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是在一陣敲敲打打的聲音中醒來的。
“喂,你醒啦?”剛睜開眼,一旁就傳來一道清亮的高音。一個穿著道袍的小道士幾步跑了過來,著床榻瞧,“還能不?”
這小道士十五六歲的模樣,量不太高,長得眉清目秀的,看上去倒有幾分可。只是現在,小道士那雙黑亮的眼睛里滿是嫌棄。
“能就快起來,我告訴你啊,可別想在我們青云觀白吃白喝,我們這兒是不養閑人的!”他嘰嘰咕咕的說著,邊把桌邊早放好的一碗藥遞給了裴姝道,“諾,快把藥喝了,把藥錢給我結了!”
藥很苦,而面前的小道士明顯是個凡人。
在小道士不停地念叨中,裴姝很快搞清楚了自己現在的境——已經到了凡間了,還活著,這便足夠了。
申屠凜修為至大乘期,裴姝從沒想過自己能順利的在這位魔尊的手中完好無缺的逃走。試著調了靈力,丹田卻是空空如也。
在萬魔窟時,吸收了許多神魔之力,勉強算是修復了的。
但其中不僅有凰之力,還有魔神之力,魔氣,不想死,可也不想淪為沒有理智的魔。
若是申屠凜沒有出現,倒是有時間再尋其他法子。
可事與愿違。
既不想制于人,最快捷的法子,便唯有一個。
——出凰,徹底毀了這凰脈,斷了仙緣,從此淪為不能修行的凡人。也唯有凰,也才能傷到那位魔尊了。
裴姝抬起自己的手,過窗扉灑在那只修長白皙的手掌上。
雖有些蒼白,但鮮活、有力。
還活著。
而活著,便已經是極好了。
床上的青子看著自己的手,忽然淡淡勾起了角。不笑時,猶如冰雪漫天,可笑起來,卻像是一陣暖風,吹在人的上、吹進人的心口。
“……喂,你笑什麼啊?”
小道士被那人笑迷了眼,愣了愣,才猛地反應過來,清秀的臉上紅通通一片,哼道,“別給我耍人計啊,我可不吃這套!快,藥錢給我。”
“藥錢?”
從醒過來,小道士的就沒有停過,裴姝通過他的話,總算知道了之前發生的事了。
掉下來時,正好砸在了這青云觀上,砸壞了牌匾。而小道士喚了許久,都沒有反應,無奈之下,小道士不但把搬進了青云觀,還得找大夫給看病,還要買藥熬藥。
總得來說,就是虧大啦!
“看你長得細皮的,穿得也人模人樣的,不會連這點小錢也要貪吧?”小道士警惕的看著,“我要得不多,十兩……八兩……哎,五兩,五兩銀子就算我們兩清了。”
他雖認不出這青子上裳的料子,但是還是看得出,是這裳就值不錢。
“……抱歉,我沒有銀子。”半晌,裴姝才有些尷尬的開了口。
確實沒說謊,出世家,又是一峰之主,裴姝自然是不窮。的儲戒里可不缺好東西,可現在沒了修為,使不上靈力,本打不開儲戒。
自來喜歡輕裝,因此也不像其他修那般,上帶著不飾品。一頭烏發只用一青發帶綁了起來,上面連木簪子也無。
所以,如今,全上下最值錢的只有……
裴姝垂頭,目落在自己的裳上。
然而,抬了抬自己的手臂,袖子上破了一大塊。這倒是正常,這裳雖是靈法,但凰裂的威力,便是魔尊也了傷,更何況區區一件裳?
抬頭,對上了小道士虎視眈眈的眼神,那雙眼里明明白白寫著別賴賬,賴賬他可不客氣了。
“別和我說什麼‘道長,你的恩我謹記在心,來日必報啊’!”小道士嘀咕著,“我不用你記著什麼勞什子恩,把錢還了我便是!”
“……我可以做工抵債。”昔日坐擁無數財寶的萬靈仙子何時這般窮過了,裴姝難得有些窘迫,思索了片刻,才勉強想出了這麼一個法子。
這法子當然不好。
小道士上下打量著裴姝,冰玉骨,材纖細,是他生平見過最最最最好看的人了。可是……看看那細得仿佛輕輕一折就會斷的手腕,看看那不盈一握得纖腰,看看那蒼白的臉……
小道士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就這看上去走幾步就要倒的病弱模樣,別到時候還沒把債還了,反倒是自個兒先倒了!
“這樣吧,我可以寬限你幾日。”他想了想,不不愿的道,“你告訴我你家在哪兒?讓你家人來還便是。”
家人兩字落下,小道士便見那極的子角的笑意緩緩淡去,恢復了那冰雪之容,眉間微蹙,那雙眸中似有失落閃過。
“……我沒有家。”
人的聲音也似是帶了一冷意和悲意。
小道士的心登時就是一個咯噔,竟莫名有些心疼。如此玉容,便是那天上的仙子也不過如此了。
他的目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青上,上面跡清晰可見。
上滿是,又孤一個子,年紀輕輕的……
“……誒,算了算了。”他別開頭,哼了一聲道,“做工抵債就做工抵債,不過,哼,你可別懶,否則,我可不會客氣的!”
他說著狠話,可偏偏長了張娃娃臉,毫無威懾力。
裴姝角忍不住微微翹了翹,輕輕應了聲:“好,道長放心,我絕不會懶的。”說著,便從床上下來,隨即彬彬有禮的向小道士行了一禮。
“在下裴姝,在此多謝道長施救之恩。”
明明長了一張冰雪容,卻又偏生了一雙溫眸。
眼明正似琉璃瓶,心秋水橫波清。
被那雙溫眸著,冰雪消融,仿佛整顆心都熱了起來。
“……你別勾引我!我告訴你,我對人沒興趣的!”小道士忙偏過頭,娃娃臉上紅紅的,說得大義凌然,“哼,收起你那點小心思,我陶初一可不是那些只會用眼睛思考的臭男人!”
“……好,初一道長果然令人刮目相看,是我著相了。”裴姝角笑意若若現,輕聲道,“現在就讓我做工抵債吧,不知道長需要我做些什麼?”
“誒,你你……你去做飯吧!”
陶初一輕咳了兩聲,直著背脊道,“哼,看你這幅病怏怏的模樣,也干不了什麼重活。正好要到午飯時間了,你以后就負責廚房的活吧。”
“對了,我口味重,喜歡辣一點的。”陶初一開始給裴姝安排活了,“走吧,我帶你去廚房。還有,我們觀人,除了我,就只有我師兄。師兄喜歡清淡一點的,你可以給他熬點粥……”
陶初一的叭叭叭的說了一路,裴姝跟在邊,幾次張,是沒有上。
“我說得這些,你都記下來了嗎?”
足足說了一刻鐘,陶初一才終于意猶未盡的停了。
“……記下了,可是,”
“記下了,那就去做飯吧。”沒等裴姝說完,陶初一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哎呀,我還洗了服沒有晾,今天可難得有個好天氣,過幾天,說不定就要下雪了!你快去做飯,半個時辰后,準時開飯啊!”
“可是……我不會做飯啊。”
可惜,陶初一說完就一溜煙跑了,看得出來很急,本沒有給裴姝說完的機會。
青云觀看上去年代很是久遠了。
面積倒是不小,廚房也寬,打理的還算是干凈。裴姝在門口頓了頓,才慢慢走了進去。
廚房里的東西比較簡陋,米缸里只剩下淺淺的一層米,灶臺上還放著一些蔬菜,上面還滴著水,看上去很新鮮。
蔬菜種類倒是多,可惜沒有。
調料也只有鹽,就連油也沒有。
總得來說,看著這些,就知道青云觀有多窮。
不過,裴姝是看不懂的。
說起來,這還是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進廚房。
曾經,在裴家時,為大小姐,邊仆從無數,金尊玉貴,自然沒有下廚的機會。到了天嘯門,也只需要一心練劍修煉便可,等筑基功,就可以辟谷了。
畢竟便是用靈田種的靈食也有雜志,更別說是凡間的五谷雜糧了。
生平從未慌過的萬靈仙子,第一次有了淡淡的慌張。
“所以,飯該怎麼做?”
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拿起一蘿卜,眸中滿是疑。
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然后把那顆還未切過的蘿卜整個放在了鍋里。
“陶道長,平安符還有嗎?”
陶初一晾好裳后,就跑到了青云觀門前。他架好了□□,此刻,正手拿著一塊木板,站在□□上,準備把它放上去。
被裴姝砸壞的牌匾自然是不能用了。
但一個道觀,不可能連名號也沒有,但定制一塊牌匾可不便宜。這段時間觀里進項,陶初一想了想,最后只能找了塊木板,把青云觀三個字寫上去,勉強先用著了。
“誒,有有有!”
一聽有生意來了,陶初一忙爬下來,“你要多?”
“一張就可以了。”來買平安符的是個大娘,“陶道長,你這平安符到底有沒有效果啊?我兒子馬上就要去府城走貨了,這長路漫漫,可得有用才行!”
“有用,當然有用!”陶初一一臉篤定,“陳大娘,你還信不過我嗎?我們青云觀可是有上百年歷史了,我陶初一也是土生土長的青山鎮人,是你看著長大的。你不信我,信誰啊?!”
“那可不一定,如果老陶觀主還在,我當然是信的。”
青云觀曾經也輝煌過,尤其是陶初一的父親陶逸枝在的時候,青云觀的名聲更是一時傳到了府城,來青云觀的信眾不知有多。
可八年前,陶逸枝意外去世之后,青云觀便開始走下坡路了。
曾經的小道士們一個個都走了,如今觀里就只剩下陶初一和他師兄了。而他年紀小,道行淺。
俗話說得好,這上無辦事不牢。
陶初一還未及弱冠,他父親死時,他還不到十歲,年紀那般小,能學到多啊?也不怪人不信了。
而他的師兄,還是個殘廢,自己都醫不了,又怎麼度人?
因此,青云觀便就這般漸漸衰落了下來。
就連這一文錢一張的平安符,一個月也賣不出幾張。
“若不是玄清觀需要排隊,我也不會來……”
瞅著陶初一的臉,陳大娘及時止住了話頭,尷尬的笑了笑,正這時,目卻是一頓,疑地問道,“陶道長,那里是青云觀的廚房吧?哎呀,怎麼冒了那麼多的煙?”
陶初一本還因為陳大娘的話在生著悶氣,聞言,猛地轉頭看去,眼的便是數不清的煙。
“遭了!”
他大一聲,轉就飛快地朝廚房那邊跑去,距離廚房越近,煙味兒越濃,陶初一忍不住咳嗽了起來,眼淚花都下來了。
“裴姝,裴姝?你在嗎?!”
他喊了幾聲,沒聽到回應,心里登時一涼,老天,難不裴姝已經……
“……我在這兒。”
正想著,旁忽然傳來了一道悉的聲音。
“……喝!你誰啊?”
陶初一剛轉頭,便被一張黑黝黝的臉給嚇了一跳,懷疑的喊了一聲,“裴姝?”
“是我。”
此時此刻,面前的子哪還有半點人的樣子。臉上被熏得黑黑的,那白皙的皮完全看不見了,只那雙眼睛還是亮的。
陶初一又看了看廚房。
沒走水。
只是那鐵鍋里傳來了一陣糊味。
他捂著口鼻走了過去,揭開鍋蓋,看到了里面黑黝黝的一團。
“……這就是你做得飯?”
“抱歉,我剛才就想說,我沒做過飯。”裴姝了自己的臉,難得出了一窘迫,“要不,我重新做?剛才有了經驗,你放心,這一次絕對不會煮糊了。”
陶初一:“……”
最終,裴姝被趕出了廚房,并被嚴令制止再進廚房,不,至離廚房一百米!
誰能想到呢?
曾經牛哄哄的萬靈仙子,最后竟然敗在了灶臺上。
唉。
裴姝了自己的鼻子,長長的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說:
補昨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