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又停電了……”塞麗娜從一輛噗噗哼哼的破舊拖拉機上跳了下來, 錘了錘被顛簸得麻木的四肢，看著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夜幕, 皺了皺漂亮的小鼻子，用蹩腳的漢語哀起來。

同隊的聶長生則提著出診箱下來, 對專程護送的司機說了一聲謝, 那個司機揮揮手, 高興地調轉了車頭, 朝原路返回了。

義醫隊駐扎的這個小鎮很古舊，一個月里就有半個月是停電的，只是這里的居民已經習慣了艱苦的生活，而且晚上的他們也沒有太多的娛樂節目, 比起用電，點蠟燭還更省錢, 所以就算義醫隊里有人跑去縣城的供電局投訴了幾次, 供電量依舊限，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放平了心態，適應了這里的作息習慣。

兩人朝著小鎮路口的招待所走去, 那是義醫隊的駐扎地, 說是招待所，其實就是一棟只有兩層樓的破舊居民房, 門口只有一個嘮叨的老婦人看管，養了兩條跟一樣很會刷存在的大狗，只要有人靠近招待所, 它們就會吠得震天撼地，用咆哮的方式通知樓里的人，他們出診的伙伴回來了。

老婦人一邊開門讓他們進來，一邊呵斥吠得沒完沒了的兩條狗，上了年歲，學不會英語，用本地話對進門的聶長生跟塞麗娜說了什麼，兩人的西班牙語掌握得不地道，完全聽不懂，只能用西班牙語對說了聲謝謝。

招待所里已經有幾個人迎了出來，他們出診的村莊距離小鎮比較近，回來的也比較早，很自覺的就先做好了飯菜，別看是小鎮的招待所，但其實廚房的條件也很簡陋，只有三個煤氣爐，如果是聶長生下廚的話，煮飯炒菜煲湯剛剛好，偏偏義醫隊的人多，口味不一樣，好幾個西方人吃不慣中餐，將就了幾次，還是沒辦法忍，于是分隊才按個人的喜好分配，這才解決了吃飯的問題。

好在大家的出診時間不一致，組隊的人誰先回來，就先做自己喜歡吃的晚飯，廚房里的大冰箱塞的都是時令的蔬菜，因為停電的頻率太高了，類都是托看門的老婦人上集市買的，只是現在的天氣比較炎熱，沒有放到冰箱的類等到了晚上都會變了味。

就著朦朧的燭，幾個人圍著飯桌吃起了烤土豆，這是另外一個國籍的醫生做的晚餐，用錫紙烤了土豆，就著錫紙切開它，在切開撒上黃酪，伴著切細了的蔥末，煮了的碎，吃的時候撒上細鹽與胡椒，用刀叉拌勻，如果喜歡吃咸的，還可以加上一些醬油，味道也很不錯，在這眾口難調的食之中，算是很大家歡迎的食了。

聶長生也喜歡吃，事實上，他的年熬過苦日子，只要能充，對吃的質量卻不怎麼講究，況且這份晚餐確實很味，烹飪也簡單，不像中餐那麼繁雜，如何換做莊凌霄，不是挑剔土豆的口很差，就是不滿調料太，本沒法下口了……

怎麼又想起他了？

聶長生皺了皺眉，咬在里的食顯得有點苦。

他以義醫的份出現在這里已經一個多月了，原本他以為可以暫時將困囿他的窘境拋開，可自從跟葉俊柯通了電話之后，莊凌霄的影像就如同一首孤笛的演奏曲，悠悠長長的音符里，每一聲或緩慢或快速的換手里，像一朵有意識的蓓蕾在枝頭靜靜地等待，又像夕照下的影子拉得朦朦朧朧。

聶長生不會否認，他想那個男人了，不管是吵雜的白天，還是靜謐的深夜，那個男人就像黃粱一夢，每一次有他出現的夢里，都是無盡的溫，相擁，相吻，抵死纏綿，飛蛾撲火一樣熾熱。

這一筆長相思，到底無法割舍，就算彼此隔了一個無法逾越的重洋。

“李，你也答應嗎？”塞麗娜拔高的聲音在聶長生的耳畔響起。

聶長生回過了神，著昏黃的燭火，有點迷惘地看著，問道：“什麼？”他現在用的假名里，李正是他的姓氏，好在外國人都喜歡用姓氏來人，義醫隊里，另外一個臺灣同胞姓的是一個不常見的復姓白馬，聶長生也是到了這里才知道中國有“白馬”這個姓氏的。

“明天難得是休假，咱們去一趟羅剎村玩一玩吧！”燭下，塞麗娜的眼睛像寶石一樣閃爍著意味不明的芒。

“對啊，對啊，說不定就看到了海盜了呢！”另外一個跟塞麗娜年齡相仿的男醫生也附和，他也是來自于紐約，卻是加州一個農場主的繼承人，理想跟現實有沖突，最后理想打敗了現實，才義無返顧地來到這里做義醫，從小就崇拜影視上的孤膽英雄人，杰克船長就是他的偶像之一。

“隊長說了，沒什麼必要的事，咱們不要靠近羅剎村……”聶長生算是聽明白了，原來塞麗娜對本國的久遠歷史的海盜非常興趣，出診之余，最大的愿是跑到傳說中還有海盜登陸的羅剎村海岸，不說能不能遇上海盜了，便是從當地居民的口中得到一丁半點關于海盜傳說的故事，才不枉會過一趟呢。

這個做羅剎村的地方，是康羅小鎮附近的一個小漁村的法，原本的村名已經被這個兇險的名字取代了，只因每年都有海盜從這里登陸補給，據說也潛伏在康羅小鎮上，虜獲一批富商上船賺取厚的贖金。不過現在的治安好很多了，最近十幾年都沒再聽說有海盜作案的事件了，康羅作為西班牙打造的旅游勝地，每年到這里玩賞的外國游客不計其數，也有一些跟塞麗娜抱著同樣想法的游客跑到羅剎村去游逛，可惜沒有聽說遇上海盜。

“隊長也說了，必要的時候可以去游玩游玩，放松一下心。”附和塞麗娜的男醫生反駁道，他心里盼著聶長生最好別跟著去，否則妨礙了他跟塞麗娜的兩人相時間，三人行的話，塞麗娜理聶長生的時間肯定比理他更多。

另外一個中年子顯然不太喜歡冒險，說道：“邁克爾，明天你還要出診的吧，你的休息日跟塞麗娜可不一致呢。”義醫隊里，一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時間，跟邁克爾同隊，休假時間才剛剛度過沒多久。

“啊！”邁克爾痛苦地了一聲，顯然忘了自己沒了假期了，狠狠地咬了一口土豆解恨。

聶長生以為這次的羅剎村之行會胎死腹中，也并沒怎麼在意，飯后跟大家閑聊了一陣子，陸續有出診的人回來了，招待所更熱鬧了，可惜沒來電，耗用了一天的手機也都沒了電，想充電找朋友聊天都不可能，好多節目都到了限制，連打牌都沒幾個人玩了。

聶長生不常用手機，他的手機卡上只跟葉俊柯一人聯系，電池量倒很充足，被塞麗娜借去斷斷續續地打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電話，電量耗盡了才罷休。

睡了一個不怎麼安穩的覺，醒來時東方的天還沒翻白，想起今天是休假，聶長生迷迷糊糊的又合上了雙眼，直到耳邊盡是塞麗娜孜孜不倦的喚聲，他才又睜開惺忪的眼睛。

“怎麼了？”聶長生打了個呵欠，問床前神奕奕的塞麗娜，他記得房門是上了鎖的，大概是同寢室的人出診時忘記上鎖吧，不過塞麗娜從看門老婦人的手里討過備用鑰匙闖他的睡房也不是沒發生過的事兒，遇到這樣的景，他只有大度地裝作不介意的模樣。

“走啦，去羅剎村！”塞麗娜還是一口別扭的漢語，師承臺灣同胞白馬，約帶有一點臺灣腔，嗲嗲的，聶長生頓時一個激靈，睡意全無了。

“你怎麼對這個地方還不死心啊？”聶長生一邊起床疊被子，一邊無奈地說。

“不是我，也是范丹斯也一樣！”口中的范丹斯來自荷蘭，是個幽默風趣的帥哥，歲數跟聶長生相差無幾，出診時，很在校生的喜歡。

“那你們倆……”聶長生剛要建議他倆結伴同去，話說了一半就停止了，他想起來了，范丹斯是個路癡，去集市買個菜都會迷路，出診時，上個廁所也必須有人陪著，否則出了廁所，他就不辨東南西北……

不得已，聶長生只好陪著他倆一起去羅剎村了。

小鎮沒有汽車站，三人等在路邊，攔了幾部過路的貨車，可惜語言不通，等了一個多小時還沒坐上車，最后終于遇上了一個略懂英語的卡車司機，連比帶畫之下，才明白了三人要去的地方，雖然不順路，卻熱心地打了電話了個要去康羅的朋友把他們載了過去。

一路顛簸了三四個小時，中午時，三人終于到了康羅小鎮，寫過了順風車司機之后，三人直奔傳說中有海盜登陸的羅剎村，這是一個繁榮的港口，離旅游勝地康羅小鎮又近，村里絡繹不絕的都是外鄉人，可惜村莊實在很小，除了有塊很不錯的海灘之外，幾乎沒什麼可以游玩的地方。

范丹斯里也流有海盜的冒險神，他找人問了酒吧的所在，拉著兩個同來的伙伴的手直奔一家魚龍混雜的大酒館，據說海盜登陸必去的地方就是大酒館，而且海盜影片上也是這麼演的，說不定在大酒館里，就能遇上登陸的海盜呢！

然而，這間大酒館里，他們三人沒遇上什麼獨眼的、獷的、蠻狠的像極了海盜的男人，卻遇上了一個酒保突然昏闕了過去，事發生得太快，剛剛落座的三人還沒點酒呢。

人群里了一團，吵吵鬧鬧的竟然沒有一個打電話救護車。

“讓開，讓開，我們是醫生，讓我們瞧瞧病人！”范丹斯用英語了起來。

魚龍混雜的地方，聽懂英語的人也多，惶急的人群讓開了一條通道，讓自稱醫生的年輕小伙子走到病人的邊。

范丹斯對病人做了一些應對的急救措施，末了，對人群道：“是心梗塞導致的休克，快把他送去醫院啊，這里沒有醫療設備，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眾人才把病人移到了車上，一陣兵荒馬之后，聶長生也終于從人群里模糊不清的對話明白了這個村莊本沒有醫院，連診所都沒有，急病的病人一旦發病，大多都是被死神帶走，很能從醫院回來的。

至于為什麼一個繁榮的港口村莊為什麼會沒有醫院跟診所，那當然是因為登陸的海盜除了補給用品，俘虜富商之外，還要抓醫生上船，為船員治病救人了，而一旦被抓上船的醫生，幾十年都再沒有回來過，不知生死的，誰還會不怕死的跑來這個地方等著海盜上岸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