,言簡意賅道:“我要出國了,這是我所有的份。”
展其銘拿到文件,看向展其蘊的眼神里帶了戒備。
展其蘊很快又道:“這些份,我可以給你,無償。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展其銘的聲音依舊冷靜,但兩頰的咬已經鼓了起來。
展其銘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桌子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對嚴岱好一點。”
這是一句很平淡的話,很卑微的要求,甚至沒有迫人嚴格執行的準則。展其蘊送出了半個展華,卻只是讓他對嚴岱好一點。任何人聽到這樣的條件,恐怕心里都會升起一種不真實的雀躍。
別人怎麼想展其銘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腦子里那繃的弦徹底斷了。
椅子“砰”的一聲被撞開,展其銘整個人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放你媽的狗屁!”
文件夾被甩到了展其蘊肩膀上,展其銘差點從會議桌上爬過去揪住他的領子:“你特麼當嚴岱是什麼?你又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我告訴你,這玩意兒我不要!”展其銘發膠都散了,黑發支棱起來,還是那個囂張的展二,“你給我聽好了,我對嚴岱好,是因為我喜歡他!我想對他好!我他媽喜歡他,不是因為你的這些東西!”
嚴岱站在會議室門口,從展其銘跳起來的時候,就恨鐵不鋼的了額。他準備進去救場,手都放在了把手上,聽到這句話后卻頓了頓。
幾秒之后,嚴岱推開門走進會議室,對兩人道:“要,為什麼不要。”
葉祈遠托著一個小型唱片機走回臥室。
他另一手拿著手機,手機屏幕還亮著,上面是葉知秋剛剛發給他的一篇小論文,從各個方面委婉的勸他恢復單。
葉祈遠覺得很有意思,直接問不是很喜歡紀堯嗎,怎麼這時候那麼反。葉知秋立刻回了一個截圖,似乎是某個社賬號的主頁。
這個賬號不知道被怎麼搞出一個認證,認證的頭銜竟然是“紀堯頭號黑”。
葉祈遠忍俊不,又忍不住幫男朋友說好話。沒把葉知秋勸好,倒讓葉祈遠想起紀堯那張唱片。他送了葉知秋一張,自己現在還留著一張。
之前一直在拍戲,再加上邊并沒有播放裝置,所以葉祈遠就把唱片收到了屜里。現在《無聲》戲份基本殺青,已經進后期制作階段,葉祈遠恰好有時間。
把唱片機放好,葉祈遠從床頭柜屜里把那張黑膠唱片拿了出來。他打開盒子剛想研究一下這玩意兒怎麼放,卻見一張紙片飄了出來。
葉祈遠撿起來一看,發現是自己從紀堯辦公室里帶出來的那張照片。
照片上和他容貌有些肖似的青年偎在紀堯懷里,這個姿勢被周圍的燈和昏暗的背景襯托的越發曖昧。
葉祈遠盯著這張照片看了一會兒,角扯出了假笑。
第一次在紀堯辦公室里看到這張照片時,葉祈遠下意識記起的只是展其蘊將照片給自己的場景。但現在他多看了兩眼,卻怎麼看怎麼不對味。
紀堯竟然還會去酒吧?葉祈遠挑了挑眉,又瞇了瞇眼。
還有照片上這個快趴到紀堯上的人……當時展其蘊找自己來頂替這位,是眼睛瞎了嗎?一點都不像。
沒有他長得好看,也沒有他材好,葉祈遠在心里默默補充。
正在葉祈遠盯著照片看的時候,外面傳來碼門打開的聲響,接著臥室的門也被推開,照片上的主角一邊理著袖口一邊問他:“晚上要吃什麼?”
吃個鬼。
葉祈遠把照片塞進唱片盒子,“啪”的一聲把盒子關上。
這靜有點大了,紀堯忍不住抬起頭,有些疑的看過去。然后他看到葉祈遠扔給他一個瞇著眼睛的微笑,道:“沒事。”
葉祈遠把唱片塞回屜,從紀堯側路過,率先走到了玄關換鞋。
紀堯:“……”
沒事才怪。
一直到坐上紀堯的車子,葉祈遠都還在思索,那張照片是在哪里拍的?什麼時候拍的?紀堯怎麼會被拍到?他去酒吧干嘛?和照片上那個人是什麼關系?
問題一個個涌上來,盡管各種抓心撓肺,但說是不會說的,問也是不會問的。葉祈遠想,他才不會做吃醋這種沒品的事,還是三年前的陳年老醋。
他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紀堯卻被“一點都不在意”的葉祈遠給鎮住了。
他有點懵,因為自從紀堯認識葉祈遠以來,還沒見過他這個樣子。葉祈遠是個很好的人,他為人溫和,有事也會好好說,從來不會鬧脾氣。
當然也有缺點,最大的缺點就是在這人心里,工作明顯比男朋友重要。為葉祈遠演藝行業的前輩,紀堯很欣,但為葉祈遠的男朋友,紀堯就很抓狂。
直到這會兒,葉祈遠也沒有擺出生氣的模樣,臉上還帶著笑,問就是“沒事”、“好”、“都行”、“隨便”。紀堯被這八字真言打擊了一番,乖乖扭頭直視前方認真地開車。
他臉上也沒什麼特殊表,實則腦海里像遇到超綱題的考生一樣,一片空白。
這況讓紀堯覺得自己很無辜,還到了點委屈,開始在腦海里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還在為上次秀場后臺的事生氣?當時他是做得過分了點,后來解開領帶的時候,葉祈遠手腕上都留下了一圈勒痕。但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排除這點,紀總當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正思索著,突然紀堯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不會葉祈遠那位唯妹妹每天的轟炸起了效……
這樣一想,紀堯頓時不淡定了。
他輕咳兩聲,想再旁敲側擊地問上幾句,就聽葉祈遠的手機響了起來。
葉祈遠低頭一看,是嚴岱打來的。他一接通電話,就聽到嚴岱在那邊罵人:“喝,你怎麼不直接把自己喝死!”
聽到葉祈遠的詢問聲,嚴岱才改變語氣略有些崩潰地問道:“現在有空嗎?不是問你,是問紀堯。”
“那你不直接給他打電話?”心里藏著事兒的葉祈遠頓時不爽了。他直接開了免提,然后那邊嚴岱的聲音便傳了出來:“還不是因為你一下班就跟他黏在一起?”
葉祈遠很想手把電話給掛了。
還好僅存的那點友制止了他的作,嚴岱在電話里繃不住地罵了一聲:“快來幫我把這個醉鬼帶回去?”
能讓嚴岱那麼生氣的醉鬼是誰,不言而喻。
葉祈遠忍不住挑著眉梢調侃:“怎麼還讓人幫忙?你一個人扛不他?”
“放屁!我當然扛得。可這家會所嫌棄我不是vip,怕我威脅客戶安全,竟然不讓我把人帶走?”單從聲音里都能聽出嚴岱的崩潰。
那邊報來一串地址,紀堯知道葉祈遠不會丟下嚴岱不管,所以干脆轉了車道朝會所的方向開去。只不過由于嚴岱一打岔,先前想問的話倒是不再好問出口了。
“扣下”展其銘的會所,正是葉祈遠先前出事的那家。紀堯算是老東家,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展其銘和嚴岱所在的包廂。
包廂里一片狼藉,酒瓶子倒了一地。展其蘊坐在沙發上,西裝外套早不知道扔哪兒去了,領帶也掀到了后面,好好一套西裝穿得像個流氓。
他眼眶通紅,仰頭灌了一口酒,然后像個孩子一樣對著嚴岱無能狂怒:“我說了我不要!你簽什麼簽!我才是董事長!”
站在一旁的嚴岱翻了個白眼,心想你氣個屁,又不是白要的,不是該給的錢都給了嗎?
他覺得展家這兩兄弟真有意思,一個要白送份,一個著頭皮打死不要。嚴岱自詡是個正常人,所以走正常程序著展其銘把份給收了。
要不是他手頭沒那麼多錢,半個展華他還想要呢。
結果他這個舉卻把展其銘給氣瘋了,下了班就跑來這里喝酒。
看到葉祈遠和紀堯過來,嚴岱抬了抬眼皮道:“快代一下外面的人,幫我把這個傻帶出去。”
雖然不喜歡和人肢接,但這會兒紀總裁卻沒讓葉祈遠手,自覺地擔起扶人的重任。他和展其銘算不上,唯一的還是因為葉祈遠。
結果他扶著展其銘起來的時候,這醉鬼卻像看到救星一樣,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興許是現在四個人都在場的狀況讓他想起了上次那頓飯,展其銘大著舌頭道:“哥們,來陪兄弟喝一場!”
紀堯很無語,拉著人就要走,卻見原來站在包廂門口的葉祈遠走了進來。他慢悠悠地在桌邊坐下,然后拿了個空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
看到他這舉,展其銘當即舉著手了一聲好,放過了紀堯準備和葉祈遠拼酒。
一直在一旁站著的嚴岱,這會兒抓了抓頭發,低罵了一聲,竟然也坐在了酒桌旁。
葉祈遠記掛著那張照片的事,憋得難;嚴岱下午聽到展其蘊和展其銘的對話,心里也是五味陳雜。于是兩人和展其銘這個醉鬼一拍即合。
紀堯作為這個包廂里唯一清醒的人,站在那里掙扎了一會兒。他想到之前車廂里葉祈遠莫名其妙的態度,那丁點委屈又飄了上來。
于是紀影帝長一邁,也坐在了酒桌旁。
眼看幾個人都落座,展其銘很高興。他覺得只喝酒不過癮,非得玩點東西。這邊包廂也提供各種游戲規則,展其銘挑挑揀揀出來一個。
他找出來的是個做“我沒做過”[1]的游戲,酒桌上每個人說一句沒做過的事,如果有人做過則要喝酒,包括發言的人。
展其銘研究了一會兒,他盯著這個游戲規則卡片,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拍桌子大喊一聲:“我從沒有比不過展其蘊!”
可是說完,展二自己呆了半晌,默默地低下頭,端起面前的酒仰頭喝了。這架勢太像騙酒喝的,惹得嚴岱笑了一聲。
展其蘊雖然是個人渣,但有些能力的確還不錯。秉承著實事求是的原則,葉祈遠和嚴岱都端起酒喝了,只有紀堯沒。
但是紀影帝過了一會兒,突然想到嚴岱為了展其蘊放棄工作的事。他思考了一會兒,有點不是滋味,也端起杯子喝了酒。
按順序到了嚴岱,他笑著說了一句:“我從沒有喜歡過傻。”
說完他也沒愣,把面前的酒喝掉,然后又倒了一杯仰頭喝了個干凈。
聽到這個問題,葉祈遠很想湊熱鬧也跟著喝一杯,最終想想紀影帝好像和“傻”這個詞不太合,于是作罷。
現在順序到了他,葉祈遠覺嚴岱和展其銘都是來騙酒喝的,他可不能這樣干。
握著手里的酒杯想了一會兒,在葉祈遠腦海里閃現的還是那張照片。
如果能好好的活著,一直呆在這個世界上陪著紀堯,也許葉祈遠并不會在意那張照片。這只是過去的事,過去的人而已,即使某些地方和他有些相像。
但是……他也只是紀堯生命里即將過去的人而已。也許在以后,紀堯邊會有其他人出現,也許還會和他有一些相似……
葉祈遠臉上微笑不變,他在心里默念著“我不吃醋我不吃醋”,然后開口就說了個長句子:“我從沒有和人在酒吧里親親我我也沒把現在的人認別人。”
他這話一出,紀堯還有些懵,皺著眉沒聽明白。
嚴岱則是瞬間投來了吃瓜的眼神。
只有展其銘,他聽不明白葉祈遠的話,但掰了掰手指,一拍桌子指著葉祈遠道:“不行你違規,你這是倆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注:酒桌游戲規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