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花了心思準備的禮,一枚舊幣,背面是戴皇冠的玫瑰花飾,面值20便士,年份是出生的那一年,1992。李至誠找了家工作室把幣重新拋打磨,串項鍊。
他扣上扣環,替整理好頭髮,對說:“別張,你學長我會魔法的,現在給了你加,只管往前衝。”
週以著幣,眉目舒展嫣然一笑。
李至誠又把兜里的戒指糖塞到手裡:“還有這個。”
週以拿起看了看:“糖啊?”
李至誠說:“補充糖分有利於思維運轉。”
週以拆開,把鑽石戒指造型的草莓糖套在手指上,展開手掌舉到李至誠面前:“這都是我小時候吃的了,好大顆哦。”
李至誠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週以是第三個演講的,面帶微笑上台後,自信從容地開口,毫不怯場,是表現力就加了不分。
那篇稿子李至誠聽念叨著背過幾句,但這是他第一次聽完整版。
演講的主題是“arriagethefinalityofrance?”
為什麼婚姻是浪漫的終結。
週以運用演講技巧,讓這個話題並沒有被沉重抑地探討,甚至有幾的詼諧調侃讓全場都哄笑起來。
李至誠坐在台下注視著,卻突然到一陣難言的酸和揪扯。
驕傲欣於的聰明、獨立、堅韌。
又心酸地意識到,這個孩並不是他能放進玻璃罐裡珍藏的玫瑰,是有自我意識的風箏,會飄遠,會飛走。
李至誠難過又矛盾,他想拽著那細線,將其占為己有,又希風箏能不停往上飛,去更高的天空。
那天週以拿了一等獎,下台後飛撲進他的懷裡,眼裡笑意充盈,蹭著他的脖子求誇獎:“我棒不棒?”
李至誠的頭髮,吻在的額角:“太棒了,學長帶你去吃大餐。”
週以說要喝酒,這次李至誠沒攔著。
七月中旬,暑氣最盛的時刻,川菜館裡熱鬧喧嚷,充斥著周以最喜歡的煙火氣息。
走出飯館的時候,天還未全黑,黃昏落日,世界金黃燦爛。
看周以腳步虛浮,李至誠有些後悔了,小半斤白的呢,自稱酒量好,還是有些醉了。
把人背到背上,李至誠托著顛了顛:“一米七幾的個子,怎麼這麼輕?”
週以的下擱在他的肩上,口齒含糊地說:“怎麼,嫉妒我吃不胖?”
李至誠哼了一聲:“我才沒。”
週以往前拱了拱,和他臉臉,的臉頰滾燙又,呼出的暖熱氣息拂了過來。
“學長。”週以黏糊地說,“我跟室友說了,我今天晚上不回去。”
李至誠呼吸一窒,裝作沒聽懂:“什麼意思?”
週以閉不吭聲了。
李至誠停下腳步,側了側腦袋:“把話說清楚,學長笨,聽不懂。”
週以埋在他的頸側,囁嚅著開口:“我已經二十歲了,是不是可以做點兒不宜的事了?”
李至誠在24小時便利店的門口把周以放下,獨自一人進去,幾分鐘後再出來,往手裡塞了一支可多。
進屋後,週以還沒吃完,就被男人在牆上含住雙,連帶著那口甜膩的雪糕。
李至誠啞著嗓子,有些後悔道:“就不該讓你喝那麼多酒。”
週以出胳膊圈住他的脖子,整個人過來:“喝酒壯壯膽嘛。”
......
“生日快樂,小壽星。”
項鍊躺在白皙泛紅的上,李至誠吻過幣,一路向上,最後落在掛著淚珠的眼尾。
凌晨兩點,屋裡持續一整晚的高溫終於逐漸冷卻。
週以趴在李至誠的懷裡,了他的心口:“你們男人不是會有賢者時間嗎?”
李至誠抓住不安分的手:“嗯?”
週以說:“就是會悵然若失,會空冷淡,事後站在窗邊,著夜景煙那種。但是你卻一直抱著我欸。”
李至誠笑起來:“我這麼你,還怎麼做賢者?”
週以猛吸一口氣,拉高被子遮住臉,甕著聲音抱怨:“你幹嘛突然說麻話!”
李至誠也掀開被子鑽進去:“是不是還不困,還不困再來一次。”
週以捂著酸脹的小腹翻了個,趕認輸:“用不著用不著,睡了睡了。”
李至誠從背後攬住的腰,把人攏在懷裡:“睡吧。”
安靜了半晌,昏暗中,週以又睜開眼睛:“你還記得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在花壇邊上,那天我哭得很慘。”
李至誠迷糊地嗯了一聲。
“還有在約,那天我逃課出來打遊戲,特地跑到一個離學校遠一點的網吧,其實是因為我遇到了點煩心事,想找個地方發洩一下。”週以到腰間李至誠的手,搭了上去,“好神奇啊,每次我一不開心你都會出現,你是不是真的有魔法,你其實是老天爺派給我的守護神。”
李至誠被的說法逗笑:“嗯,我是你的守護神。”
那時的周以是個熱文學的理想主義者,年輕浪漫,富於幻想,認為所有的問題都能找到答案,所有困難都會迎刃而解,這個世界彩紛呈,結局總是好。
李至誠就這麼看著,跌進了夏天。
隨口一句“守護神”,卻真的讓李至誠生出使命和保護。
至在周以面前,他希自己永遠是強大、可靠、無所不能的樣子。
這也許是男人的通病,他們不願意展示出自己的脆弱,所以逞強,所以強歡笑。
李至誠在大三的時候得知母親不太好,但是家裡沒和他細說,他起初也沒想到會是威脅生命的程度。
父母在不遠遊,這話真得驗過後才明白。
他很幸運,家庭生活從來和諧幸福,連青春期都沒和父母鬧過矛盾,母親總是溫和善的樣子,上有典型的江南風韻。
那是李至誠第一次看見那樣歇斯底里、偏執又脆弱的沈沐心。
“你和小周提了沒啊?等畢業就先結婚,願不願意來這邊生活?”
沈沐心躺在病床上,見到他開口第一句總是這個問題。
李至誠嘆了聲氣,後來連搪塞都懶得搪塞,置若罔聞。
沈沐心自顧自地念叨:“你倆呢趁著年輕先生個孩子,再慢慢忙事業也行的,咱家又不缺錢,要不想工作也行。”
“媽。”李至誠的語氣帶著不滿,“不是那種姑娘,你能不能別再提這事?我倆到了該結婚生孩子的時候自然會結會生。”
得不到兒子的理解,沈沐心頃刻紅了眼睛,帶著哭腔著急道:“可是媽媽還能活多久啊?”
李至誠覺得頭疼,疲憊地喊:“媽。”
沈沐心哽咽道:“誠誠,媽媽不想帶著憾走。”
雪白的床單,藍的病號服,蒼白憔悴的面容,母親小聲啜泣的畫面像塊巨石,落在李至誠心上,得他不過氣。
那天晚上,和周以日常通話時,李至誠犯了糊塗,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
他明明知道周以為了出國讀研的機會有多努力拼命,卻還是出於私心試圖挽留。
像被推倒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此後一切崩盤。
電話裡哭喊的周以讓李至誠想起了病房裡的沈沐心,那個以為自己可以擁有一切的年輕男人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他抓不住的東西太多了,他開始害怕,二十多年來頭一遭活得那麼困頓無助。
李至誠和周以依舊會每天打一通電話,但時長越來越短,聊的容也越來越平常,都怕再到雷區,所以如履薄冰,但這樣太累了。
也許異地的結局就得是如此,初也都是無疾而終的。
他們沒有細碎不休的爭吵,就是忽然這麼一個夜晚,在公站台的昏黃路燈下,他們知道他們走不下去了。
分手後,李至誠倒也沒頹廢,家裡沈沐心生著病需要人照顧寬,他還有學業、工作。
年人哪有空閒哪有力失,他必須得一刻不停地直腰背,咬著牙繼續走下去。
曾經的室友蔣勝沒讀研,早早進職場,最近談了個新友,在微信上一個勁地向李至誠取經,問他和孩出去約會都有什麼注意事項。
李至誠卻無法作答,他回想起來,他和周以最常呆的地方就是網吧。
也不總是一起打遊戲,英語系課多作業多,經常是周以在他旁邊安靜做作業,了再一起去周邊覓食。
李至誠突然覺得他對他家姑娘太不好了,哪有人自己打遊戲,讓朋友在旁邊陪著的。
蔣勝又問他,送花要送什麼,紅玫瑰會不會太俗。
李至誠同樣回答不上來,他很買花,唯一一次挑細選就是周以畢業那天。
他以前總覺得周以不會在乎這些,但轉念一想,哪有姑娘會不喜歡收到鮮豔漂亮的花束。
和蔣勝匆匆結束對話,李至誠下樓買了兩聽冰啤酒,大口灌下,想住心頭煩的緒。
週以很向他要什麼,總是省心懂事,不會黏人,但會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鑽進他懷里索取擁抱和親吻。
麥芽的氣味躥在口腔裡,他想起週以不喜歡啤酒,就喜歡烈的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川渝孩都這樣。
李至誠紅著眼眶,站在蚊蟲飛舞的路燈下,出手機,點開已經沉寂許久的聊天框。
手指放在鍵盤上,卻不知道要摁下哪個字母。
說什麼?
他思考了許久,最後選擇一句無關要的問候。
倫敦今天有沒有下雨?
讓李至誠沒料到的是,那邊很快就回复。
說:下了,小雨下了一整天。
他把喝空的易拉罐扁扔進垃圾桶,摁熄屏幕回了家。
張遠志也回了江浙滬發展,考研考在j大。
李至誠約他一起喝酒,吧台邊上,他剛下班,還穿著板正的襯衫西,張遠志一見他就說:“哥,你現在好斯文敗類!”
李至誠笑罵道:“滾蛋,會不會用語?”
張遠志掏出手機對著他,說要拍張照留個念。
李至誠不明白蘋果公司為什麼要把屏幕越做越大,他清楚地看著張遠志把照片發給了備註為“週以”的聯繫人。
兩人喝酒杯,隨意談,聊申城聊北京,聊大學聊職場。
“欸哥。”突地,張遠志話鋒一轉問,“你和周以真掰了啊?”
李至誠明顯地失神一瞬,抬杯抿了口酒,淡淡地嗯了一聲。
張遠志說:“真沒可能了?我們大家可都以為能喝到你倆的喜酒呢。不就鬧個小矛盾嗎?過兩天氣消了把人哄回來就行。你倆異地都能堅持兩年,這樣結束多可惜啊。”
李至誠放下杯子,角挑起若有似無的笑,他搭著張遠志的肩,拍了拍,開口說:“你能和我保證說,我李至誠將來娶的老婆一定是嗎?你能和我保證,在週以為主角的故事裡,我就一定是那個男主人公嗎?”
李至誠說完,又自己否決道:“不能。”
“如果今天有個人在我面前打包票,說你倆不管怎麼樣肯定都能修正果,那去哪我都會追著不放。但不是這樣啊,在那邊會遇到誰,會喜歡誰,會被誰喜歡,我不知道。我現在去拽著,兩個人再折騰個幾年,重蹈覆轍一遍怎麼辦?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的正確選項,我也不敢再錯一遍了。何況人又不是一輩子只能一個人,也許已經遇到下一個了,更好更適合,我總不能擋著奔向未來的路。所以算了吧,不折騰了。”
長長的一番話說完,李至誠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張遠志看著他,言又止,最後也只是惋惜地嘆了聲氣。
這是後來李至誠唯一一次在別人面前談起這段,像做了段結束語。
時間把生活翻新,人總得朝前看。
不過和其他分手後的不同,他們並沒有為陌路人相忘於江湖。
一句倫敦下沒下雨,好似鑿破了冰牆,他和周以的聯繫慢慢頻繁了起來,說不清是誰找誰多一點。
畢竟在為人之前,他們本就是契合的朋友,他們有一致的三觀、共同的好,能秒懂對方拋出的笑梗,一來一往地打趣。
這樣的人出現在生命裡,是很難得的,這也是一開始他們吸引彼此的地方。
恍惚間,李至誠覺得他們回到了剛認識的時候,除了,他們又幾乎無話不談。
前上司是個和李至誠極不對盤的男人,而有趣的是這人也只比他大三歲,但他們的觀念想法卻時常南轅北轍,這很痛苦,因為作出妥協的人總得是他。
一份傾注心的產品策劃方案被嚴詞駁回,李至誠知道他和這家公司是徹底沒緣分了。
待不下去了就拍拍屁走人唄,他要是不想再做it,大不了回去幫老爸打理家業。
辭完職走出公司那一刻,李至誠覺得今天的空氣格外清新。
之前有個ip項目他覺得有前景,但那個傻叉上司沒看上,他打算去聯繫一下畫手,如果拿到授權,就立自己的工作室。
晚上和周以開黑時分這個想法,李至誠沒說和前上司的種種糾葛,只說:“以後就自己做老闆咯,大家都聽我的。”
週以羨慕道:“你真開心,我最近快倒霉死了。”
李至誠問:“怎麼了?”
週以嘆聲氣,開始一長串的抱怨,突降大雨被困在教學樓,還未保存文檔電腦突然黑屏,倫敦冬天真是冷得要命,冒了卻發現自己吃不起藥,室友又凌晨才回來把吵醒......
耳機裡,週以喪氣地說:“我怎麼這麼衰啊,就沒一件好事。”
李至誠沉默地聽著,一句“那破地方待不下去就別待了,趕回來行不行”憋在嚨口,終究沒有說出來。
他看著周以研究生畢業,看著繼續讀博,翻看無數遍朋友圈,卻沒勇氣問一句:“那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他退回到學長、朋友的界限後,不出去那一步,時間越久越難開口。
再沒有定心丸了,李至誠提心吊膽地過著那六年,怕突然有一天的朋友圈裡出現一個陌生男人。
知道周以回國後選擇留在申城,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興喜悅。
那種緒很複雜,籠罩在表面的是層深灰的無措。
姜迎問他,你們倆明明都很清楚對方的心思,為什麼不復合。
李至誠想,那不一樣了。
像人怕水怕蛇怕高,一旦某樣事被設定為有傷害,人就會產生自我保護機制。
分手那天把他推開,的躲避和後退,連李至誠自己都沒意識到,那道刻在心上的痕蹟有多重多深。
週以來申城是出於什麼心思,其他人一看就知道。
但李至誠當局者迷,他不是不信,他是不敢信。
曾經只需要相互喜歡就能在一起,其他事都不問題。
但現在不一樣,他需要一份堅定的、比以往多出很多倍的才能說服自己放下心。
他其實也有個纏繞的心結。
但這次不同的是,李至誠無比確定,他和周以的複合只是差了個契機。
他們需要開誠佈公地談一次,需要把曾經留的問題解決,再好好地、重新走到一起。
民宿房間裡週以說那些話刺他,他知道這是壞病又犯了,週以一不高興,說話就會不由自主地難聽,李至誠一直覺得這無關痛,孩子嘛,總是口是心非的。
所以那天他只是冷了聲音提醒:“這麼多年不是我在死纏爛打你,是你離不開我。”
第二天上午李至誠回到房間門口,想著過了一晚上的緒應該平靜下來了,他們可以好好地聊一聊,結果就發現那人已經跑了。
走廊裡,李至誠的計劃和原先的好預期被一條語音衝擊得支離破碎。
陌生男人的聲音,親的稱呼和欠揍的語氣,李至誠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狂飆。
不知道算不算場失意職場得意,一天后他收到峻碩科技的郵件,說那款mr產品他們公司很興趣,希能進一步詳談。
李至誠著自己離出,全部心思投在工作中。
連續加了四天的班,會議進行到一半,中途休息時他捧著咖啡杯發楞,書喊了他兩遍才回過神。
貝妍把手機遞給他:“老闆,手機響了。”
李至誠接過,見來電人是雲峴,他說店裡有個自己的包裹,讓他下了班來取。
在看到週以的那一刻,其實李至誠就已經不生氣了。
他把人帶回家,想著等這兩天忙完就好好把的事理清楚。
卻忘記那姑娘心思敏,容易想太多。
他忙昏了頭腦,走錯房間,卻歪打正著,給了兩個人傾吐心聲的豁口。
把人抱在懷裡眼淚的時候,李至誠想,他總喜歡做計劃,希一切按步進行,但每次都被周以意外打。
天的表白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
但回過頭來看,一切又似乎發生得剛剛好。
回到床上,週以鑽進他懷裡,還是喜歡一條架在他上,一點也沒變,李至誠心裡缺了一塊的地方終於被補齊。
他的夏天,挾著鹹的海風,終於回來了。
end
作者有話要說:想寫很久,只是前段時間比較忙,這兩天終於寫完了。
正文主要是從周以的視角落筆,所以想在番外通過李至誠的角度,把這個故事按照他們原本的時間線敘述一遍。
祝大家夏天快樂!
謝喜歡我們老李和周週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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