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摳著樹一點一點往前走，他看到五十米左右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山。

單明旭頭上臉上全是，人口的傷口早就崩裂，黏糊糊的熱都滲到了他肩膀上。

從坡頂直接滾落下來，期間沒有被石頭，老樹給撞死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好在單明旭用隨帶著的鉤子勾住了一個老樹，他們這才沒有直接掉到底！

不過……

這人到底是求生信念太強，還是想拉著他陪葬的信念太強？

從上面掉下來就死活沒有松開拽著他腳的手。

單明旭都不知道該佩服還是該恨。

“堅持住……！”

他咬著牙說道。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這人的下場就只有一死。

“嘿嘿……”

浮笙發出了聲音，并沒有完全昏迷，期間單明旭怎樣把扛到上，怎樣用他那軍裝把綁在他上，他又是怎麼一步一步借著懸崖上的樹，石頭往前挪著，約約的都知道。

堅持住，當然得堅持住了。

好不容易堅持到今天，好不容易讓撞上了他，如果就在這里不走運的死了，得多冤枉。

嘿嘿……

“長，加油啊！”

喃喃著，話音幾乎是著他的耳朵傳進去的。

“你竟然還沒昏迷，也是厲害啊。”

單明旭打趣著說道。

浮笙趴在他肩膀上，“長……你怎麼這麼厲害啊？”

“……”

“我還以為咱們從上面掉下來是必死無疑了呢……”

“你還有力氣說這麼多話？那你下來自個兒爬吧。”

單明旭哼哧著說道。

浮笙微微勾，

“長，你這樣是恩將仇報，知不知道？”

“啥？”

單明旭以為自己聽錯了。

“恩！將！仇！報！”

“……”

“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已經死了。”

浮笙喃喃著說道。

單明旭這才想起來那一開始，這人替他擋了顆子彈的事實。

“你給我擋了顆子彈，我也給你擋回去了，我以為咱們是兩清了。”

“兩清？長，你們當兵的不都很厚道的麼？你這人怎麼這麼會占便宜啊？”

“占便宜？”

“對啊，如果我沒有先救你，你就已經死了，哪里還有機會來救我啊？”

“……”

單明旭想，他可能真的是太低估這人了，伶牙俐齒，生命力頑強，甚至有一種傻氣的瞎膽大。

“你最好……現在別和我說話，萬一我手沒了力，咱倆都得掉下去。”

浮笙頭微微側了一下，看了一下他們斜下方，而后又不停的有石頭從他們邊往下滾去，滾到他們都看不見的地方。

談不上萬丈深淵，但以和這男人現在的狀態，掉下去必死無疑。

“也好，長這麼英俊……生不同衾，死同。也很好。”

浮笙說話都沒什麼力氣了，這麼輕飄飄的一句，還是鉆進了耳朵里，聽得單明旭手臂是真的一，腳下都踩了！

再一用力，額頭上的青筋出！

“你這人，你再廢話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

“嘿嘿嘿……”

傻笑著。

單明旭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和這人多說一句廢話！免得自個兒這條命就送在這人手里！

而浮笙……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也快沒力了。

單明旭卯足了勁兒的背著往前爬，浮笙似乎都能覺到他上那塊塊的……

人這一生，從來就沒有人能說的準，哪一個時刻會是人生的終點。

從五歲被人販子拐走，十五年的黑暗生活，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旭，就一筋似得沖了出來……

如果這會兒就死掉了的話，雖說很可惜，但……也好過那之前十五年的每一分每一秒。

如果要再繼續想下去，對這個男人，還是心存一些歉意吧。

沒想過以救他一命這樣的開場來和他相識，但命運這樣安排，便不會做第二種選擇。

不過，被盯上，到底是他的不幸。

浮笙沒了聲，單明旭心都墜了下來，不要死，不要死……堅持住，堅持住……

他費了這麼大的力，無非就是要救下這個普通人……

盡管在軍隊里，他算不上是個多有經驗的老兵，進特種部隊后，他也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他的天賦和能力擺在這，讓他的起點比一般的普通新兵要高。

但經驗……

是沒有辦法做高起點，只能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戰斗來積累。

而面對無辜百姓死去的經驗，單明旭更是之又。

不想面對這種境，每每遇到，總像是有人給了他一掌，讓他驚覺自己的狂妄自大，重審自己無用弱的現實。

所以……

“千萬別死！”

單明旭爬進那個偏僻的口，暗的空氣里竟是散發出一種淡淡的甘味。

細細的水流聲傳了過來。

單明旭忙把浮笙放下來，他把自己服了墊在長滿青苔的地面上，讓浮笙靠著，把上的背心也了，他的右手有一道被子彈過的灼傷，已經凝住，但傷口有明顯的氣膿。

他拿著背心就循著細碎的水聲往山的深走去，果然被他循到了順著石頭往下流淌的泉水細流。

隨便擰了兩下背心，就趕沾滿水，跑到浮笙邊上，把的服了下來，看著口的槍傷，單明旭深吸口氣，從包里把僅剩的紗布和繃帶拿出來，在清洗了的傷口后，用力包扎，將幾個出的地方的勒住，勒的梁浮笙直接被痛醒！

“咳咳……！”

“忍著點兒……”

單明旭低聲說了句。

梁浮笙慢慢睜開眼，看著面前的男人，模糊的視線里，男人的影也跟著晃啊晃的……

“你好厲害啊。”

了，聲音幾乎都沒發出來。

單明旭抬眼看了一下，深吸口氣，“你還是閉上，我會比較省心。”

浮笙人靠在石壁上。

看著單明旭這會兒神嚴肅又張，努力的想要讓活下來的樣子……

如果這男人知道，就是六個月前，險些要了他命的雇傭兵，還會這麼拼命的救麼？

如果這男人知道，他戰死的兄弟當中，可能就有人死在的槍下，死在他們雇傭兵的子彈下，還會這麼想要活下去麼？

“長……”

“別說話！”

“你后有……蛇……”

浮笙說完，單明旭整個都僵住了，毫也不敢彈。

“什麼的？”

“圓頭，青……”

單明旭眸子瞇了一下，這一轉就見那條圓頭的小青蛇沖另一個方向溜去，單明旭二話不說丟出匕首，正中蛇頭三寸左右的位置。

“咱們有吃的了。”

單明旭悠悠說了句，就見那小青蛇急遽甩著尾，沒多一會兒就不再彈了。

浮笙看著那條彈不得的小青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這條小青蛇被烤。

單明旭幫浮笙理完傷口，自己也早就虛了，赤著上和梁浮笙面對面的坐靠在口。

無限通訊設備都掉了下去，現在單明旭就只能寄希于班長他們能注意到這個陡坡中間有一個山。

好在隨的打火機還能用，只是想要升起火，還得爬出去一次，沿著陡壁峭崖折幾老樹枝。

單明旭看著面前虛弱到連呼吸都很艱難的人，他有種預，自己出去撿了幾樹枝回來，這人可能就已經沒命了。

“長……我浮笙，你呢？”

單明旭別開頭，一時間心里生出一小傲，不想告訴。

“哦，我知道了。”

浮笙笑著自問自答道，“你人民解放軍。對不對？”

說完，又一個人自嗨的笑了笑。

“你家住哪里，家里有什麼人，有什麼話想帶給家里人，如果我有機會活著出去，我會幫你帶到。”

單明旭似乎已經篤定了浮笙熬不過去，的傷勢太重，看起來又太虛。

浮笙說，

“沒有。”

“那朋友之類的呢？”

“沒有。”

“那——”

“我不想死。”浮笙看著單明旭，臟兮兮的臉上，大約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徹。

單明旭看著。

其實這句話，沒有那麼的讓人震撼，人要死的時候，都會生出懼意，可能這世上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到了臨死之際，都會說上一句，“我不想死”。

但面前這人的眼……

就是著這副孱弱里，倔強著，不肯熄滅的頑強意志。

哪怕單明旭是真心的覺得不可能活下來，這會兒，也稍稍釋放了一點他的可憐的善意，說了句好話，

“但愿吧。”

“不是但愿，

“怎麼？你是神啊？呵，不會死……”

“對啊，我是神啊！”

覺得自己說了個不錯的笑話，還很得意的看著他，若不是這張小全無，單明旭還尚存一良知，真想一掌呼死這人。

“你不信啊？”

“我信你是個神經！”

☆、【浮笙明旭】012：你說的，你會對我負責（一更）

“這樣好了……如果等到救援前，我還沒死，你要告訴我你的名字。如果我死了……你就找個漫山遍野全是花的地方，葬了我好不好？”

“……”

“墓碑上……唔，就刻……唔……神浮笙長眠于此！長，好不好？”

“閉！”

單明旭心里被這人幾句話說的心煩意的，總覺得這人來路不明，說話沒有條理，不像個普通人，卻又看不出什麼破綻。

“我去撿幾樹枝，起碼得弄點火出來。”

既然說了不會死，那就隨去好了。

單明旭撐著又爬出了山。

浮笙一個人在這黑暗的山里，細細聽著外的聲音，單明旭并沒有走出多遠，他就在這附近折著樹枝。

了重傷，那男人也不算好。

如果不死的話，這樣一個共患難的開端，也算是不錯，對吧？

浮笙這麼想著，單明旭就已經抱著十幾干樹枝回來了。

單明旭爬進來，第一個眼神就是瞄了眼靠在石壁上的人，見眼睫輕，不由自主的便松了半口氣。

“回來啦……”

了泛白的，單明旭沒好氣的走了過來，掏出打火機就在浮笙跟前點起火。

人已經冷的渾發。

單明旭也是心煩意的，只希把這火起的大一點兒，如果有人看到這里的煙，應該會盡快過來施救吧。

“咳咳……”

浮笙偏了偏頭，看著男人壯，赤的上，上有幾傷口，很好奇誒……

“長，你今年多大了？”

單明旭把火堆起著了，便過去把那條死蛇打理干凈，借著山部的細流沖洗完，就用樹枝著夾在火上烤。

他盤蹲坐在浮笙邊上，看著燃燒起來的火，像躍著的舞者，充滿能量。

“長……”

“別說話了，你現在最該做的就是保存力。”

“……你到底什麼名字啊？”

浮笙糾纏不休的問。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干嘛啊，你們軍人都喜歡搞神麼？”

單明旭翻著手里的那條小蛇，耳邊是浮笙輕的不能再輕的話語聲，真的是夠不依不饒的……

“浮笙……這個名字，誰給你取的？”

單明旭心里想著再讓這麼不依不饒的嘰里呱啦說下去，遲早氣力用盡，他堵不住的，就只好順著隨便說說，好過一個人在那說個不停。

“浮笙啊……一個男人取的。”

“你爸爸啊？”

單明旭理所當然問道。

浮笙輕輕笑，“不是……”

印象中的爸爸……總是不在家，沒什麼空。

“爺爺？”

“也不是……”

單明旭側頭看向，對上含著笑的眼，這一雙眼很是好看。

“一個……年輕的……男人。”

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那雙眼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單明旭，深怕會一不小心錯過他眼底閃過的緒。

單明旭揚了下眉。

這話說的實在是讓人很難不想非非。

“男朋友？”

他隨口問，語氣有點飄，別過頭繼續翻轉著他手里的那條小蛇。

“你希……是男朋友麼？”

浮笙打趣著說道。

“什麼我希不希？給你取名字的要是你男朋友，那不就是青梅竹馬麼？不過哪個青梅竹馬會給別人取“浮笙”這種聽著就覺得命薄的名字……”

后半句，明旭的聲音就小了點兒，嘀咕著混了過去。

不過浮笙倒是聽得很清楚。

心里笑。

是啊，哪個男人會給自己喜歡的人取這麼個名字，浮笙……

聽著就很薄命。

“你什麼名字？”

“……小，小笙……”

“小笙？”

“……恩。”

“姓呢？”

“……”

五歲的浮笙在遇到十歲的寒檀的時候，連姓都不愿意告訴這個年。

“你知道你自己家在哪兒麼？”

搖頭。

“你知不知道他們抓你來是要把你賣掉？”

寒檀再一問，就立刻抓了他的服，同樣破爛臟兮兮的服。

可能是長得好看，也可能是那會兒看起來太可憐，又可能是因為那個年紀的寒檀，也孤單的害怕。

所以寒檀逃跑的那個晚上，被發現后，他就把一起帶著跑了。

那后來，浮笙就把自己的姓告訴了寒檀，至于家里有些什麼人，爸爸是誰，媽媽是誰，記不清了，也就沒有再說。

“以后你跟著我，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我去哪兒，你就在哪兒。”

“……恩。”

茫然點頭，寒檀是五歲的浮笙手里抓著的那唯一的一救命稻草。

一夜之間從城堡里的公主掉落進社會最底層最黑暗的世界。

“你小笙？”

“恩。”

“以后你浮笙。”

“浮……笙？”

“恩，好聽麼？”

“……”茫然點頭。

其實一點兒也不好聽，不知道這名字的意思，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取這樣一個名字。

直到很后來，才慢慢明白，浮笙，浮笙，注定漂浮的一生。

也是隨著慢慢長大，才意識到，對于五歲的，如果不是茫然的跟著寒檀，而是走到大街上，被某個流浪所或者是某個救助組織，亦或是街上巡查的警察看到……

任何一種可能的結果都會比現在好很多。

十五年的漫長黑暗時，幾乎要抹去心所有的希和溫暖。

當然，不排除那些更可怕的可能。

所以，寒檀對有恩，明白。

但這份恩不足以讓用一生去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