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起的時候,舒以安正在翻譯一篇長長的法文合同,滿目的專業名詞看的頭疼,緩了一會兒才苦著臉接起手邊的電話。
“喂,哪位?”
電話那邊響起一道極其低沉賦有磁的男聲:“我明天回北京。”
舒以安一時被這道聲音弄得腦子有點短路,過了好半天才反映過來電話那邊的人是誰。慢慢地“哦”了一聲。
“不打算來接我嗎?”那端的男人有點驚詫地問。
舒以安挲著手裏的筆,傻傻地點了點頭:“好啊,那我去接你。”
“什麽時候?”男人反問。
“那你幾點的飛機?”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放棄了再跟糾結這個問題:“明天我直接回部裏,你不用來。”
褚穆對舒以安的反應十分無語,見遲遲沒說話,索撂下一句“就這樣”然後幹脆果斷地掛了電話。
柏林四月初的天氣。
maerkisches旁的中國駐德國大使館的二層小樓裏,褚穆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手機在手中轉了一圈又一圈。
整整半年了,倒還真是一點沒變。
“副司?機票給您訂好了,明天上午九點的航班。”助理小陳站在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
窗邊站著的人並未轉,隻低低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小陳在褚穆後悄悄打量著這位年輕的副司長,大氣不敢出一下。那可是名聲赫赫的褚穆,現任駐徳外。是外史上數幾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三十歲的年紀就能坐到這樣的位置,任是誰,都是不敢小覷怠慢的。
看著上司越發沉默的背影,小陳也實在想不通,明明半年沒回去,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怎麽不見這位有一點高興?
其實褚穆也不明白,自己半年沒有回去怎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卻是那個樣子,舒以安,怎麽就能那麽淡定?這位打小兒養尊優的爺心裏忽然冒出一種不被重視的鬱悶。
此時正在會議室裏旁聽的舒以安忽然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冷。其實從接到電話到現在,都不太願意相信那個遠在大洋彼岸偶爾會在電視上看見的人就要回家了。
的丈夫,要回家了。
第二天早早起床去超市采購,苦著小臉站在大排高高的貨架前不知該選什麽。舒以安同學緩慢的子常常導致自己過著每天不吃正餐隻靠方便麵零食的生活,而且在褚穆走了之後更加嚴重,家裏的新鮮蔬菜和冰箱裏該有的東西幾乎都被殘害的差不多了,所以舒以安想,要趕在他回來之前把破壞現場全部還原。以免有著極其變態生活習慣的某人一進家門就把自己扔出去。
當舒以安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超市出來的時候,那邊從柏林飛往首都機場的航班也已經帶著巨大的轟鳴聲降落了。
整整十三個小時的飛行讓褚穆有些吃不消,他疲倦地了眉心,在空姐甜溫的提醒下與後的一大票人下了機。
航站樓外,早已有車等在那裏。
“您這一路累壞了吧?快上車。”
褚穆溫和的對來人笑了笑,清俊的臉上早已不見了剛才的疲憊:“還好。”
“那就,一會兒讓小吳把您送到部裏述職,晚上我們說好給您接風洗塵,今年咱這兒來了不後輩,都嚷嚷著要見您,這個麵子您可是一定要給啊。”
褚穆看了眼微微暗沉的天推辭道:“今天就算了吧,大家跟著我飛了這麽長時間也都累了,改天,改天我請您。”
“誒,您這說的是哪裏話。”王主任擺了擺手,“您好不容易回來一回我們難得這個機會,就這麽定了,小吳你一定記住時間啊。”
王主任的年紀足足比褚穆大了一旬還多,褚穆做小輩的總不好拂了他的麵子,最後還是不得已承了下來。
部裏來了三臺車,跟著褚穆回來的隨行人員乘一輛,來接機的人乘一輛,每次回京都跟著褚穆的司機小吳載著他獨乘一輛。
黑的奧迪a4平穩行駛在橋上,褚穆坐在後排打開一直關著的手機查看著未接訊息,江北辰,紀珩東,戰騁和幾個玩得好的圈子裏的人紛紛致以短信代表京城人民歡迎他回國,就是連他平常不著人影的妹妹都發了個抱抱的表,卻唯獨沒有的。
“老大,你今兒晚上這頓飯八是鴻門宴啊。”司機小吳著一口地道的京腔說著。
褚穆垂著眼一條條的看著回複,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恩?怎麽說?”
因為小吳打褚穆進了部裏就一直跟著他,人機靈會看眼懂分寸,十分稱心。所以褚穆走了之後也沒有讓他再接別的領導,一直在後勤掛著職,隻等褚穆回來的時候專職負責他,兩人關係不錯,說起話來也沒什麽避諱。
“聽說部裏給你調了個翻譯,原本是負責禮賓那一塊兒的,現在打算跟著你回德國。今天晚上這局就是因為這個設的。”
“給我?”褚穆微微蹙眉問道。
“對,人家去了之後直接任駐德翻譯組組長,是正八經兒的空降兵。”
“是誰你知道嗎?"褚穆心裏有疑慮,皺眉問道。
“聽說,我聽說啊是王主任的侄,還是你當年外學院的校友呢!什麽陶……”小吳一拍大,“對!陶雲嘉。"
陶雲嘉。
褚穆原本按到信息界麵回複的手指忽的一頓,隨即鎖了屏幕就不再吭聲。難怪今天晚上都這個時候了王主任還堅持請他赴宴,原來是為了。
被褚穆按掉的屏幕上,一條信息孤獨地躺在信箱裏——
我查了今天柏林飛北京的航班啦,你什麽時候回家???
發件人:以安
褚洲同帶著眼鏡翻了翻麵前的述職報告,沒過幾眼就擱置在一旁的文件架上。雖然這位年逾五十的外主管看起來十分嚴謹且風度翩翩,但是麵對著桌前的人,還是染上了一溫暖的和藹之氣。
“怎麽?這次回來是想長留還是就呆幾天啊?你媽可是跟我念叨好幾回了。”
褚穆一隻手在袋裏坐在沙發上開始擺弄著矮幾上的地球儀。修長的手指輕輕過中國與歐洲之間的那道距離,姿態好不閑適。“我倒是想留在家裏,就怕您老人家不準。要不回頭我就遞申請到時候您可得給我批了啊。”
對於自家這個侄子褚洲同還是十分喜的。年紀輕輕就能有這樣的外才華和績,任是誰都是要高看一眼的,何況是褚家的兒子。他忍不住笑罵:“混小子,你是知道這個當口我不可能放你回來,故意將我的軍。”
褚穆擺手,漫不經心的。“我可不敢,這報告您也看了,要是沒什麽事兒我就先走了?”
“哎!”褚洲同摘下眼鏡住褚穆,不忘了囑咐一句。“你跟以安也不能總兩地分居,不是個過日子的樣兒,要不盡早把人帶到那邊去吧。”
褚穆修長的背影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即拉開了門把手出了行政大樓。
到達東海樓的時候,王主任領著一眾後輩已經等在包廂了。褚穆瞧這一屋子的人,不有些頭疼。
宴席分了兩桌,一桌是新人,一桌是駐辦的幾位同事。在新人桌上有位姑娘十分打眼,年紀不大,二十幾歲的樣子。十分古典的鵝蛋臉上一雙杏仁兒眼漂亮的不得了,微微向上挑的眼眉又給這張溫婉的臉上帶了些意。姑娘腰板兒得直,打坐下就這麽端著,頭發被鬆鬆地盤在腦後,讓人憑白無故的又覺出那麽傲勁兒。
給褚穆接風,理應是他坐到上座的。幾個從外學院分來的男孩兒帶著崇敬和羨慕打量著這個最年輕的司長級人,大氣不敢出一下。外世家的長子,果然不一樣。從人家上的西裝到手腕上的表,哪一樣都是這些剛出了象牙塔的頭小子學不來的。
王主任朝這邊看了一眼,心下多了幾分盤算,端起酒杯張羅開場。
褚穆見慣了這樣的場麵,再懶得應付也得裝裝樣子。手拿過麵前的杯,恭謙起。“王主任您說笑了,這杯理應是我敬您的。”燈下褚穆仰頭喝酒的姿態十分驚豔,修長的姿筆,就連著杯的手指都是幹淨有力的,微微出一截的襯衫袖口上妥地扣著兩顆深藍的寶石袖扣,無一不在彰顯著這個男人的致格調。
王主任估著時機打算繼續開口,說出今天的主題:“今天我還有個事得拜托您,我侄原來是翻譯室的德語翻譯,但是丫頭一直想找個機會出國鍛煉鍛煉。您說我一個做叔叔的總得滿足孩子的要求吧。要不幹脆您不嫌棄,就讓跟著您回德國?到時候還得勞煩您好好照顧才是啊。”
褚穆斂深沉的眼睛十分平靜,臉上掛著謙遜的笑,不疾不徐開口:“您客氣了。能當我翻譯組組長的也不是簡單之輩,哪裏需要我照顧,回頭辦好手續讓跟著我回去就是了。”
褚穆的話很明顯,有點道行的都能聽出來。其言之意就是你王主任既然有本事不跟我打招呼就把人調過來,自然就不需要我的照顧。先斬後奏,在權貴場上是大忌諱。
王主任的臉果然一瞬間有些尷尬,隻得朝著那邊招招手緩解場麵。
“雲嘉!來跟褚副司長打個招呼。”
那端坐著的子聞言施施然起,姿態萬千的朝著褚穆走來,目流轉間,分明帶了些自信和得意:“褚穆,好久不見。”
褚穆對上人微微上挑的眼,神淡然:“陶小姐,好久不見。”
王主任有些吃驚地看著倆人,疑問道:“你們……認識?”
褚穆很快的從陶雲嘉那裏轉回目,沒有毫的波,就連聲音都是平穩低沉的。
“以前外學院的同學。”
王主任不死心,仍然帶著些期待的牽過一旁的人。半開玩笑半試探的開口道:“同學好啊!我這個侄可是傾慕您很久了。”
褚穆聞言忽然輕輕笑了起來,好看的臉上帶著止不住的涼薄之意:“那恐怕是要辜負陶小姐了。好可惜,我已經結婚了。”
一句話,像玩笑似的拉開自己和麵前人之間的距離,卻又有著淡淡的嘲諷意味。
立在褚穆旁的陶雲嘉聽到這句話,原本有些雀躍的臉龐,倏地暗了下去。
褚穆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司機把車拐進小區,遠遠地就能看見湖苑別墅裏出來的燈。褚穆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想了想還是從兜裏出串鑰匙。
窸窸窣窣的打開門,偌大的客廳裏隻點了幾盞壁燈,溫暖的調看起來特別和,連帶著讓一晚上都於疲憊狀態的褚穆眉間都染上了放鬆。進屋不經意的往沙發上瞟了一眼,褚穆頓時停在了原地。
舒以安蜷在沙發裏睡了一團,一黃的居家服讓看起來特別的纖細。小巧的鼻翼輕輕呼吸著好像睡著了,白皙掌大的小臉兒上被耳邊的幾縷碎發遮住了些許。可能是有些冷了,無意識的了肩膀睡得的並不安穩。
褚穆沒想到這麽晚了還在等著自己,心裏忽然漫上的緒。他輕輕地的下外套走過去,沉默著看了一會兒,終是沒能忍住的俯下吻了吻的額頭。
舒以安睡得的很輕,有些迷糊地的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有些惺忪:。“唔,你回來啦……”
褚穆垂眼看著慵懶的模樣,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往樓上走去。
“怎麽不上樓去睡?”
舒以安靠在褚穆懷裏,鼻間都是自己悉的氣息,不把頭往他上窩了窩:“在等你啊,發了信息給你你沒回,猜到你可能在工作,就沒敢打擾你。”
褚穆聞言把舒以安抱得更了一些,聲音平靜的囑咐道:“如果我很晚沒回來,不用等我。”
舒以安看著他的襯衫扣子,垂著頭有點失落:“知道了。”
進了臥室,褚穆把人安穩的擱在床上了舒以安的頭發示意先睡。
“我去洗澡。”
舒以安看著背對著自己掉服的人,忽然起有些忐忑的住他,褚穆聞聲轉過來,一雙斂濃黑的眸子帶著疑:。“怎麽了?”
他襯衫隻了一半,敞開的襟裏出窄的腰看得的舒以安有些不自在,半撐起子,似是鼓足了勇氣才仰頭衝那端的人喊了一句。
“生日快樂!”
燈下,舒以安的眼睛亮晶晶的,和的臉上和,眉間,都是溫暖的笑意。
此時此刻,樓下零點的鍾聲,剛好響起。
褚穆被這句話弄的有些怔愣,零點的鍾聲,五月七號。
他的間幾不可查的了,過了好久才有些沙啞的開口:。“謝謝。”
褚穆看著窩在自己懷裏疲倦睡去的人兒,原本煩悶的心忽然好了起來。消瘦圓潤的肩膀背對著自己,他能清晰的看到凸起的蝴蝶骨。卻又想讓人去憐惜。
午夜時分,最易。
在舒以安那一句生日快樂之後,褚穆幾乎是暴烈的把人帶到浴室去。隔著氤氳的水霧,舒以安難忍吃痛的模樣幾乎快要讓褚穆淪陷。這一場事,是舒以安嫁給褚穆一年以來最激烈的一次,地攬著他的脖子小聲的哼,褚穆對的求饒恍若未聞,細致的親吻像是對待一件珍寶。舒以安在半夢半醒間,看著褚穆咬脖頸認真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場婚姻,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艱難。
第二天舒以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幾近十一點了。強忍著一酸疼拿過一旁的服,打算下樓。褚穆聽到些許聲響不滿的翻了個,一把撈過舒以安,抵在的耳邊挲,聲音還有些剛剛睡醒的喑啞:“幹什麽去?”
舒以安小心的掰著褚大爺的手指打著商量:“媽昨天特意打過電話來要我們回去,我先給你做午飯,一會兒起來好不好?”
褚穆把頭埋到枕頭下麵翻滾了半天,才哼哼唧唧的放開了。
同樣是熬了半宿的倆人,神狀態卻大不一樣。褚穆一清爽的坐到客廳的時候,舒以安正愁眉苦臉的在帽間尋思穿哪一件服能蓋住這一脖子的青紫。褚穆著兜兒斜斜地倚在門口,滿眼戲謔:“那件藍的應該行。”
舒以安拿著那條藍高領的無袖子,鼓著看著門口那個始作俑者:“出去嗎?”
褚穆挑著眉一臉茫然:“做都做過了,還怕看?”
“滾。”
過兩棵巨大的法國梧桐洋洋灑灑的落在院子裏,舒以安看著門口停著的那輛新車有些見怪不怪,對於他能時不時變出來各種各樣令人咋舌的東西早就習慣了。大概是察覺到舒以安的反應,褚穆把手裏的鑰匙遞過去:“訂了很長時間了,昨兒讓江三兒剛提出來,本來也要是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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