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程越霖刷完了碗,優哉游哉地從廚房走出。
坐在客廳里思慮了幾秒后,阮芷音出聲住了他。
“程越霖。”
“嗯,怎麼?”
男人揚了下眉,吊兒郎當地轉過頭,墨黑沉靜的眸子直直了過來。
許是因為他今天穿著一黑白相間的運裝,閑散靠在墻側的模樣,倒有幾分高中時的影子。
阮芷音頓了頓:“你如果再聽我講話,我想我需要換個房間。”
想了想,裝隔音層的話還需要請裝修師傅過來,換個房間顯然更方便。
程越霖聞言勾了下角,撇開點視線,輕笑著回:“阮嚶嚶,糾正你一點,分明是次臥的隔音太差,可不是我‘’聽。”
“另外,別墅就只有主臥和那間客房能住人,你要搬去哪?”
阮芷音凝眉:“主臥西邊不是還有兩間房嗎?”
“哦,那是預留的兒房。”
男人輕描淡寫地劃除的計劃。
阮芷音頓莫名其妙:“兒房,你哪來的孩子?”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這未雨綢繆的道理,你不懂麼?”
程越霖懶洋洋的說完,深邃的眼眸淡淡瞧向,辨不出什麼緒。
“可趙冰不是說你——”
話沒說完,阮芷音陷哽塞。
程越霖既然能準備兩間兒房,像是很喜歡孩子。再怎麼著,也不能如此直白地人痛。
男人深沉的視線中醞釀著探究:“哦?趙冰說我什麼?”
他知道上回趙冰主找上見了面,想必是在不經意間了些什麼。
現在的態度,似乎是……對他多了什麼不太好的誤解。
“沒什麼。”阮芷音舒了口氣,“好吧,那就不搬了,不過回頭我會請裝修師傅過來,在次臥裝上層隔音板。”
“隨你。”程越霖語調隨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繼而微哂,意有所指地補充,“只要你不嫌浪費功夫。”
反正就算裝了,也用不了太久。
——
周末轉瞬而逝。
程越霖出差回來后,接著就是北城項目正式開工的剪彩儀式。霖恒畢竟是投資方,他自然需要出席。
嵐橋城北的地勢多了些起伏,作為住宅區和商業區開發都不太容易,過去一直屬于郊區。
好在還頗有幾分風意境,市政府不想荒廢北城的商業價值,最后規劃建大型的度假園區。
阮氏不僅負責園區開發,也負責之后的營運規劃。出席剪彩儀式的除了霖恒代表外,還有之后駐園區的幾方合作商。
康雨提前聯系了本地的電視臺和過來拍攝,但為了避嫌,阮芷音并沒有和程越霖一同到場。
合作方來的差不多,政府那邊的人也差不多到齊。
剪彩儀式定在十點鐘開始。
還剩十多分鐘時,康雨走到坐在禮臺前排的阮芷音邊:“阮總,都準備好了。”
“嗯。”阮芷音輕嗯了聲。
正要給還未到的程越霖發個消息詢問,就聽見后排傳來一陣小小的。
抬眼去,男人穿著深灰的筆西裝,從容不迫地走來。朗的廓間染上些許清冷,眸疏離淡漠。
有幾個合作商的代表上前和他握手,又簡單談了兩句,他時不時點頭,卻始終高視闊步,于后幾人的簇擁中,行至旁停下。
“臨時理些事,耽擱了。”
這是在向解釋遲來的原因。
在周圍人暗自投來的視線中,阮芷音平靜地搖頭:“沒事,才正要開始。”
難怪琳瑯會認為,他如今的模樣和以往完全不同。在這種場合中,程越霖的確多了些稍顯疏離的冷漠。
或許是那幾年承的艱難和譏諷,讓他收去了年時輕傲的恣意,也在外人前變得愈發斂。
聽到的話,程越霖沒有多說什麼,微微點頭,而后在旁落座。
儀式開始,臺上的主持人開始步流程。臺下人卻仍心思各異,視線始終縈繞在前排的兩人上。
程越霖閑散舒展地坐在那,面容泰若,目不斜視,只是高大的軀不經意間朝的方向微微傾靠。
約顯出幾分親近。
代表阮氏和霖恒上臺致辭的人分別是項彬和仲總監,至于政府那邊,過來參加儀式的是規劃局的馮科長。
兩人靜靜坐著,及至最后,才有人邀請阮芷音和程越霖象征地上臺剪彩。
項彬將準備好的剪刀遞給阮芷音。
而側的男人不聲,溫潤的掌心虛虛包裹住的手,隨后在主持人的示意中,剪開了鮮艷的綢緞。
臺下的相機定格在了這一幕,從某些角度看,這個姿勢就像是程越霖把半攏在懷。
阮芷音余瞥見程越霖那條深藍的領帶,是他早晨出門時換上的。
現在看,和上這件帶了些垂的藍襯衫,倒是相得益彰。
剪彩結束,項彬安排了人帶合作商去逛和講解園區在設計圖紙上的規劃。
怕程越霖還有其他的安排,阮芷音正準備先送他離開,可才剛陪著合作商離開的項彬,沒多久又走了回來。
“阮副總,上次說的駐園區酒店的選址,南盛那邊想要改到浣江東側的位置,您看怎麼理?”
南盛集團旗下擁有好幾家知名的酒店品牌,而駐酒店的選址之前也已經定好,沒出什麼岔子。
況且駐的合作商簽的都是租賃的條款,不參與投資,對園區的規劃也沒有決定權。
可項彬剛剛帶人逛了一圈,南盛的人卻突然提出希更改酒店在園區中的位置,態度還頗為執著,確實讓人沒有料到。
阮芷音聽罷,眉心輕皺:“南盛的那幾個人這會兒在哪?”
“就在園區東邊。”
“我跟你過去看看。”
說完,阮芷音又撇下眉,瞧了眼旁的男人,“那你……”
程越霖垂眸看,聲音淡淡:“一起。”
南盛派來參加剪彩儀式的是業務部的徐總監,隨行的還有兩個助理。
等阮芷音等人走到園區東邊時,那位徐總監還在和項彬組里的人講著自己更改酒店選址的想法。
阮芷音思量一瞬,走上前去:“徐總監,我聽項彬說南盛想要把酒店位置從西側改到東側?”
徐立剛和助理說完話,就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幾人,面微頓。
他想過阮芷音和項彬會主過來和他涉,卻沒想到原本應該要走的程越霖也跟了過來。
程越霖和南盛的老板不錯,又是北城項目最大的投資商,徐立不免多了幾分客套。
跟程越霖打過招呼后,徐立才看向阮芷音,言語間打著商量:“阮副總,我并不是找麻煩。不過我看過設計圖紙,東邊地勢占優,卻只有沿途的幾座游客服務中心,豈不是很可惜?”
阮芷音明白他的意思,站在南盛的角度看,如果把酒店的位置改到浣江東側,可以多出20%視野更好的的酒店觀景房。
斂了斂眸,笑著道:“徐總監,有時間去東邊的山上看看嗎?”
并沒有直接擺出理由拒絕對方的提議,而是拋出了其他的邀請。
徐立雖不明就里,但也沒有拒絕。
頃,一行人隨著阮芷音的提議,爬上了背靠園區那座地勢不算很高的山。
山坡還算平緩,但阮芷音穿的鞋帶了低跟,上行時還是有些吃力,好在程越霖一直默不作聲地在旁拉著。
還沒爬幾步,徐立那位走在最前方的助理突然腳下一,踩空了塊積土,連帶著旁邊的石頭也順勢滾落了下去。
跟在后面的阮芷音沒來得及避開,剎那間,堅的石塊砸上了的腳踝。
一陣痛傳來,形不穩,拽著的男人連忙出另一只手扶住。
下一秒,程越霖攬著的腰俯,直的眉峰深深蹙起,漆黑的眸子落在腳腕那道滲了的傷口上。
雖說這道傷口算不得特別嚴重,但落在阮芷音白皙如玉的腳踝上,也顯得格外刺目。
可只是輕蹙了下眉,而后便平靜向徐立:“徐總監,你也看到了,這座山雖然不高,但土質不好,到了下雨天,客人出酒店怕是要踩不的泥濘。”
“我認為,南盛應該更不愿意影響客人的心,你覺得呢?”
徐立已經察覺到程越霖那愈發深沉的臉,想到是自己的助理連累阮芷音傷,心下頓時多了幾分愧意和不安。
聽到阮芷音的話后,忙訕笑道:“確實,麻煩阮副總了。小張沒注意害得您傷,真是不好意思,您看要不要……”
他想說,要不要安排個人上來幫阮芷音先理下傷口,再接下去。
可還沒說完,就見程越霖凝眉背過了去,膝蓋微微屈起,繼而開口道:“阮嚶嚶,上來。”
阮芷音啞然幾秒,然后明白過來程越霖這是要背下山。
雖然是在外人面前,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委婉道:“其實我可以忍一忍,你不用……”
程越霖輕笑一聲,沉靜的視線淡淡了過來,眼神就像是在說:你不愿意的話,我也可以抱你。
眾目睽睽之下,阮芷音在心里嘆了口氣,無奈地出手,摟住了男人的脖頸。
背起人,程越霖又瞥了眼姍姍而來的白博,清聲道:“我送回家,你留在這,配合項彬一起理下后邊的事。”
言畢,兩人相疊的影向著山腳而去。至于其他人,識趣地沒有跟上去。
徐立站在原地了眼白博,知道對方是程越霖的特助,亦是心腹,故而討笑道:“程總和阮副總的真好,倒是麻煩白特助了。”
白博面無表地點頭,淡淡道:“程總和夫人的當然好。”
能讓老板不顧東緒先斬后奏娶回來的人,肯定是放在心尖上的。
白博的話說完,徐立心下頓悟。
另一邊,直到已經看不見眾人影,阮芷音才緩了口氣,低聲問了男人一句:“沉嗎?要不還是把我放下來吧。”
這點傷,其實并不覺得有多嚴重。
雖然剛才連帶著扭了下腳,但也不至于一點路都走不了。
程越霖散漫輕笑,又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就你這點斤兩,還想讓我嫌沉?”
他牢牢地背著,兩條臂彎像是很有力氣,腳步也十分沉穩。
阮芷音雙手搭在他寬厚的肩膀,凝著男人后腦,頓了頓,遂不在多言。
——
司機就候在園區口,得知阮芷音傷了腳,回程的路上也開得快了些。
半個多小時后,兩人回到了別墅。
醫藥箱擺在客廳的茶幾上,阮芷音靠坐在客廳的沙發,挽起了腳。
而剛剛執意要給上藥的程越霖,作明顯有些笨拙,見一直抿著,蹙眉沉聲道:“疼麼?”
阮芷音微怔,搖了搖頭。
程越霖打量幾眼,不知為何皺起了眉,突然放下手中的棉簽,復而抬眸,嚴肅深沉的視線向。
“阮嚶嚶。”
“嗯?”
“我們談談。”
阮芷音搞不清他突然變得嚴肅的原因,表也多了幾分驚訝:“談什麼?”
“在別人眼中,我是你丈夫,也是家庭里的男人。”程越霖輕笑著看,繼而道,“阮嚶嚶,你要知道,男人天生在格上占優,所以社會才總是要求男人在家庭中承擔保護人和孩子的責任。”
“我不會阻止你去施展你的優秀,但你不需要時刻都那麼要強,永遠繃著不想依賴任何人,不累麼?”
話落,他眉峰微擰,倏然想起上回去老宅時,老爺子那句深含惋惜的話——
“音音回阮家這麼久了,卻從來都沒有跟我撒過。”
程越霖不喜歡這總是忍耐要強的模樣,偏偏自己渾然不覺,永遠固執得不肯向人示弱。
沒想到程越霖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阮芷音表微愣,抿了下,聲音喃喃:“所以呢?”
程越霖無奈地嘆了口氣:“所以從今天起,你應該學著向我求助。”
停了下,重新拿起一旁的棉簽,又低聲補充,“至,在外人面前。”
“放心,我很滿意這段時間的同居生活,只要你提的要求不過分,我都會給你這個面子,也不會嫌煩。”
他循循善,試圖打消心底的顧慮:“從某種層面上來說,我們的關系要比其他人更切一點,你總是這麼見外,反而讓我不太舒坦。”
阮芷音對上他的視線,覺得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醞釀著讀不太懂的緒,指尖下意識蜷了下。
比其他人切一點……嗎?
好像除了最初的那層合作關系,和程越霖之間又因為這場名義上的婚姻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
或許,對于現在的程越霖來說,這場婚姻的持續不再只是因為北城項目的利益換,他們需要展現更多。
而對于來說,程越霖這段時間對的幫助,也不只是客串婚禮的新郎。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認真地對說,不要顧慮太多,學著向他求助。
阮芷音總是習慣去逃避因為依賴產生的懦弱,從未想過這樣也會讓邊的人到力,可是現在——
莫名的,像是有拉的很的弦,在聽到他的話后突然崩開。
“其實……好像是有點疼。”
眼神恍然,還未理清那點混的思緒,這句話已經口而出。
反應過來后,阮芷音嘆了口氣,蹙眉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是心復雜地輕笑了下,聲音得很低:“程越霖,謝謝你。”
示個弱而已,好像也并不是那麼難。
甚至,在讓自己松懈了心底那繃的角落后,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覺。
“恩。”男人輕嗯一聲,面不變,卻不放輕了手上的作。
客廳里,氣氛變得沉默。
等到程越霖給理好傷口,起收拾起醫藥箱,緘默許久的阮芷音才突然開口:“還有一件事……對不起。”
“嗯?”程越霖挑眉回視。
頓了頓,垂眸道:“那天,我不該因為自己一時的緒,就誤會指認你聽我和琳瑯講話。”
就像他說的,是次臥的隔音不好,又不能夠怪他。
“唔。”男人的視線不知怎地飄到醫藥箱上,淡淡回了句,“沒事。”
片晌后,又漫不經心地開口:“那你這隔音層,還加不加了?”
阮芷音聞言沉幾秒,輕笑著搖了搖頭:“暫時先……不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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