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母親來說，大概向孩子坦誠自己的婚姻是最難堪的。

撕下最后一層遮布，需要極大的勇氣。

一直以來，譚云春雖然會在兒面前抱怨，但很提及父親出軌這一段。

這一點，與很多人都不同。在心里，那是自己的失敗，是難堪，是恥辱，是一種于啟齒的東西。

“為什麼問這個？”掙扎許久，譚云春低聲問。

向晚握住母親的手，“我長大了。想知道一些我爸爸的事。那是我親爹，不管他好還是不好，我想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是我的權利。”

說得很嚴重，譚云春瞄著，仍是遲疑了很久。

“那個人我沒有見過，聽人說是他的同事……”

聽說？

向晚：“你就沒問過他？”

譚云春：“他不肯說。問死都不說。”

向晚嘆口氣，“那爸爸出軌，你就沒有半點發現嗎？”

人是最親的一種關系，只有對方有點風吹草，其實配偶是第一個覺到的人，都不需要任何證據。只不過，有些人不善于捕捉緒。

譚云春搖頭，“可能是他藏得太好了。工資每個月上繳，每天樂呵呵的，對咱們娘倆也好的，我本就沒有想過他會背著我干那種事。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他們被派出所查到在賓館開房……唉！”

一聲嘆息。

訴不盡的心酸。

向晚了的手：“那你有沒有去找過那個人？”

譚云春苦笑，再搖頭，“這種事，我找人家干什麼？我雖然生氣，也只能怪你爸，去揪著一個人又打又罵的，我做不來。”

向晚：“……”

去找，也不是打，不是罵啊。

向晚嘆息：“你心真大，你都不去了解一下。”

譚云春：“不是不去了解，是了解不到。出事沒多久，那的就沒上班了。人家不是錦城人，我也沒地兒打聽……再后來，你爸就去了。人這一死啊，什麼恩恩怨怨，都了結了，我再去追究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向晚沉默一下，“那什麼名字，你總知道吧？”

譚云春看著，在記憶里搜索著。

過去太久，那個并不深刻的名字，在兒凌厲的目中，怎麼都想不出來。

“好像什麼……香？或者什麼？唉，我忘了。”

“……”

“我就聽說，一個人獨帶著孩子，也不容易的。你爸吧，是個熱心腸的人，老是去幫襯人家，這幫著幫著，就幫到床上去了……”

“……”

“也不說誰主，誰勾引誰了，這孤男寡的相久了，難免就會出事。那個時候，我也有問題，我太相信你爸對我的，有事沒事跟他鬧別扭，還從來不過問他工作上的事……所以，你啊，別學媽，一定要把小白給盯牢了。他單位上有沒有漂亮的姑娘？肯定會打他主意的……”

譚云春幾乎是一無所知。

說著說著，又扯到向晚和白慕川這里了。

向晚看著懵懵懂懂的母親，不知該憐惜的一知半解，還是該慶幸。

“媽。”

“嗯？”

“還有個事。”

沉默片刻，向晚又問：“咱家以前那個房子，好像是用爸爸的賠償款買的吧。”

譚云春點點頭，“沒錯啊！”

向晚：“可是我聽人家說，當年爸爸是酒駕，他是責任方，對方為什麼會賠給咱們家那麼多錢？”

“人家有錢不在乎唄。通事故，就算沒有責任，撞死了人，賠點錢，消個災也是應該的。再說了，賠了很多錢嗎？不多啊！”譚云春反問，“當年的房價和現在的房價可比不得，便宜著呢……”

“！”

向晚服氣了。

怪不得母親從來不覺得奇怪。

因為本就沒有去深想過……

見向晚一直追問，譚云春突然張起來。

“晚晚啊，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最近寫書太累，腦子又犯糊涂了？”

當年輟學的原因，向晚一直沒跟家里說得太明白，家里人見不肯上學，整天把自己關在家里，一直認為是腦子犯糊涂。看到胡思想，譚云春就害怕。

“有什麼事，要跟媽說，知道嗎？”

“沒事，就是有點累吧。”

向晚長長一嘆。

無法跟母親說案子，也不能告訴和白慕川的淵源。

結束話題，把媽媽支出房間，繼續寫大結局，可腦子里卻反復回放著白慕川和媽媽在廚房里說笑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心疼白慕川。

他為了母親的案子去錦城，結果——卻是一個這樣的結果。

向晚想了想，拿出紙筆，又把當年的案子理了一遍。

最后發現一個關鍵人——程為季。

當年他是錦城的執法大員，案件細節肯定比誰都清楚。

可為什麼卷宗上卻一筆帶過，以自殺結案？

崔鳴報復的人，第一個就是白媽媽。的死，到底是崔鳴作案手法太奇巧，得自殺而且毫無破綻，讓程為季查無可查，還是程為季瞞了什麼？

向晚有強迫癥。

鬧不清這個問題，無法專心寫作。

寫寫畫畫，一會是現實，一會是小說，腦子混。

終于，丟下筆，狠狠抱住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