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個時空中，有個很流行的說法是‘明實亡於萬曆’。

這樣說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怠政啊，薩爾滸啊，但真正耗帝國元氣，讓君臣離心離德，國家徹底爲一盤散沙的，無疑就是這場曠日持久的礦監稅使之。

正常人完全無法理解，萬曆爲何會對通過礦監稅使搜刮民財，那麼急不可耐。時人描述他在此類事上‘隨奏隨準、星火促行’，與在國家大事上能拖就拖的怠惰形鮮明對比。

那些礦監稅使仗著辦的是皇差，毫不把按欽差放在眼裡，更將州縣員視爲奴婢，任意使喚。很自然便形了一場‘羣虎百出，逢人咆哮，寸寸張羅，層層設陷’的瘋狂掠奪！

他們幾乎控制了全國的礦場，稅關，用包礦、包稅，增稅、濫稅的方式大肆蒐括銀兩。在沿江、沿河、道路橋樑都設置了重重關卡收稅。巧立名目、多如牛的稅收使商家已無利可圖，工場紛紛停產，經濟幾乎陷停滯。

實在敲骨剝髓也無稅可徵了，他們就到挖墳掘墓，公開持械搶劫，將反抗者以抗旨懲辦。富家大戶爲求避禍，被迫傾家行賄；中產之家多半家破人亡。普通百姓也逃不，被宦的狗子直民宅、妻，不知多人上吊自盡。

礦監稅使在皇帝的支持下，肆無忌憚瘋狂的戕害百姓，給社會造沉重的災難，最終也讓大明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譬如高淮遼。

高淮此人本一市井無賴，自閹宮後，看到礦監稅使是個發財的好機會，便重賄宮中權閹，得到遼東礦稅使的位置。

那年月，遼東哪有什麼礦可採啊？但高礦監之意不在礦，而在盤剝遼東軍民。

他到遼東後，當地的地無賴二流子，紛紛投其門下。他們或公開搶掠，或敲詐勒索，罄人之產，人之婦，遼東人民如蹈湯火。

高淮一黨對於那些膽敢反抗的軍民，不論老，均捉拿到天王寺，施以酷刑。有的被捆住雙腳懸在井中，稱‘懸頭系井’；有的被倒立吊在樹上，稱‘腳朝天’；有的被攔腰束住吊在柱子上，稱‘腰束呂公絛’；有的被置在下有烈火的鐵皮上，稱‘烘焚暖炕’，十餘年間折磨死了上萬人。

遼東軍民不堪欺，屢次激變，都被高淮鎮下來。直到萬曆三十六年兵變，遼東兵‘誓食淮’，他才嚇得逃回關。

高淮這種罪大惡極之徒，居然在遼東盤踞了整整十二年，靠的自然是昏庸的萬曆不分青紅皁白百般庇護。軍民絕之下，只能逃奔建奴。時人稱‘壯強勇之夫，亡建州十之四五’。非但極大的增強了直人的實力，也讓昔日橫掃關外的遼東鐵騎失去了兵員，退出了歷史舞臺。

高淮遼可不是個案……另有馬堂陳增戕害山東，孫隆肆蘇州，陳奉敲剝湖廣，孫朝刮晉，潘相榨贛、楊榮滇……這場遍及大明兩京十三省浩劫，一直持續到萬曆末年！

所以說大明的江山本不是建奴打下來的，而是君臣送到人家邊，還是不吃都不行那種……

但哪裡有迫哪裡就有反抗，全國士農工商各階層，對礦監稅使的暴行恨之骨，一呼百應、前赴後繼的起反抗！

萬曆二十七年，山東臨清發了反抗稅使馬堂暴行的‘民變’。萬餘名民衆縱火焚燒稅監衙門，殺死馬堂的隨從二十七人！

二十八年、二十九年，武昌連續發生反稅使陳奉的‘民變’。六萬商民包圍陳奉公署，將其爪牙16人捆綁手足，投之於江。迫使萬曆撤回陳奉！

萬曆二十九年，蘇州葛賢率衆發了寫進後世教科書中的著名暴，將孫隆的一干黨羽溺斃於河中，火燒稅監衙門，要求停止徵稅。在羣衆的威力下，孫隆嚇得逃往杭州……

整個萬曆後半葉，反礦監稅使的鬥爭遍及全國各地，且延續的很長時間，形了一反苛捐雜稅和摧殘工商業的鬥爭浪！

只是因爲一沒有革命的指導思想，二沒有的領導階層，導致這些自發的市民運沒法持續，更無法昇華。暴的百姓往往在趕跑了太監，打死幾個爪牙，出了口惡氣之後，不用朝廷鎮，就主結束了聲勢浩大的民變、兵變。

比如葛賢，就是在趕跑了孫隆之後，爲了保護羣衆，投案，自己昂首走進牢門的……讓人欽佩之餘，又不扼腕嘆息。

但這次，趙昊在東南深耕教育二十多年，三反教育也進行了好多年，還有集團的領導，他相信這回激起民變後，一定會不一樣！

然而現實不是單機遊戲，總有人會有不同的想法，而且也有能力改變歷史車的走向。

趙昊想苦一苦百姓，讓他們在痛苦中覺醒。但海瑞說不，生民何辜？你還是再想別的辦法吧……

‘海公啊，海公，你這是我出絕招啊……’趙昊仰頭看著漂亮的柚木天花板，無奈嘆息一聲。不過想想也是，難道這些年來，百姓的苦還不夠嗎？自己可能也真是有些機械教條了。

收拾好緒，他便陷了冥思苦想。

一直到手中的菸斗熄滅，趙昊方重新理清了思路，按下了手旁茶幾上一個按鈕。

等在外頭的四人，看到套房門口的燈亮了，趕魚貫進去。

~~

四人就坐後，趙昊重新點起菸斗，沉聲道：

“我意已決，自即刻起，集團全進一級戰備狀態！”

“是！”四人忙起高聲應道。

這是江南集團第二次進一級戰備，但規模已經跟二十年前那次，不可同日而語了！

那一次戰爭員，江南集團只有幾家公司，幾十條小船。

這一次戰爭員，規模大了何止百倍？！

上一次的目標，只是將葡萄牙人趕出大明。

這一次，卻是要把舊世界砸個稀爛，重建一個新世界！

現在，已經沒必要再遮遮掩掩，應該大大方方攤牌了！

“我決定，皇家海警正式更名爲華夏海軍！”接著，趙昊斬釘截鐵的說出，金科等人日盼夜盼的那句話。

“是！”三巨頭的聲音簡直要掀翻屋頂。

“子弟兵更名爲華夏陸軍！海陸軍武裝力量合稱華夏子弟兵！”

“是！”

“同時，鑑於集團安全到極端威脅，各省人民遭嚴重侵害，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到了最危險的時刻，我向集團和子弟兵下達戰爭總員令！自即日起，集團和子弟兵與朱明皇室進敵對狀態，原先所有協議立即失效，所有聯繫立即斷絕。”

“命集團立即接管江浙閩粵、膠東唐山等實控區之政權，並按一級戰備狀態管理！控制所有水路要道、通工；對糧食和其他生活必需品進行統一管理，實施配給制，停止一切商業易！並進行人口登記，召回退役武裝人員！”

“命所有子弟兵、預備役結束休假歸隊。命所有民兵、工人護衛隊全副武裝，捍衛集團與父老鄉親生命財產安全！”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人人皆有守土之責，不惜傾全力與來敵一戰！”

趙昊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再不見之前的痛苦糾結，鏗鏘有力的下一道道命令。

常凱澈全神貫，運筆如飛做著記錄，唯恐錯一個字。

三巨頭卻長了脖子，一直等不到給他們的命令。

“大就這些了，你們還有什麼要補充的。”直到趙昊問道。

“總司令，我們海警……海軍呢？”金科小心問道。

“運送陸軍第一軍、第二軍，如期抵達指定位置。”趙昊沉聲道。

“還有呢？”朱玨又問道。

“陸上作戰，跟海軍有什麼關係？”趙昊噴一口煙道。

“我們在海上是龍，上岸是虎！”馬應龍道。

“是龍也給我盤著，是虎也給我臥著！老子養你們是讓你們上岸禍禍的麼？”趙昊一瞪眼，澆滅了三巨頭唱主角的夢。“留著勁兒等打日本吧！”

“還不夠塞牙的……”馬應龍小聲嘟囔道。

“出去！”趙昊沒好氣的一揮手。

“是。”三巨頭只好向右轉，齊步走，最後一個關上門。

趙昊這纔將一張稿紙遞給常凱澈道：“我這裡有一首歌，你拿去發給江南日報發表，作爲給海公悼詞兼檄文吧。”

“是。”常凱澈忙雙手接過來。

~~

第二天出版的江南日報，頭版頭條是十六個目驚心的紅大字！

‘海公遇害，千古奇冤！暴君無道，殺人償命！’

剩下的版面則刊發了一首《起義歌》：

‘起來，飢寒迫的奴隸！起來，神州大地苦的人！

滿腔的熱已經沸騰，作一最後的戰爭！

舊世界打他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

莫要說我們一錢不值，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從來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我們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我們要奪回勞果實，讓思想衝破牢籠。

快把那爐火燒得通紅，趁熱打鐵才能功！’

‘……’

ps.有人說趙昊是資本主義，不對吧。他明明走的不是資本主義路線……這種問題就不要再討論了，打住打住，看書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