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人生八苦——生,老,病,死,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他寧愿安絕“求不得”,也不會讓他“放不下”。
前者,時間療傷;后者,卻要用一輩子緬懷。
長痛不如短痛,既然他下不了手,墨臨不介意當這個斬斷的劊子手。
晚飯的氣氛,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墨臨低頭飯,時而點個頭,以示稱贊。
夏荷這人心思深了點,心機重了點,但手藝好,尤其是糖醋里脊,被做得又又,甜香味撲鼻而來。
確實有些資本,但狀況是最大的敗筆。
安絕擰眉沉思,眼中有疲憊,十分鐘前,他才從會議廳回來,吃過飯,又要繼續開會商討。
歐佩克單方面提高石油價格,北洲能源供應陷空前危機,一群族老愁白了頭發,也沒拿出解決方案,只有等安絕回來。
夏荷夾菜給他,又忙前忙后盛飯裝湯,畔一抹安恬的笑意,讓安絕皺的眉頭瞬間舒展。
“謝謝。”依舊冷淡,卻染上幾分不易察覺的溫。
墨臨不說話,垂眸間,掩蓋其中深意。
希他的決定不會有錯……
第二天,安絕早早出門。
夏荷比他起得還早,做了三文治,“夠嗎?”
“嗯。謝謝。”
“喜歡就好。”拉開椅子,在男人旁落座。
安絕微怔,對于突如其來的親近,倍驚愕,同時也頓覺欣喜。
自從涼亭爭吵后,兩人關系降至冰點。
夏荷改口,不再他“絕”,一聲“弟弟”殘忍地在兩人之間隔開一道鴻。
不再親近,刻意保持距離。
夏荷有夏荷的堅持,安絕也有安絕的驕傲。
誰也不肯認輸,誰都不愿先低頭!
“我……想回家。”
“什麼意思?”眉心狠狠一。
“占鰲再好,畢竟不是我的家……我想回京都。”
“不準!”
“安絕,你聽我說……”
“留下來陪我不好嗎?”
夏荷抿,沉默。
“留下來陪我不好嗎?”湊近,固執重復,眼底有哀求,“島上什麼都有,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抱歉。”
“夏夏,你別這樣……”
“安絕,我是一名新聞工作者,有自己的使命和責任,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占鰲……”
“為什麼不可能?!”
“這是你的天下,”人搖頭,自嘲一笑,“卻不是我的。”
“不,這是我們的!”黑眸深邃,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恐怕要讓你失了,我沒有那個肩膀,也沒有那個勇氣,與你同挑一副重擔。”
“不用你挑,有我。”
夏荷搖頭,眼中含淚:“可我舍不得讓你一個人。”
其中含的深意又有幾人能懂?
包藏的心酸又有誰能分擔?
沒有。
一切,都只能獨自下咽,而后,笑靨如花。
“你執意要走?”安絕的聲音沉下來,黑眸淬冷。
“嗯。”
哐當——
刀叉叩擊盤的脆響,令夏荷頭皮一麻。
男人臉上烏云布。
“我不準。”言罷,起,拂袖而去。
看著男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夏荷心俱疲,垂眸間,一行清淚落。
“對不起……”
墨臨一真睡站在二樓廊間,抱臂環,將方才發生的一切不聲盡收眼底,沉聲一嘆,緩緩搖頭。
英雄難過人關,夏荷就是安絕最大的劫數!
似有所,人抹掉眼淚,仰頭,四目相接的瞬間,墨臨率先別開眼。
將憐憫、愧疚諸如此類的緒通通藏,“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夏荷也收回目。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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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殤絕:夏荷唱罷
清晨,正好,清風朗潤。
夏荷洗漱完畢,正準備按時吃藥,電話響了。
“李主任?”
“夏夏!你那篇有關越南雛的采訪專題火了!就連資深人林躍也贊不絕口。”
“真的?!”
為此,準備了整整一年,所有擔心和質疑都化作堅定——的努力沒有白費!
“李主任,我想回國。”
那頭一頓,“不是在養病嗎?”
“已經沒事了。”
“真的沒事?前段時間,我和你父親有過合作,提起你的時候,他非常擔心。”
夏荷眼眶一酸,幾落淚。
“是我不好……”
“如果你堅持,我不會再勸。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有權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
“我喜歡報道真實,挖掘這個社會的善與惡。就像當初您對我說的——軍人有槍,鐵匠有錘,耕農有犁,而記者有筆。我想重返戰場。”
“好!作為社會的良心,這是我們該有的擔當。歡迎回來……”
門外,安絕舉起的手放下,垂眸間收斂起所有黯然。
轉,離開。
有些東西,堅持久了,也會累。
……
“媽。”
夜辜星止住上作的大手,瞪了安雋煌一眼,用型比劃“兒子”。
安雋煌眉眼一沉,冷哼。
隔了大半個太平洋,還不消停,就知道壞你老子的好事!
夜辜星披上外套,行至臺,目之所及一片漆黑。
“絕兒,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題了?”
知子莫若母,夜辜星已經有所察覺。
“……媽,我不知道自己的堅持還有沒有意義。”
“堅持什麼?”
“夏荷。”
“你要安,還是實話?”眼底閃過一抹睿智的亮,是歲月的饋贈,人練達。
“我、不知道。”
“都說很復雜,可說到底不過是兩個人的事,能有多復雜?只要梳理清楚,也就那麼回事,簡單得很。”
“簡單?”
“一條路,你走一半,我走一半,頭了,牽手,結伴而行;錯過了,放棄,尋覓下一景,總有能讓人駐足的景,也總有值得你牽手的人。”
“錯過了,不會憾嗎?”
“只能證明不是對的人。”
“可我,放不下。”或者說,不甘心。
沒試過,怎麼知道對不對,如何評價好與壞?
“能告訴我,你對是一種什麼覺嗎?”
“……很溫暖。”
“如何溫暖?”
“笑的時候仿佛能融化整個冬天。”
“你覺得好看嗎?”
“還行。”
“相比櫻櫻呢?”
安絕一愣。
記憶中,小姑娘的容比芙蕖絢爛,比桃花更妖。
“媽,這不能比。”
“你也覺得小荷沒有櫻櫻好看,對嗎?”
“我喜歡,不是因為長相。”
“那是為什麼?”
“因為……”貪那一抹不曾擁有過的溫暖?
答案就在邊,險些口而出,安絕卻涼心骨。
這是嗎?
“絕?兒子?”
“媽,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
人攏了攏外,看著無邊夜,目積聚起淡淡哀愁。
絕兒的心結在哪里,比誰都清楚。
四歲訓,五歲用槍,六歲就能憑實力撂倒對手,的兒子錯過太多歡笑的機會。
如今,有一個人噓寒問暖,一心一意對他好,這樣的溫如何不人貪?
肩上驟暖,回眸間,對上男人擔憂的眼。
“風大,再加一件。”
“煌,我和你都對不起兒子。”
“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你給他生命,就是最大的恩德。別想太多……”
當夏荷第三次提及“回國”,安絕答應了。
他說,“走出這一步,我們之間再無回頭路,你,還要堅持離開嗎?”
夏荷轉過頭,定定看他。
安絕回,幽紫瞳孔如千年古井,深邃,冷肅。
他永遠記得,那是一天午后,很好,空氣中飄著咸的海腥味。
人眼中含淚,笑靨如花的模樣永遠定格,被他珍而重之收藏在心底,此去經年,青山白骨,從未褪。
說,“好。”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錯失安絕,夏荷笨嗎?
不,比誰都聰明。
知道,護子心切的夜辜星不會認可這段;也明白,像“林沫沫”那樣的阻力還有很多;更清楚,安絕貪上的溫暖,被、照顧。
救命之恩也好,姐弟之也罷,都不是——
他不。
而卻在心知肚明的況下,還忍不住一頭栽了進去,何其可悲?
,讓人盲目,理智通通作廢。
既然無法善始善終,還不如一開始就放棄。
的生命有限,還有很多事沒錯,自私也好,狠心也罷,夏荷不愿將余下的生命托給“”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寧愿多跑一個地方,多做一個采訪,多寫一篇稿子。
除了兒長,還有工作,還有戰斗的筆桿。
承認,自己是個壞人。
攪了年的心扉,不負責任地烙下印痕,卻在故事結尾,自私地畫上省略號——留白!
悲劇比喜劇更能撼人心,竇初開的年只怕這輩子都無法再將忘懷。
對不起。
只能用這種方式,祭奠我還來不及發芽便枯萎的……
安絕,年,日月如梭,請一定要記得,有個夏荷的人,虔誠地過你。
……
五月,堪堪夏,暖得恰到好。
一輛直升機降落華夏京都機場私人停機坪。
夏荷白襯配直筒西,長發高挽,肩上一只黑大包,里面有筆電、雜志、化妝品、工作證……
“夏夏,歡迎回來!”
“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就差你夏大記者!”
一出通道口,大批同事圍上來,夏荷手捧鮮花,一度淚灑,“謝謝大家。”
“好了,別堵在門口,我定了包房,今晚不醉不歸!”
“謝謝李主任!”
回頭,目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四下搜尋,卻再難找到那個人的影。
一別,一輩子。
“再見。”
從此,韶華白頭,再無牽絆。
男人轉,背影蒼絕。
愿,一生順遂,無病無災。
“絕,是夫人的來電。”安瑾開口,同時將手機遞出。
“媽。”
“你現在人在哪里?”
“京都機場。”
“位置?”
“VIP一號通道口。”
“先別走,我讓櫻櫻來找你。”
“櫻櫻?!”
“嗯,這妮子在法國待不下去了,跟你外婆一起回來的。”
“外婆也在?”
“嗯。我已經讓安叔去接你們,會合之后出四號口。”
“可是……喂?”
安絕無奈,其實他想說自己有車,不用安叔接,掛得這麼快,真是……
突然,一陣勁風猛沖而來,淡紫殘影掠過,馨香撲鼻,下一秒,玉溫香滿懷。
安絕無措,吊著脖子,兩手攤開,如同殘枝橫生的樹樁。
而“樹樁”之上,正掛著一只類似猴子的東西。
“絕哥哥,你是來接我的嗎?!”
“咳咳……櫻櫻,你先下來,快被你勒斷氣了。”
“哦。”松手,乖乖站好。
安絕松了口氣,這才得以好好打量眼前孩兒。
還是記憶中那個清艷俗的小姑娘,五幾乎沒怎麼變,只是個子拔高了,很有人穿著平底鞋,還能到他肩頭。
一襲紫羅蘭波西米亞長,頭頂大草帽,不遠是被半路扔下的行李車。
笑意明,眼波流轉間,有浮現。
當年櫻紫落痛了三天,才生下這麼個寶貝疙瘩,偏偏這不省心的小東西憋得面泛青紫,就是不哭,還是溟釗一把提拉過來,在屁墩兒上重重拍了兩下才從鬼門關把小丫頭給拉回來。
最后,孩子活了,哇哇大哭,溟釗卻沒出息地暈菜。
經診斷,神經高度張從而引發大腦缺氧,暫時休克。
當時,安絕也在場。
瞥了眼襁褓中的孩子,居然是白白的一團兒,可他明明記得安安剛出生的時候,皺得像只小猴子……
不僅是他,就連溟澈和席瑾都嘖嘖稱奇。
而且,小家伙眉心有一顆天生的人痣,一開始并不明顯,等到周歲的時候,才變得引人注目,畢竟,賽雪上一點嫣紅,想不扎眼都難!
“絕哥哥,你是來接我和太姥姥的嗎?”明眸澄澈,皓齒如貝。
“算是。”
“什麼意思?”
“我也剛從占鰲過來,才下飛機,順便接你和外婆。”
“哦。啊!我忘了太姥姥……”
“等你發現,估計我早丟了。”妮娜瞋了一眼,推著行李車踱步走近,“還有,請我Ms。Nina,OK?”
“Yes!妮娜小甜心,我的大寶貝兒,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許是因為龍草的藥效過于霸道,妮娜的容貌至今還維持在昏迷時的模樣,也就是說,現年六十多歲的妮娜,除了聲音稍顯沉滯以外,跟二十多歲無甚差別。
自封,“老妖”。
三年前,溟櫻弄丟了爸媽的婚戒,怕被櫻紫落追殺,直接跟著妮娜逃到法國。
期間,完了大學本科,又接連修讀碩士學位,現在也算個“小海”。
“安叔到了,我們出去吧。”
一行四人出了機場。
安絕很自然地接過溟櫻的推車,孩兒亦步亦趨跟在他旁,時不時看一眼,笑靨如花。
“絕哥哥,我發現你比小時候更帥了。”
“咳咳……”
“嗓子不舒服?你等等,我有潤糖……”
“不用。”
“要的要的,這個牌子很有效,我專門從法國帶回來送給大家。”
“釗叔和落嬸兒知道你要回來的消息嗎?”
“呃……應該不知道……吧?”眼神閃爍,一看就在說謊。
“什麼應該?”
“唔……就是不確定的意思咯~”聳聳肩,兩手一攤。
“你沒說?”
搖頭。
“你是不是在法國犯了什麼事?”
“沒、有!”
安絕目不斜視,“研究表明,人總是在強調某句假話的時候,不自覺提高分貝,以增強說服力。”
噗——
妮娜沒忍住,笑出聲。
“Sweety!你壞哦~”
妮娜比出一個關拉鏈的作,意為封口。
“你們打什麼啞謎?”安絕下意識擰眉。
突然,眉心一涼,轉眼間,對上孩兒湊近的臉,呼吸近在咫尺。
沁涼纖長的指尖上下推碾,安絕向后躲的同時,孩兒又坦然自若地收手。
“絕哥哥,你皺眉的樣子真丑!”
干脆利落,嫌棄滿滿,配上憨的表,卻讓人討厭不起來。
安絕目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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