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阿妧被正式提為了大宮。

這個消息傳到端王府，阿嫣十分欣，端王臉就很難看了。阿妧當上大宮，除非馮太后賞賜，他倒不好直接就討。

宮妃們對太后邊突然出現的人心中有幾分警惕，聽說的姐姐給了端王做侍妾，阿妧的用途也多半如此。只是不知道是給哪位親王，還是留著給皇上。

對阿妧的揣測一直都在，眼下沒個定論。

馮太后暫時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待阿妧同素心們幾個一樣。

手中的人自然不僅阿妧這一個，只要開口，宮外自然會有各人送來。

然而去年秋天才選秀，此時迫不及待的再送人過去，會讓朝臣勛貴們看著不妥。馮太后選擇用阿妧的優勢和不足都顯而易見：在太后邊資歷淺，宮中也能查到的來，不會被趙峋排斥太過；同樣為此，的忠心有待驗證，誰也不能保證忠于太后。

已經當上大宮，在外人眼中風無限的阿妧此時最是忐忑不已，還不知太后最終的決定。

在素月出宮的前一夜，將阿妧到了自己房中。

阿妧因今晚已經跟素英等人湊份子給素月踐行，沒料到素月竟又單獨見。

“阿妧，來。”素月讓阿妧在自己邊坐下，著輕輕嘆氣道：“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阿嫣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

阿妧沒料到能聽到向來八面玲瓏的大宮的心里話，神凝重起來。

沒錯，阿嫣姐姐以為自己替去了端王府，讓當上大宮，就能像素月一樣，安然留到能放出宮的年紀，許個好人家。

“你如今的份，避不開端王。”素月從這些時日太后對阿妧微妙的態度中，約猜出太后的用意。“若不端王府，太后對你有別的安排，你可愿意？”

們這些人，從來都是不由己，哪怕是看起來榮寵加的素月。

太后恩威并施——恩，就是忠心得用如素月，最后能嫁得良人，從奴婢為校尉夫人；威，便是阿嫣被送給端王，前途命運未卜。

阿妧苦笑。

能走的路只有一條。

“張嬤嬤跟我提過，雖不知太后娘娘想怎麼安排我，只要不是端王府就好。”阿妧紅著眼圈，低低的自嘲道：“如今我已是太后邊的大宮，太后娘娘也會顧及些名聲。”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自己要什麼。”素月看向的目有些復雜，過了片刻，話鋒一轉：“太后最看重的便是忠心，別的都還是其次，你一定要得到太后的信任。”

阿妧神鄭重的應下。

“這個你收好。”素月拿出一枚香囊，到了阿妧手上。“如果遇到命攸關的大事，想辦法將這個香囊給太醫院的吏目隗秋平，他會竭盡全力的幫你。”

阿妧激不已，卻又怕自己拿了這樣的東西會唐突。

素月自五歲宮，到如今已經二十載。阿妧知道一定有自己的門路，只是沒想到竟會把這個救命符給自己。

“我再拿著，本也不妥。”見阿妧有些忐忑，淡淡的笑笑，神釋然。

阿妧有了些猜測，可不敢多問，只怕傷了素月的心。

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原來宮們人人羨慕的大宮，也有這樣的不由己。

送走了阿妧，素月站在門前，靜靜的著那道窈窕的影離開。

也不知自己為何肯這樣幫阿妧。

在主子們眼中，們都是微不足道的草芥，命運如此。

可卻總覺得阿妧能爭過命運。

讓我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阿妧。

***

嘉明三年，二月十七，宜嫁娶。

馮太后是邊的大宮素月風風的出嫁，頭一抬嫁妝便是太后賞賜的玉如意，太后送了一座兩進的宅子并些田產做陪嫁。辦喜事的當日，太后特命張嬤嬤帶了大宮素心和兩個二等宮，去給素月送嫁。

如此有太后的關照，即便素月出寒微，的婆家也會多敬重些。

在宮中的貴人們看來，慨一聲太后待人仁厚，很快便被忘記，這實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月初七是馮太后五十二歲的壽辰，宮中正在為此忙碌。

皇上純孝，各宮妃嬪正絞盡腦的給太后準備壽禮。

前些時日端王送了太后一尊沉香木的老壽星，這回他又帶著株一人高的珊瑚來，通鮮紅滴，澤極好。

留在京中的親王中，唯有端王看上去鎮日里吃喝玩樂，皇上曾經管教過幾次，可有馮太后護著，只要不是很離格，便由他去了。

馮太后先是夸了兩句他有心，又道：“你倒也把心思往正事上放一放，若下回你皇兄再教訓你，哀家是不管的。”

趙嶼在馮太后面前不介意裝傻充愣，他笑嘻嘻的答應了，又道：“百善孝為先，這是兒臣與王妃孝敬母后的，皇兄只會夸獎兒臣。”

馮太后莞爾，虛點了點趙嶼的額頭，儼然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這幅百壽圖是嫣侍妾孝敬您的。”趙嶼招了招手，讓隨的侍奉上了一副三尺見方的百壽圖。“字是兒臣寫的。”

端王寫字，阿嫣去繡，看起來仿若神仙眷一般。若送壽禮的人是端王和王妃最合適不過，這不是寵著阿嫣，而是要將阿嫣架在火上烤。

且這麼一大件繡品，阿嫣姐姐要在短短時日趕出來，必定是日夜不休。

這還不算完。

正當阿妧疑為何端王要給阿嫣在太后面前表現的機會時，端王忽然出恍然之。

“對了，本王險些忘了件事。”正說著，趙嶼從袖中拿出一個繡工致的荷包，遞給了阿妧。“這是阿嫣托本王給阿妧姑娘帶來的，說一切都好，讓你放心。”

阿妧亦是永壽宮的大宮，總不能見到端王來就躲著。安靜的侍立在最遠的地方，沒想到端王竟還是點了的名。

當著太后的面，趙嶼表現得坦坦。

阿妧下意識先去看太后，見太后面上的笑意未改，這才上前接了過來。

“多謝端王殿下。”阿妧垂眸行禮。

趙嶼背對著馮太后，將荷包遞給了阿妧。趁著馮太后看不到這里，他甚至輕佻的了一下阿妧的手。好歹顧忌是在太后跟前，趙嶼點到即止，沒有過多糾纏。

素英和素心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替阿妧暗暗擔心。

幸而阿妧神沒有一慌，拿著荷包很快退到了一旁。

神越是平靜，心中的怒火就燃得愈發激烈。

曾經見過貓抓老鼠。

貓在捉住老鼠后，并不急著吃，而是百般捉弄之后，才拆吞腹。

端王就是要折磨，要讓因恐懼而低頭，讓日日睡不安穩，只能屈服于他。

就為了這片刻的折辱，他著阿嫣趕出了一副百壽圖。

馮太后在面上素來待宮人們和氣，故此大宮在馮太后面前也時常湊趣說笑。

素心想著素月臨走前的話，以阿妧的貌不可能一直做奴婢服侍人，定有出頭之日，讓們能幫襯的就盡量幫些，結個善緣。

“王爺的字寫得極好，嫣侍妾的紅也愈發進了。”素心笑盈盈的道：“只是奴婢不懂書法，倒覺得阿妧妹妹手里這個荷包鮮亮好看。”

阿妧想著要如何把這荷包送到太后跟前，免得日后留下禍，見素心給臺階下，忙遞了過來。“妾的紅是嫣侍妾所教，只是學了些皮。”

在遞過來時，阿妧為了展示荷包的紋樣，把系好的帶子松開了。一個不小心，荷包里面的東西滾落出來。

“咦，這是？”素英幫一起去撿。“太后娘娘可是促了一段好姻緣，王爺極寵嫣侍妾。”

這是一對夜明珠。

“太后娘娘，這是不是不合規矩？”阿妧小心翼翼的抬眼，還著幾分不安。

馮太后溫和的看著，微笑道：“無妨。”

雖是已在太后面前明過路，阿妧還是覺得不放心。

回去后就將這兩顆夜明珠到了送給太后香囊上，當做壽辰賀禮獻給了太后。

馮太后見了先是微訝，凝神看了阿妧片刻，才緩聲笑道：“你這孩子也太小心了。罷了，哀家收下。”

等到阿妧離開后，馮太后來了張嬤嬤。

阿妧人生得貌，人也沉穩持重，進退有據。更難得還是個有腦子的，不妨用一試。

“先準備著罷，晚宴時見機行事。”

張嬤嬤忙答應一聲，親自去安排。

***

嘉明三年，三月初七。

皇上攜皇后一早就來給太后賀壽，隨后跟來的是各宮妃嬪。

阿妧還是頭一次看齊后宮有位份的宮妃們，各人應有盡有。站在前頭頗有些傲氣的貌子是最得寵的鄭貴妃，旁邊是寧昭容，因帶著大公主，也能站到前面去。

壽康宮的太妃們也給太后賀壽，因貴太妃的失心瘋昨日才發作過，便由劉太妃領著眾人過來。

接下來是親王、郡王及家眷們，再往后便是外命婦。

太后過個壽辰也是極辛苦的一件事，是坐著禮，就花了大半日的時候。

阿妧才來不久，皇親國戚、勛貴世家的眷并未認全，故此張嬤嬤沒讓在前頭服侍。

各奉上的壽禮流水似的送來，阿妧被安排過去看著別出差錯。

可阿妧心知肚明，不僅僅是這個緣故。

午宴極盡奢華熱鬧，是給群臣們看的，晚宴是家宴，只有親王及家眷，從三品以上的宮妃參加。

此時阿妧已經回到了自己房中。

一套嶄新的宮裝放在的床上，沐浴的熱水已經備好，冷熱適宜，里頭不知放了什麼，有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房中的炭火也被特意換過了，不再是先前容易起煙的黑炭。

這不是尋常宮能用的。

阿妧深吸一口氣，緩緩去的外，邁進了浴桶中。

晚宴設在永壽宮旁的壽春閣中，半柱香的時間后，有竹管樂之聲傳來。

舒適的熱水讓有片刻的放松，不過不敢貪，出來后用布巾干就開始更。因怕梳妝弄皺了裳，僅穿著里就坐到了妝奩鏡前。春天的夜仍有些冷，取了件斗篷披上。

算著時辰，晚宴才開始不久，阿妧開始手梳妝打扮。

因是夜里，梳妝倒變得簡單些，且很明白自己貌的優勢在何。只是略施脂，更能顯出本的白皙和澤。

如瀑的青披散在后，這些時日心養護過。與往日當值時不同，原本都要一不茍綁，此時卻綁的松了些，暗中用兩簪子固定，外觀上是看不出來的。

仔細端詳了一番鏡中的自己，確定沒有不妥才款款起。

阿妧摘下了帶著的紅繩，上面綁著一顆小小的碧璽石，那是和阿嫣結拜姐妹時，兩人同心協力編好的，每人一條帶著。

凝視了片刻紅繩，阿妧珍而重之的將它收在了匣子中。

“姐姐，對不起。”

我答應過你要好好的生活，以后出宮嫁人。

那句謊言，如今也說不下去了。

一滴、兩滴的淚從眸中掉下，飛快低下頭，淚水打了手中的帕子。

阿妧沒有放任自己太久，等抬起頭時，面頰上并未沾上淚痕。眨了眨眼，那層水被慢慢的了下去。

外面的竹聲漸漸弱了下去，阿妧從妝奩鏡前起，走到床前換好了裳。沒有再坐下，只是默默的站著出神。

房中極安靜，只能聽到偶爾有燭花輕微響的聲音。

本是一聲極細微的響，阿妧驀地悚然一驚。

的房門被敲響，阿妧覺自己雙已經僵，步子幾乎都要邁不開。

穩了穩心神，上前開門。

來人是張嬤嬤。

“阿妧姑娘，太后讓你去給皇上送醒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