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綏對警局辦公的流程了解不多，傅征又向來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人，見目迷茫，解釋道：“目前只確認程媛和李捷有往來，警方在以程媛為突破口，繼續審訊調查。”

“如果能進一步獲取有用的信息或者核實證據，就能傳喚程媛配合調查。”傅征意味深長道：“不過李捷口風嚴實，大概是覺得警方搜查不到什麼證據，絕口否認和程媛有過往來。我今天一大早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

“我明白了。”燕綏聽懂他的暗示，李捷這事也不急于一時，更讓興趣的是傅征。

“你是不是悄悄找人幫我盯著這件事了？”燕綏是生意人，和工商局打道是常有的事。但警局，一不惹事，二不惹人，經過警局門口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別提了。

雖然對警方辦案不了解，但沒吃過豬還能沒見過豬跑？

燕綏多知道案進展如果不是害者主詢問，警方很聯系害者告知進展，更別提傅征這樣能知道這麼多實時進展的。

“悄悄？”傅征對的用詞很不滿：“我有名分，明正大。”

好好好，有名分惹不起。

——

辛芽收到燕綏微信起就等在公司樓下，在風口吹了二十多分鐘后，終于看到悉的越野車出現在路口。

迎上去，見燕綏下了車又沒急著走，識趣地站在原地等兩人說完話。

過了一會，燕綏揮揮手，轉，走向辛芽。

周末，公司除了值班的前臺和數工作沒完在加班的職員，整個辦公區都空的，沒有人氣。

燕綏跟辛芽上了樓，問了燕沉在哪，接過整理好的文件抬步去會議室。

下午的工作輕松，主要聽燕沉匯報虹越債務危機一事，這事燕沉在電話里說得差不多了，兩人沒再細聊，做了工作接。

所有公事談完，燕綏回辦公室，剛起要走，聽燕沉住：“阿綏。”

燕綏腳步一頓，側目看他。

燕沉背著，深靠著椅背，整張臉都在影中，唯有那雙眼睛清亮，鎖住。

燕綏不聲地坐回去：“你說。”

燕沉沉默了良久，就在燕綏漸漸失去耐心時，他才開口：“你上次讓我替你留意房源，現在還需要嗎？”

因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對燕沉，燕綏總歸是有些心，放下文件重新起，端了辛芽剛送進來的暖瓶給他倒了水：“不需要了。”

目專注地留意著水位線，水線及半，把紙杯遞過去：“你說巧不巧，這小闖了一次空門不甘心，又來一次。”

燕沉握住紙杯，遞到邊抿了口。

蒼白的發干到起皮的被溫水一潤，微微刺痛。他又喝了一大口，溫熱的茶水燙得發干的嗓子一疼，他抬眼，苦笑了聲：“你不用試探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被看穿意圖，燕綏也不覺得尷尬，撐著桌子坐上去，漆黑的雙眼看著他：“堂哥，三年前你在我后推著我走，跟教剛剛學會走路的嬰孩一樣，扶著怕學不會，放手又怕摔著，一點一滴教會我。我這人涉及利益的時候沒心沒肺的，是我的東西誰敢跟我搶我能立刻翻臉不認人。唯獨你，這幾年，給你再多我都怕虧欠你。”

燕沉握著紙杯的手指緩緩收。

“我知道，能留住你是因為這家公司是燕家的，要不是……”

“留住我的是你。”他打斷燕綏，那雙眼倏然看向，眼里的鷙就如此刻包圍他的影：“我也不是你堂哥，我們本沒有緣關系。”

燕綏怔住。

燕沉手里的紙杯被他出聲響，他似沒有察覺，猛得把紙杯一團擲出去：“燕綏，你如今是想質疑我對燕氏有窺視之心嗎？”

“燕安號在亞丁灣被海盜劫持，我不贊同你親赴索馬里，你有聽我嗎？虹越這些年版圖擴張太快，野心太大，我讓你終止合作，你有聽我嗎？我讓你放棄利比亞的海外建設項目，你又聽我了嗎？”他一句一句，語氣漸沉，說到最后已是著怒意，嗓音沙啞。

燕沉從未對說過重話，即使是工作上有不合有，他的語氣頂多公事公辦，這麼多年，他始終溫文爾雅，溫和客氣。今天忽然發作，像是積怨已深，再也攢不住藏不了的惱怒。

“如果我窺視的是燕氏，”燕沉一頓，無聲地笑了笑：“燕氏早就是我囊中之了。”

他眼瞼下方染著青黑，面容疲憊。可說這句話時，毫沒有因為他此刻的疲乏失去任何力度。

三年前的燕綏尚淺稚，燕沉若要設計，不過是多費一番功夫的事。如今羽翼漸，雖不好對付，但真與為敵，長久的疲勞戰必能拖垮。

只是以前他從未想過，更不想站在的對立面。

——

辛芽在會議室外聽著里頭約約傳來的暴怒聲，急得團團轉。明顯兩個人意見不合吵起來了，可沒開門又不好這時候進去，萬一聽見什麼不該聽的，別說年終獎了，估計等會就能卷鋪蓋走人了。

跺了跺腳，長長嘆出一口氣，愁眉苦臉地繼續守著。

燕沉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顯然不止是為了朝發發牢，燕綏約有預，眉心狠狠一跳：“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靠回椅背，像是用盡了力氣，聲音虛浮：“辛芽私下接孫副總。”

他自嘲地一笑：“不是你授意的，還能是誰？”

燕綏心里咯噔一聲，暗道：完了。

——

辛芽不知道第幾次雙手合十默念阿彌陀佛時，會議室的門終于開了。

燕沉站在門口，目在上微微一定，隨即跟沒看見一樣，徑直越過辛芽，往電梯走去。

談、談完了？

抖著小心肝，目送著燕副總進電梯，聽著電梯下行時滾帶運作的聲音，不安地轉臉看燕綏。

會議室的門大開，里面一盞燈也沒點，就坐在會議桌上，魂被勾走了一般，一不。

辛芽遲疑了數秒，還是邁進去。

撿起扔在地上被一團的紙杯順手投垃圾桶里，瞥見桌上的文件被打，又匆忙了紙巾鋪在打的地方吸水。回頭見燕綏仍保持著那個姿勢坐在那，一聲不吭，心里的恐慌終于到達臨界點。

“燕總？”

燕綏抬眼看落地窗外高低錯落的樓盤，商務區高樓鼎立，遠這座城市，能俯瞰它如棋盤般規整的分割和劃立。

眼前卻出現了一片虛影，盡頭視線所不能及的地方出現了海灣，出現了港口，看見船只忙碌著，以一種眼可見的緩慢橫渡海平線，漸漸消失在盡頭。

“你讓我一個人待會。”良久，說道。

辛芽帶著那份打的文件退出去，邊烘干邊回憶著燕綏剛才那恍如沒有焦距的眼神，越想越心驚跳。

偏偏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會只能干著急，什麼也做不了。

直到燕綏的郵箱傳一份燕沉發來的標題為“辭呈”的電子郵件，辛芽瞬間僵立在原地，駭得雙目圓睜，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兩位大佬，怎怎怎怎麼直接就談崩了？

——

燕綏一直坐到日西沉，暮降臨。

看到路燈在六點準時亮起，像一條長河蜿蜒，一路點亮。

辛芽悄悄進來了好多次，給泡了茶，茶涼了又換茶，茶也涼了就煮了水果茶。茶壺架在鐵架上，底座點了蠟燭一直加熱。

可哪怕蠟燭都燒盡了，也一口沒。

眼看著時針指向八點，辛芽點亮了燈，斟酌一番后，說：“燕總，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坐久了，腰背僵直。

燕綏轉看了眼站在門口怯生生著的辛芽，似終于想起來還沒走：“你先回去吧，我司機。”

太久沒說話，開口時的聲音沙啞，像含著一口砂礫。

清了清嗓子，問：“現在幾點了？”

“快八點了。”辛芽輕聲細語的，生怕刺激：“燕副總下午發了份郵件給你，傅長也打過幾次電話，他的電話我幫你接了……”

小心翼翼覷了眼燕綏，見沒什麼表，才道：“就說你還忙著，別的什麼也沒說。”

燕綏聽完，點點頭：“你下班吧。”

聲音雖寡淡，語氣卻不容置喙。

辛芽這會再擔心也沒用，乖乖應了聲，留下燕綏的手機后，關上門又退了出去。

燕綏又坐了會，晚上降溫，會議室里沒開空調，干坐著沒多久就手腳冰冷。不是自的人，這種冷意傳達到大腦，看了眼時間，算了算下午被虛耗掉的時，終于起，離開會議室。

臨走前，回了趟辦公室，開電腦看了眼燕沉的辭呈。

辭呈一板一眼照著模板寫的，只改了首尾稱呼和日期。

想了想，燕綏公事公辦地回復：“不予批準。任命你的是董事會，我無權決定你的去留。”

發送功后，合上電腦，離開公司。一路下到一樓，只剩下巡夜的保安，見到指了指公司外，提醒：“燕總，你男朋友在那等你很久了。”

燕綏接收到“男朋友”這個稱謂時，怔了幾秒，才想起晚上約了傅征。

頓時心虛。

繞著側門出去，背靠立柱探出半個子張了眼。隔得遠，并不能看清他是否在車里。回來，給他撥電話。

鈴聲剛響了一聲，很快被接起。

傅征的聲音清晰又悅耳：“喂？”

風吹得有些冷，燕綏往柱子后又了：“是我。手機放在辛芽那，剛拿回來。”

“嗯。”他應完，問：“忙完了？”

手機那端有呼呼的風聲，他的聲音雖然被模糊，燕綏仍是聽清了，笑：“下午遇到了點事，忘記和你約好了。你先說沒關系，說完我就忙完了。”

……

傅征就沒見過燕綏這種無賴，他輕笑一聲，低了聲音，混著風聲，一句話模糊到燕綏連蒙帶猜才聽懂。

他說：“等我說沒關系不如你先想好怎麼把我哄高興，這麼好的機會不能跟你大度。”

燕綏差點翻白眼，之前怎麼就看清傅征是這樣一個人呢？

懶得再藏，適可而止那趣，不宜過度。真讓他繼續等下去，才舍不得。

滿打滿算他的休假只有一個星期了，等他出了海，就是不知時日的音訊全無。他們，沒那個時間可以浪費。

燕綏正打算從立柱后繞出來，眼前影卻先一暗。

抬頭，詫異地看著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傅征，驚得半晌沒說出話來。

傅征擋在風口，把剛買的熱飲塞進手心，連帶著握住冰涼的手，似笑非笑地低下頭，嗓音低低的，帶了幾分笑：“自覺罰站，嗯？”

燕綏挑眉，跟著他笑：“那你呢，戰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