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趙峋見阿妧還睡得香甜,放輕了作起,沒有吵醒。
趙峋今日有早朝, 臨走前他讓宮人們告訴阿妧, 午膳時讓去福寧殿伴駕。
“娘娘,時候不早了。”朱蕊看著該去坤儀宮的時辰到了, 便來喚阿妧起。
阿妧著眼睛坐起來,茉香等人掀起帳子, 服侍著阿妧更。
青蘭一面幫阿妧梳頭, 一面道:“娘娘, 皇上讓您午時去福寧殿伴駕。”
是昨夜自己的乖巧取悅了他麼?
阿妧點點頭, 隨手挑了一支赤金紅寶石的釵遞給青蘭。
今日挑了件湖藍的宮裝,額邊垂著水滴狀的紅寶石流蘇, 那張芙蓉面,愈發艷滴。
一番梳洗后,阿妧仍沒什麼胃口用早膳, 直接帶人去給皇后請安。
路過花園時,一香甜的花香隨風送來。
“娘娘, 前兩日聽夏青說, 花園中的這兩棵桂樹開得極好。”茉香隨侍在旁, 踮起腳尖循著香味看過去:“不若奴婢帶著夏青和海棠去采些來, 回來做桂花糕或是曬干花都好。”
阿妧側眸了一眼, 微微頷首道:“你們小心些, 仔細別摔著。”
攆轎只略停留了片刻就重新被抬起, 高大的桂樹下走出一道俏麗的影。
“十二姑娘,方才經過的貴人是熙昭儀。”旁還跟著一個宮,為解釋道:“懷著皇嗣, 眼下也最得寵,連貴妃娘娘都要暫且避讓三分呢。”
被稱呼為“十二姑娘”的是鄭貴妃的表妹鄭丹月,是平侯府挑細選出來的姑娘,來幫著貴妃固寵,生下皇子。
鄭丹月著阿妧離開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艷羨。
“姑娘,咱們早些回去罷。”小宮低聲道:“貴妃娘娘不喜歡您出來太久。”
鄭丹月點點頭,和宮一起回了景和宮。
距離進宮陪伴堂姐,已經過去了數日,皇上并未來景和宮。原先聽到堂姐如何在宮中寵,如今見著君恩也淡薄了許多。
若非如此,也未必能得上宮。
坤儀宮。
重節過后,便是皇后的生辰。
按照往年的慣例,是要聽云殿大辦的。不過聽云殿的宴席中連續出事,總讓人覺得不吉利,地點便改在了繪芳殿。
往年皇后的生辰都是賢妃主理,今年還未能起來,趙峋點明讓淑妃總攬,張皇后怕淑妃分權,又將溫昭媛給塞了進來,讓盯著些淑妃。
“今年辛苦淑妃了。”張皇后當著一眾宮妃的面,夸獎淑妃道:“你素來是個最妥帖穩重的,皇上才這樣看重你。”
淑妃面上始終帶著端莊的笑容,起恭聲道:“謝娘娘夸獎,能為皇上和娘娘分憂,是妾本分。”
這話張皇后顯然是要來惡心鄭貴妃的。
鄭貴妃心中清楚,眸中閃過一輕蔑之,張皇后也就只會說些沒用的。
“本宮瞧著貴妃的臉好了不,想來是鄭姑娘宮陪伴有功。”張皇后含笑向鄭貴妃:“正是花朵般的年紀,也別太拘著,得閑也讓出來走走。”
鄭貴妃聞言,挑眉張揚一笑。“多謝娘娘寬懷大度,妾會吩咐的。”
雖說鄭家姑娘宮是得了皇上允許,可皇上讓人進來也沒多半分關注,反而這幾日都在陪著熙昭儀。
只怕下一步,鄭貴妃要親自去求皇上了。
“別倒也罷了,妾看貴妃娘娘該多讓鄭姑娘多去熙昭儀的琢玉宮走一走。”何修儀掩而笑。“這可比在花園里閑逛,要強上不呢。”
何修儀諷刺鄭貴妃放鄭丹月出來是要偶遇皇上,偏生皇上除了在福寧殿理政務、給太后請安,就是去琢玉宮。
鄭貴妃懶得施舍半分眼神,阿妧神淡然自若的坐著。
兩人誰都不理會,何修儀反而愈發像個跳梁小丑。
末了還是溫昭媛出來解圍,氣氛才不至于太尷尬。
一時大家散了,阿妧看時辰已經不早了,直接去福寧殿。
左右去伴駕后宮也會傳開,也不必再費心遮掩。
著阿妧的攆轎直接往福寧殿的方向走了,先走的鄭貴妃在轉角時見,艷的眉眼間閃過一抹不甘。
不能被阿妧奪了寵。
***
福寧殿。
阿妧來時,沒見到趙峋,崔海青給見禮。
“娘娘,皇上還在書房議事。”崔海青解釋道:“皇上特讓奴才先回來告知娘娘,您在暖閣中先看看書,或是歇一會兒都好,皇上晚些時候過來。”
阿妧笑著點點頭。
福寧殿的暖閣不是頭一次來,知道這里放著的多是皇上的私人藏書,無關朝政軍務,站在書架下,慢慢的看著。
崔海青去張羅著給熙昭儀準備茶水,在這里熙昭儀能自由走,并不需要他特意看著。
有些晦的書連書名都看不懂,目落在那一排《史記》上,了一本出來。
先前聽蘇姐姐講過,后來見并無基礎,便撿著平日里用到多的詩詞讓背一些。
當初爹娘還在時,也曾教過讀書認字。
阿妧著封面,依稀記得爹爹也有,只是質地遠不及皇上的收藏。
拿到手中,發現這本書該是皇上常看的,已經比書本略厚了些。
阿妧隨手翻了幾頁,吃力的一個字一個字讀下去,很快便覺得沒什麼趣味。正當想放回去時,忽然翻到一頁,上面還有被筆圈過的痕跡,格外醒目。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的目立刻被吸引住了,“熙”字顯得格外醒目。
阿妧的手指輕輕點在這個字上,像是頭次認識這個字一樣,從未覺得如此陌生。
懵了一會兒,眸中出一抹清醒的了然。
原來如此。
當初初封為人,便有個人人艷羨的封號。
熙,明,和樂。
可偏偏皇上是從這麼一行字中圈出來的——再蠢,也看得懂“皆為利來”。
一直覺得圣心難測,在一剎那間,覺得自己懂了趙峋的心思。
自己是太后送到皇上邊的,皇上不會因為這樣一個份卑微的人跟太后母子不和,更何況,他還很用的討好和“真”。
所以皇上挑了這個封號,表面上看著好,實則充滿了嘲諷意味。
這個封號隨著一路晉封,哪怕了從二品的昭儀,皇上待的心,倒是一直如初。
阿妧彎了彎角。
本來兩人之間的關系,也不過是各取所需。
只不過,心中驟然有一點尖銳刺痛,緩緩彌漫開。
這樣也好,皇上始終如一,也不該忘了本心。
“娘娘,請您用些果茶。”崔海青親自端著托盤進來,恭敬的道:“這是皇上特意吩咐書房給您準備的。”
他說完抬頭時,忽然見到熙昭儀面上的神有些不對,似是釋然似是悲傷。
“多謝崔總管。”阿妧小心的合上書,仍舊放回書架上。“本宮剛好有些口了。”
不再去看書,安心坐在一旁的塌上,小口小口的輕啜著果茶。
這果茶酸甜可口,不知里頭用了多水果調配的,聞著就有清香。
皇上這樣為花心思,后宮里多雙眼睛盯著,暗中有多人羨慕,嫉妒。
天子從來都是能輕易的將人心玩弄于掌之上,按照他的心意擺布。
早就知道,只是驟然得知,仍有些冷罷了。
“皇上駕到——”聽到外面的通傳聲,阿妧放下茶盞,扶著腰緩緩起。
“妾見過皇上……”阿妧微微福,只見趙峋掀了簾子進來,快步走到邊。
他語氣仍是那樣親昵的責備:“朕說過了,沒有外人你不必行禮。”
“妾忘了。”阿妧俏皮的眨了眨眼,聲道:“下次定不會了。”
趙峋點了點的鼻尖兒,問道:“果茶喝著還可口麼?若喜歡讓你的小廚房也照著做。”
“喜歡極了。”阿妧笑瞇瞇的道:“清香酸甜,更是皇上待妾的一片心意,妾覺得更珍貴。”
趙峋挑了挑眉,手放在阿妧的腰上,刻意保持著曖昧的姿勢。“熙昭儀怎麼今兒這樣甜了?”
這個“熙”字才出口,阿妧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皇上待妾好,還不許妾說一聲麼。”作靈巧的躲開他的錮,的瓣微微撅起,像是在撒。“那往后妾可不敢說了。”
“朕才說了一句,你倒跟朕頂起來。”趙峋屈指輕輕彈在的額上,并不疼。
阿妧嘿嘿笑了一聲,理直氣壯的道:“皇上,妾了。”
自趙峋從書房出來起,便吩咐膳房往福寧殿送午膳,特意考慮著阿妧的口味,多添了幾道菜。
香味俱全的飯菜在圓桌上擺好,兩人開始用午膳。
趙峋留意到阿妧似乎胃口好了不,比平時還多用了幾筷子菜。
用過午膳,阿妧有些犯困了,想要起回琢玉宮。
“留在這兒小憩片刻,才用過午膳,別急著走。”趙峋吩咐一聲,讓阿妧在他素日小憩的羅漢床上休息。
阿妧沒有推,由朱蕊和茉香服侍著歇下,趙峋拿了本書在旁邊。
這些日子阿妧容易累,很快就睡著,趙峋的目便從書上挪到了上。
羅漢床是特制的很是寬大,可只蜷著占了一角,有點可憐,沒安全似的。
趙峋放下書,走到旁邊坐下。
總算將上養出些來,劉太醫上次診脈時也說像是懷了的,等生下皇子,他就給晉妃位,也不辜負的意。
正當他的手要到的臉頰時,忽然門前的簾子響了下。
趙峋轉過頭去,面上有幾分不悅。
他起下去,低了聲音。“熙昭儀睡著,朕不說了不許來打擾。”
崔海青暗中苦不迭,他本不想來打擾,可求見的人是鄭貴妃,他不敢不來通傳。
“皇上,貴妃娘娘來了,在殿外求見。”
趙峋聞言,蹙了蹙眉。
他見阿妧仍是還睡著,讓朱蕊和茉香守著,自己走了出去。
“妾見過皇上。”鄭貴妃穿了月白繡折枝花卉的宮裝,這樣素凈的,趙峋很見穿。
趙峋淡淡的道:“平罷。”
見皇上沒有像平時一樣扶起自己,鄭貴妃心中有些失。想到今日來的目的,只能克制自己。
“皇上,妾從前些日子就準備做醉蟹,想著您往日是喜歡吃的,便想請您晚膳在景和宮用。”鄭貴妃努力克制著心底的不適,笑盈盈的道。
不是沒聽說,熙昭儀還留在福寧殿中沒走,想來皇上方才就是在陪熙昭儀。
知道來了,皇上竟也沒讓熙昭儀出來——
“朕若有空會過去的。”趙峋沒有直接下面子,只是神有些冷淡。
鄭貴妃怕得太會適得其反,便告退離開了。
臨從福寧殿出來時,問了送出來的崔海青。“熙昭儀可在暖閣?”
崔海青應了一聲。
鄭貴妃面上閃過一抹冷笑,什麼都沒說。
等上了攆轎,問了邊的小侍。
他向福寧殿的人打聽過,小心翼翼的道:“熙昭儀在暖閣睡下,這才沒出來。”
鄭貴妃著福寧殿的方向,眼中的恨意愈發濃烈。
“崔海青,讓膳房罷這幾道菜的做法教給琢玉宮的小廚房,熙昭儀喜歡這個。”趙峋在進去前,吩咐崔海青道:“還有果茶的方子,也一起拿過去。”
崔海青忙答應下來,心中暗暗慨,皇上待熙昭儀可是愈發的好了。
只要熙昭儀能生下皇子,往后恩寵定然在貴妃之上。
***
琢玉宮。
阿妧回到自己宮中,才覺到前所未有的累。
在福寧殿沒有一刻是睡著的,只是不想面對趙峋。
“娘娘,您臉有些差,可要請隗吏目給您來瞧瞧?”朱蕊觀察著阿妧的臉,關切的問。
阿妧覺小腹有些墜痛,便點點頭,應了下來。
得知是琢玉宮召他,隗秋平立刻提著藥箱匆匆趕到。這幾日正是熙昭儀最危險的時候,若真的是被下藥,恐怕要出端倪了。
果然他來時,給阿妧診脈后,心中咯噔一聲。
熙昭儀喜脈的脈象,消失不見了。
“娘娘和腹中皇嗣一切都好。”隗秋平心中一驚,面上卻不聲的道:“娘娘可是覺得惡心的癥狀有些加劇?”
阿妧看出他神上的變化,順著他的話點點頭。
“微臣向劉太醫學了一套針法,可為您緩解一二。”隗秋平開始拿出需要的工,將在房中的茉香、青蘭等人都分派了活計,只剩下朱蕊。
阿妧沉聲道:“隗吏目可以直說了。”
“娘娘,您喜脈的脈象消失了!”隗秋平神焦急的道:“您這兩日,可覺到有什麼反常麼?”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阿妧并沒有隗秋平猜測的大失所或是害怕,的聲音依舊平緩冷靜:“像是來癸水前的覺,小腹有些墜痛。”
喜脈脈象消失,沒幾日就會來癸水。設計熙昭儀的人,怕是正要等這個時機罷!
“娘娘,您看是否立刻向皇上坦白?”隗秋平知道熙昭儀早就向皇上提過,這事絕對是越早發現越好。
阿妧目沉穩的著他,緩緩開口道:“先不急著說,隗吏目有信心幫本宮騙過劉太醫麼?”
聽這麼說,隗秋平愕然的睜大眼睛。
“隗吏目幫本宮繼續維持這脈象,若有人要揭發本宮,最好的方法就是設計本宮小產,一石二鳥。”阿妧眸中閃過一抹凌厲之。
既能讓皇上置謀害皇嗣的人,又能揪出假孕來,一下子除去兩個人。
事到如今,懷疑的圈子已經越來越小,阿妧不想放過任何一次機會。
“微臣,盡力而為。”隗秋平咬了咬牙,答應下來。
劉太醫如今對他很信任,皇上也是知道熙昭儀萬分謹慎后才相信自己有孕,定不會懷疑到熙昭儀安排假孕上,這樣一來便有功的可能。
隗秋平從藥箱找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丸藥給阿妧服下。
“隗吏目若是沒有別的事,還請留在宮中。”阿妧將藥咽了下去,叮囑道:“只怕早就有人留意到你,那日會阻撓你倒本宮這兒來。”
“請娘娘放心,微臣明日出宮一趟準備好東西。以后幾日都會留在宮中,必會幫著娘娘周全此事。”隗秋平鄭重的點點頭。
阿妧點了點頭,邊出真心實意的笑容。
“多謝隗吏目了。”
等茉香等人進來時,隗秋平幫阿妧施針后見臉好了些,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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