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犧牲來證明自己的能力?陶小姐好大的魄力。”褚穆不聲的看了陶雲嘉一眼,語氣冷漠,就好像是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人。“我是你的上司,對我用質疑的語氣多不禮貌。還有,陶小姐我希你能分得清自己的位置,別逾越了界限。”
看著褚穆高大拔的背影,饒是陶雲嘉這般明能幹的人都有些忍不住容起來。分得清自己的位置,褚穆,你還真是狠得下心來啊。可是,終究是自己選擇的放手不是嗎……陶雲嘉看著會議室中心端坐的男人,忽然生出一種濃烈的悲哀和憾來,那也是作為曾經擁有的不甘和憤恨。
曾經的自己是麵前這個優秀的男人公認的朋友;曾經的自己和他坐在外學院的圖書館一起複習語法和發音;曾經的自己可以理所當然的他帶來的所有優渥和外界的尊重……可是曾經的自己卻也親口對著這個男人說——分手吧。
看著他平靜地對自己說“好可惜我已經結婚了”;看著他的妻子的無名指上的婚戒清晰耀眼的刻著他的名字;看著他每天換不同的袖扣穿不同的襯衫,隻是那裏麵再沒有一一毫的痕跡。
褚穆的人生裏,以後的每一步都再也沒有什麽資格去參與。
而這一切,恰好是陶雲嘉咎由自取。
會議結束的時候太已經落山了,褚穆回到醫院已經是晚上六點。推開病房的門,舒以安和褚唯願正並排躺在床上拿著筆記本一起看電影。到底是年輕,兩個孩子不知看到了什麽竟然一起抱作一團笑了起來,氣氛安靜而好。
褚穆把兩個紙袋輕輕擱在矮幾上,手拿走倆人專注看著的電腦。
“喂!!”褚唯願和舒以安同時抬起頭鼓著看向褚穆,一臉的不高興。褚穆倒是鎮定自若的把電腦隨手扔在一邊,“傷口還沒愈合,笑出病來怎麽辦?”
褚唯願背對著褚穆做了個鬼臉,地把自己的pad塞進舒以安的枕頭下麵。悄聲在耳邊念叨:“這裏麵還有好多視頻,晚上無聊的時候可以看。”
“褚唯願。”褚穆瞇著眼把人從床上揪了下來,“今天晚上回家住,我已經和媽說好了,要是一個小時之後跟我說你沒回去的話,後果自負。”
褚唯願咬著看著這個永遠道高一丈的哥哥,恨的不得了。
“你玩兒的!!褚穆你太損了!!我好歹陪了嫂子一天呢我不回家!!!!”
褚穆把落在沙發上的包扔過去:“再不管你你就要上天了,趕回去,明天早上八點準時過來。”
褚唯願就這麽含淚被哥卸了磨又殺了驢的推出了病房門外。
舒以安還苦著臉沉浸在小姑子的悲慘遭遇之中,看著一旁把紙袋裏的東西一件一件放在桌子上的褚穆,小聲的給這個萌噠噠的小姑子辯白:“幹嘛要讓願願回家啊,回去了媽還能放過嗎……”
“不回去今天晚上就得玩兒通宵,明天誰照顧你?等來的時候估計你都能自己回家了。”
舒以安被他囧囧有神的話徹底雷倒了,連褚穆遞到邊的小勺都沒看見。
“張。”
舒以安被褚穆喂進去一勺粥,口中香醇的味道讓頓時彎起了眼睛。
“唔……江南寺?”
褚穆惜字如金的“嗯”了一聲,直接把手裏包裝講究的小碗遞給,不忘囑咐一句:“慢點。”
舒以安乖乖地靠在床邊一勺一勺的喝著粥:“江南寺離這裏好遠,你特地去買的?”褚穆看著認真的想了一會兒,還是如實回答,“書買的。”
江南寺是一家專門做素食的私房店,坐落在郊區。每天招待的客人從不續桌,接滿為止。做的吃食也是江南獨有的清淡口味。
之前他帶著舒以安去過,因為是江南人,所以隻吃了一次就高興的彎起了眼睛,就像剛才那樣。所以,他早在下車的時候就吩咐了書去買。褚穆看著靠在床邊斂眉認真喝粥的舒以安,甚至覺有時候就像個小孩子容易滿足。心中那一愧疚也因為開心起來的樣子稍稍消散了一些。
晚上九點的時候護士又來過一次給舒以安服了藥,舒以安看著藥瓶上一串外文忽然想起下午的景。也是護士來提醒吃消炎藥,接過水看著護士配藥的影出聲提醒:“麻煩您,我對先鋒類藥過敏。”
護士溫地笑了笑,遞過一個小瓶蓋:“我知道,您人昨天就提醒過我們。他對你可真好,昨天一直守在外麵等你出來。其實這種手沒什麽風險的,不家屬通常都不怎麽擔心。”
舒以安拿著藥瓶的手微微了一下,是啊,他還記得自己對藥過敏這件事。
那是兩人剛剛認識不久的時候,舒以安可能因為天氣驟變著了涼突然患上病毒冒。恰逢趕上自己畢業論文答辯時期,一時隻顧著修改論文就忽略病忘記了吃藥。
第二天早上到自己上場之前,同屋的室友怕不住特意翻出了抗病毒的消炎藥給。當時也沒多想,匆匆服下就去了報告廳答辯
褚穆當時作為外學院特邀人員部裏要挖掘新人的囑托也參與了這次畢業答辯評審。舒以安被排到上午的第一個。學的是法語專業,加上自專業素質很高,格又向來很好,老師們都十分喜歡這個孩子,所以提問時並未過多為難。到褚穆的時候,他抬頭對上了臺上孩兒清澈的眉眼,忽然問了一個無關論文容的問題。
“請你告訴我,葉教授針對語法改革提出的主要詞對今後法語研究有什麽影響。”
問題一出,當下幾位老師就不得不佩服這個外學院畢業的最出名的大神,問的問題果然刁鑽。葉教授是今年四月才提出的語法變革,這個時期學生忙著畢業自然誰都不會去注意這個語法界的大事件,可這卻恰好能測試出一個學生最該備的素質。
舒以安不知道是因為生了病的緣故還是看到了褚穆,一時腦子竟然有些昏昏沉沉的看不清他的臉,就連意識都有些模糊。心跳砰砰砰跳得讓難以呼吸。但是還是強住自己的不適,平穩呼吸答道:
“詞,名詞,形容詞的態順序會對法語研究有所影響,以往的順序是據傳統語境來排列判斷的。但是葉教授提出的是……是……”說到最後,舒以安已經快要難的發不出聲音,整個人也異常虛弱。
褚穆覺到舒以安的不對勁,剛要停止發問,還沒來得及開口,舒以安竟忽的向後暈了過去。
當下場麵一片混。
褚穆是第一個到臺上把人抱起來的,幾位學校領導慌忙安排著現場。
褚穆看了一眼懷裏的人抿迅速做出了決定:“我送去醫院,各位進行下一場吧。”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事兒的確會對學生產生影響,褚穆這樣做無疑是影響最小的一種。
那個時候也是像昨晚一樣,褚穆一路疾速把人送到醫院。實施急救之後舒以安被轉移到了病房輸,褚穆才知道是因為藥過敏。醫生說,劑量已經很危險了,如果再晚一些可能命都難說。
舒以安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褚穆著兩條長窩在沙發裏滿眼的探究。
“舒以安,你知道自己先鋒類藥過敏嗎?”
舒以安因為長時間沒有喝水聲音有些啞:“知道的。”
“知道還吃?舒以安小姐,你差點沒命。”下,他修長好看的手指拿著一杯幹淨剔的純淨水,姿態太過眩目。
舒以安接過水,忽然仰頭神認真的看著他:。“我的問題才回答了一半……”,那模樣又分明多了些單純可。
褚穆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眼中笑意分明:。“現在全學校都知道法語二班的舒以安因為我的提問而昏了過去,如果我要是不批準你的論文,未免太不近人。”
那是舒以安第一次看到褚穆那麽明顯的笑容,在這個下午被小心妥藏了一輩子。
而褚穆,也因此知曉了舒以安小姐藥過敏的這件事。
而這件事也為褚穆為數不多記在心上的一個提醒。
舒以安吃過飯又服了藥,可能藥中含有安神鎮定的作用,躺在床上有些昏昏睡。褚穆一直倚在窗下的沙發上看書,見偏著頭恍恍惚惚的小樣子,思考再三還是走了過去。
“幹嘛你……”舒以安被褚穆拖著背靠他坐了起來,某人一隻手小心翼翼的覆在的刀口上護著倚向自己。
和自己上次見到的樣子沒什麽變化,順烏黑的頭發被鬆鬆的散在肩窩,褚穆順著寬大的病號服領口去,能清晰的看到舒以安消瘦清晰的鎖骨和圓潤的肩膀。好像舒以安從來都隻是那個樣子,沒什麽太大的歡喜或者悲傷,糯糯的子從來不會中傷任何人。褚穆看著的發頂,出手輕輕挲著細小的掌心,忽然有些不忍心接下來的話。
“以安。”
“嗯?”舒以安看著褚穆挲自己修長幹淨的手指,鼻間全是他上的味道。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預。
褚穆低聲卻也清晰的吐出幾個字:“我明天就要走了。”
一室長久的靜默,舒以安就好像睡著了一樣靜的沒有一點聲音。褚穆有些頭疼的了眉心,他知道,這是舒以安低落的狀態。
每次,不高興或者是難時就死死的忍著不發出一點聲音。
褚穆還記得兩人剛結婚不久,他帶著去瑞士雪。當晚到達酒店的時候就異常安靜,等到自己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還是進來時的那副樣子,蜷在大床的一角垂著頭不知道再想著什麽。
等到褚穆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已經臉發白額角有冷汗不斷落。褚穆當下就心驚的把人抱過來,溫聲問了才知道,為了陪自己挑戰高峰衝刺式雪,強忍著生理期的不適是陪著他徒步走上了五百米的雪山,零下二十幾度的天氣,將近一個小時的雪天跋涉,足以讓舒以安小腹痛得說不出話來。
褚穆知道以後,看著被自己哄睡的舒以安微微蹙起的眉眼,心慢慢細細的疼了起來。他也是從那一刻起,才真正了解這個做舒以安的人。
所以每一次舒以安沉默不語的時候,褚穆都會從心底湧出一名愧疚的緒,舒以安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讓一向驕傲斂的褚穆向低頭。
因為褚穆知道,每一次舒以安的沉默都代表著最大的委屈和不舍。
夜裏的風特別和,吹的外麵的樹葉沙沙作響。
褚穆忍不住低下頭來輕輕將下頜抵在的肩上:“明晚的飛機,不用送我。我會爭取下個月月底回來。”
“你記得按時吃飯,每周去超市買好下個星期的水果和蔬菜。”
“記得每周日上願願回家一次。不管媽說什麽你答應就是,別反駁。”
“上次給你的卡我看你放在五鬥櫥裏沒,以安,我不想和你在這種事上分的太清。”
“還有,你記得……”
“褚穆。”正當褚穆低聲在耳邊重複著這些不被自己重視的小事的時候,舒以安忽然出聲悶悶地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真討厭。”
你真討厭,就這四個字卻如此明了妥的表達了舒以安現在的心。褚穆總是有這樣的本事,把一件對於舒以安來說特別殘酷的事以這樣一種平淡的方式敘述出來,讓束手無策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因為他在給一記最狠烈的重傷時也給了最大的溫。
那種溫足矣讓舒以安產生錯覺,足矣讓舒以安忘掉褚穆不自己這件事。
舒以安話音剛落,褚穆倏的低頭。細的吻落在潔白致的耳垂上,帶著他特有的味道和灼熱。
“對不起。”
舒以安鼻子一酸,險些因為他這三個字落下淚來。輕輕仰起頭順勢窩在褚穆的肩側,眼中分明多了安。
“不用說對不起。”
褚穆吻著的作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即單手起舒以安小巧的下,帶著他一貫的強勢和不容置疑的姿態重新把了下去。舒以安被他攏在前半強迫著仰起頭承著,齒廝磨間兩人的氣息卻都有些不穩。褚穆單手把舒以安控在懷裏的覺實在太過好,不吻得更深。
過了半晌,他才起把手覆在的眼上:“你睡吧。”
舒以安默默地紅著臉在被子裏開始催眠自己,褚穆的手掌卻再也沒有離開過。
看著床上逐漸恢複平穩輕呼吸的人兒,褚穆心中第一次有不舍的緒悄悄彌漫。舒以安忽略的除卻他的不舍之外,還有他那雙不管發生什麽都於波瀾不驚的眼睛裏抑著的濃烈的歉意和愧疚。
褚穆走後的第二天,舒以安就被褚夫人接到大院裏去療養了。其實已經沒什麽事兒了,倒是褚唯願大驚小怪回到家裏把如何手如何轉危為安的節轉達了一遍。褚父聽完之後當下就皺眉發了話,兒子不在就把兒媳婦接到家裏來照顧,一個人算怎麽回事兒,不像話。
褚夫人一大早就讓司機去了醫院接人,自己則在家裏忙著燉湯收拾出房間。
說到底,褚家對舒以安都是帶著激和愧疚的。
激這個舒以安可以給褚穆一個家,激這個兒媳不管自己兒子在哪做什麽,都能規矩本分的讓外界居心叵測的人挑不出任何過錯。同時,褚家也對舒以安這個兒媳有些愧疚,愧疚這樣大的孩子正是青春的時候選擇嫁進了這樣一個嚴謹的家庭,選擇嫁給了一個心完全不屬於自己的褚穆。
看著醫院門口的車,舒以安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企圖拽著褚唯願小幅度的後退。
“願願,其實我真的不用爸媽照顧。我一個人可以的,真的。”
褚唯願拉著舒以安的小手,滿臉的真誠:“嫂子,你就回去吧。犧牲你一人,幸福千萬家啊!”
舒以安苦著臉心想,哪裏是幸福千萬家啊。分明是犧牲我全你啊。一回去,褚家的重心就全放到自己上了,哪裏還會注意到褚唯願的行蹤。自己這個小姑子違反全家人的心意私下和城中龐家的唯一繼承人龐澤勳往,這些消息舒以安還是多知道幾分的。
所以,按照舒小姐綿綿的格就這麽被親小姑子推進了火坑。
為什麽說是火坑呢?
除卻褚父為人嚴肅謹慎的威嚴不說,更有褚夫人無微不至的關懷和這位婆婆時不時的語驚四座。褚家是大戶貴族,每天有著很嚴格的作息時間。舒以安常常覺得自己隻睡了四五個小時就被醒,這麽一來二去的,舒小姐常常晚上吃過飯陪著阿姨和褚夫人料理了家務就上樓補覺去了。
褚夫人每到這時候就憂心忡忡的端著補藥上樓敲開舒以安的房門:“以安哪,你這怎麽就補不好呢?天天睡的這麽早是不是神頭跟不上啊?快來,把這藥喝了。”
舒小姐就這麽被褚夫人莫名其妙的灌了一碗又一碗的苦藥湯。
褚穆聽說褚唯願的壯舉之後,特地挑了時間打電話來問舒小姐。
北京時間晚上八點,柏林時間下午兩點。
舒以安窩在被子裏翻了個,對著電話那頭的褚穆答道:“吃過了,爸今晚不在,家裏隻有媽和我。你在忙嗎?”
褚穆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想了一會兒才提筆簽上自己的大名,半晌才“嗯”了一句。“反正那邊也是你一個人,我不放心。要不然你就先住在家裏吧,等我回去再接你回來。”
舒以安聽後果不其然的哀切懇求他:“不要啊!!!求你了跟媽說放我回去吧,我真的真的嚴重缺覺。”
褚穆低低地笑了一會兒才答應道:“你想好了?那我明天就給媽打電話,你隨便找個理由出門就別回來了。”
“你別騙人哦。”舒以安笑得眼睛彎彎的,隨手拿過他上次落在醫院床邊的表。“現在是下午兩點,柏林的太好嗎?你有沒有曬太補鈣呀?”
褚穆聞言瞇眼看了看外麵的天空,湛藍的天空帶著刺眼的金洋洋灑灑的鋪滿了他大半個辦公室。不知是因為這通電話還是天氣,褚穆的心一下子變得好起來:“還行,等下次我帶你來看。”
剛剛說完,辦公室的門一下子被書敲開。
“老大,我們該走了。”
舒以安好像聽到那邊的聲音,馬上小聲對著電話囑咐道:“那你快去忙吧,明天我就要上班啦。晚安。”
褚穆看著被舒以安匆匆掛掉的電話,竟然有些無語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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