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病房里亮著一盞暖熏熏的夜燈。

姜妍穿著茸茸的法蘭絨睡，坐在病床邊緣，陸凜則坐在正對面的木椅子上，兩人大眼瞪小眼。

陸凜低頭抿笑，姜妍手在輸不方便，抬起腳去弄他：“別笑了。”

陸凜還是笑，笑了個沒完。

“能別笑了？”姜妍臉紅。

“我也是很服氣。”他說：“能把懷孕當絕癥，你厲害。”

“我又沒懷過寶寶，哪里知道。”姜妍咕噥：“而且我是真的發燒了哎。”

“你開著暖氣蒙在被子里睡了一天一夜，溫升高很正常。”陸凜抓著的腳掌心，放進被子里捂：“不過還真嚇人。”

姜妍心有余悸：“我被你嚇到了。”

不管不顧跑過來，又是抱又是親的，萬一真的染疫…

唉，算了，不想了。

“看你這黑眼圈，跟熊貓似的。”姜妍指著陸凜的眼睛說。

陸凜打了個呵欠，倦怠地坐在邊：“真是有點困，這兩天，被你磨死了。”

姜妍把被單鋪開來：“你快睡一會兒。”

“我們一起睡。”陸凜固執地說：“我想抱著你。”

姜妍只好陪他一塊兒躺下來：“你別鬧哦，乖乖睡覺。”

陸凜從后面環住的腰，然后將臉埋進的頸項位置，閉上眼睛，聲說：“胡思想什麼，這里是醫院，我還能對你怎樣。”

姜妍說：“我沒胡思想。”

熄了夜燈，不遠，晨曦的微已經漸漸融了夜中。

他溫厚的大掌到姜妍的腹部，聲說道：“謝謝。”

“謝什麼。”

“謝謝你送給我一只小崽子。”

“有你這樣你孩子的嗎？”

陸凜微微笑，聲說：“陸陸哥會當好爸爸。”

出院之后，陸凜找了個時間，提了禮登門拜訪姜家大宅，雖然并非如姜妍所預想的，陸凜會被拒之門外，不過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在客廳等了近乎四十分鐘，父親才緩緩從樓上下來。

孟茹倒是一直陪陸凜坐在沙發邊，讓傭人給陸凜倒了茶，與他隨便閑聊，不過這些都是于待客的禮貌。姜妍知道父母對陸凜其實還是心存芥，畢竟他母親反對的態度那樣激烈，兩家幾乎都了仇人。

而且姜妍當初出國，離家三年也是因為陸凜，即便再通達理的父母，都難說不會對他有怨言。

雙方父母這一關，難過啊。

“小陸啊，聽妍妍說你平時工作忙的。”孟茹拉起家常：“忙起來，兩三天不回家是常事。”

“沒那麼夸張啦。”姜妍連忙接茬：“忙也只忙年底那一陣子，畢竟小要在年底沖業績嘛。”

“沒問你。”孟茹覷一眼：“這就幫著說話了。”

姜妍嘻嘻一笑。

陸凜鄭重回答：“不管再忙，每天一定要回家，這我可以保證。”

“沒人要你的保證。”父親渾厚有力的聲音傳來。

只見姜平青緩緩走下樓梯，手里拿著熄滅的煙斗，臉不善。

姜妍正要說話，陸凜握住的手，輕輕了掌心，失意不要和父親起爭執。

隨即他站起，禮貌地向姜平青問好，姜平青臉卻毫沒有緩解。

孟茹在兒可憐的目哀求下，終于忍不住說道：“這是小陸特意讓同事從泰國帶回來的蛇藥，緩你腰疼很有效，這孩子穩重，還是很有心的。”

姜平青看也不看桌上的禮盒，質問陸凜：“你來我們家作客，你母親知道嗎？”

“知道。”

姜平青冷哼：“能同意？”

陸凜抬起頭，迎上他的目：“男人三十而立，我尊重母親的意見，但僅僅是尊重而已，未來要與我攜手走完余生的那個人，應當由我自己選擇。”

姜妍看向他，他眉宇端方，目堅定。

要不然怎麼當初一眼就在方陣隊列中看到他了呢，這男人目有撼人的力量。

姜平青稍稍容，磕了磕手里的煙斗，說道：“現在兒婚嫁大事，雖然不一定遵從父母之命，但也不能完全罔顧父母的意愿，你們年輕人要自由要獨立，但中國社會家庭倫常，還是不能廢棄，兩個人的結合，總歸和兩個家庭離不了聯系。”

“是。”陸凜謙和地傾聽姜平青的教訓。

孟茹見氣氛凝重，便想著轉移話題：“小陸啊，你會做飯不？”

姜妍連忙道：“他會的，做的可好吃了。”

孟茹說：“你就幫他說話。”

姜妍理直氣壯道：“他是我孩子爹，我不幫他幫誰。”

陸凜微笑說：“我現在暫時只會做方便面和番茄炒蛋，不過我也有在學做別的，比如妍兒喜歡的糖醋排骨。”

姜妍連忙幫腔：“陸哥很聰明，什麼東西一學就會。”

姜平青悶哼：“還沒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誠然陸凜態度是相當溫和謙遜，這贏得了姜妍父母的喜歡，尤其是孟茹，見過一些朋友介紹的男孩子，覺要麼年紀太小舉止輕浮，要麼就是太老了，長得也不合意，覺得配不上家寶貝閨。

今天見到陸凜，端方英俊，舉止得，很得孟茹的心意。

在孟茹這里算是過了關，覺得只要他自家兒，婆家那邊問題也不算太大，反正娘家這邊撐著，嫁過去不會讓姜妍委屈就是。

姜平青態度稍微強一些，但是也沒有很明顯地反對他們了。

陸凜雖然一直在跟自己母親做思想工作，的的都上過，沈芝也是個相當固執的人，一直咬了牙關沒松開。

陸凜不讓姜妍去找沈芝，怕委屈，兩個人暫且同居，姜家這邊已經開始給孩子們選日子了。

上班的間隙，姜妍給陸離去了一個電話。

“陸陸哥什麼時候回家呀？”

陸凜看了看時間：“今天可能要稍微晚一點。”

“多晚呢？”

“怎麼你很想我早點回來？”

姜妍笑說：“當然，我得等著你。”

“不用等，困了自己睡覺。”陸凜說：“反正回來之后我也會把你弄醒。”

他加重了那個“弄”字。

姜妍笑了笑：“陸警穿警服的時候不能講話。”

“我要去忙了。”他沉聲說：“天氣預報說今晚可能會下雪，不要出門，如果有什麼想吃的給我短信，我帶回來。”

“好哦。”

姜妍掛掉電話，天空中已經飄起了鵝小雪，氣溫很低。

不遠，小別墅窗戶里散發著暖黃和的燈，姜妍走出車門，一寒風襲來，涼意徹骨，穿上外套，捻了捻領，朝著小別墅走去。

拿下門鈴。

過了會兒，沈芝穿著棉質的居家服，出現在門邊視頻畫面里。

“怎麼是你？”臉瞬間冷了下來。

姜妍提了提手上的口袋，說道：“我這邊做了一些過年的香腸，給阿姨帶一些過來，”

沈芝毫不猶豫說道：“不需要，拿走。”

姜妍不卑不，說道：“陸凜說小哲喜歡廣式的，所以讓我帶一些過來。”

沈哲從沙發上做起來，看向沈芝。

沈芝依舊很不近人，說道：“別把他哥抬出來，沒用，而且這麼冷的天，他能讓你過來，騙誰呢。”

姜妍哆嗦了一下：“還真是冷的，不過陸凜說這個時間吃正好，放幾天就不新鮮了。”

“拿回去，小哲要吃我自己會買，不用你。”

沈哲走過來拉了拉沈芝：“媽，別這樣啊，讓嫂子進屋吧。”

沈芝瞪他一眼：“誰是你嫂子你就喊了。”

姜妍笑了笑：“講道理，外面做的，還真沒他親嫂子做的好吃。”

沈芝說：“東西放在門口就行，我不想見你。”說完關掉了視頻，警告沈哲：“別給開門。”

二十分鐘后，沈芝從廚房出來，將飯菜端上桌，招呼沈哲過來吃飯。

“要不請嫂子進來一起吃吧。”

沈芝臉微微一變：“還沒走？”

沈哲搖頭。

房間門打開，姜妍拎著笨重的口袋，倚在墻邊，聽見開門聲，回頭看向沈芝：“伯母。”

沈芝抱著手站在門邊：“你在這里博誰的可憐呢。”

姜妍笑了笑：“是啊，這大冬天的，誰能可憐我這麼個四月的孕婦啊。”

沈芝打量，聲音又冷又：“誰讓你懷孕還穿高跟鞋，不怕摔了？”

姜妍說：“走得穩。”

“還穿這麼，跑我這兒挨凍，陸凜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怎麼跟我鬧。”

“那不能，他最孝順伯母了，不能跟你鬧，我也不允許。”

沈芝翻了個白眼，不再說話。

沈哲在邊上拉了拉：“媽，讓嫂子進屋吧，這大冷天的，站在外面多可憐啊。”

沈芝沒說話，轉回了房間。

沈哲連忙道：“嫂子，快進屋。”

姜妍稍稍踟躕了一下，還是進了屋。屋子里暖氣很足，周寒意被盡數驅散。

沈芝走到空調暖氣稍稍打高了，重新坐回到桌邊，見姜妍還呆在門邊，冷說聲：“愣著干什麼，還要我請你上桌嗎？”

姜妍眼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就謝謝伯母了。”

沈芝冷哼，轉向沈哲：“去廚房拿份碗筷。”

沈哲振地起，溜煙兒跑進了廚房，盛了滿滿一碗飯，他湊近姜妍，低聲問：“我侄是男孩還是孩啊？”

姜妍也低了聲音：“我也不知道。

“好奇。”

“同好奇。”

沈哲又問：“那你想要男孩還是孩呢？”

“我們家有小男孩了哦，你哥希能添個小妹妹。”

沈芝面無表道：“說什麼不能大聲說，還要講悄悄話。”

姜妍微笑：“小哲問寶寶是男孩還是孩。 ”

沈芝道：“我們家出男孩多，要是能有孩當然更好。”

姜妍和沈哲對視一眼，目里掠過驚喜之。

幾分鐘后，房間門鈴被摁響，沈哲跑去開門：“哥，你來了。”

陸凜匆匆進門，連鞋都來不及換，直接沖進了房間，將姜妍拉到自己后，對沈芝說道：“媽，有什麼沖我來，別欺負妍兒。”

沈芝白眼一翻：“你哪只眼睛見我欺負了？”

沈哲連忙擺手：“我沒有通風報信！”

姜妍扯了扯陸凜：“什麼欺負不欺負，媽跟我吃飯聊天呢。”

陸凜：“媽？”

沈哲：“媽？”

沈芝：……

陸凜臉稍稍緩和了一些，把姜妍拉到邊上，低聲說：“你一個人跑了，存心讓我不能好好上班。”

姜妍訝異：“你翹班啦？”

陸凜說：“能不翹？沈哲給我打電話，說媽不讓你進屋，這麼大冷的天…”

姜妍嘻嘻一笑：“你媽還是沒舍得讓我擱門口罰站。”

沈芝沉著調子問陸凜：“你吃飯沒？”

陸凜撓撓后腦勺：“沒呢。”

“晚上還加班嗎？”

“不去了，回來陪媽媽。”

沈芝繼續翻白眼：“忙起來幾天不落家，你媳婦一來，的跟著就來了，怎麼，怕你媳婦在我這惡婆婆這兒委屈。”

“這不能。”陸凜坐到沈芝邊，給沈芝夾了個大：“我媽最通達理了，不能欺負我媳婦。”

沈芝沒好氣說：“給我夾什麼，你看你媳婦吃那麼點兒，跟個兔子似的，減呢？”

陸凜又給姜妍加了菜，兩人相視一笑。

吃過晚飯之后，一家人圍坐在沙發邊看電視，沈哲坐在姜妍邊，問道：“嫂子，幾個月了呀。”

“四月。”

沈哲忐忑問：“我能嗎？”

“來。”姜妍牽起他的手，到自己的腹部：“有覺麼？”

“唔，沒有。”

陸凜攬著姜妍的肩膀，手到的肚子上，輕地拍了拍：“還是小塊，哪能就讓你們到了。”

沈芝看著姜妍膩在陸凜懷里，滿心滿眼都是幸福之意，的心也稍稍了很多，只沉聲道：“三四個月，肚子該顯了。”

姜妍點頭：“是啊，已經有點覺了。”

沈芝說：“那婚紗照就要盡早拍，不然等肚子出來，就不好看。”

說完這句話，姜妍和陸凜同時看向。

沈芝神不大自然：“看什麼看。”

“媽…”

“打住，我還沒原諒你們。”

姜妍坐到沈芝邊，牽起了的手，沈芝掙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有推開。

“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想孩子生出來沒爹疼。”

“我知道，阿姨心最好了。”姜妍跟坐更近了些，挽著的手，親親熱熱。

“你這時候甜了。”沈芝說：“以前跟我作對的時候，說的那些話我現在還記得呢。”

“我也不是存心要和阿姨作對。”姜妍松開了，誠懇道：“我有自己的堅持，無論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會變，不過做錯的事我也不會抵賴。”

“以前的事，就不說了。”沈芝說道：“以后你們好好的，我也不會當壞人。”

“謝謝阿姨。”

陸凜聲提醒：“這時候倒是生份地阿姨了？”

姜妍看著沈芝，嘻嘻一笑，清脆地喚了聲：“媽媽。”

沈芝“嗯”了聲，不在多說什麼。

夜深了些，陸凜和姜妍走出房間，沈芝追上來，給姜妍披了條圍巾，叮囑陸凜道：“看著點你媳婦，別生病冒。”

陸凜把姜妍攬進懷里：“知道了，媽。”

“晚上加班，早點回家。”沈芝絮絮叨叨：“還有，自己去學著做飯，別讓你媳婦大著肚子還伺候你，自己有點眼力勁兒，在家別當大爺。”

“知道知道。”

“多熬點湯給補補，你看吃飯吃那麼點兒，瘦什麼樣子。”

“行了媽你早別送了，走了啊！”陸凜匆匆將房門關上，把母親的嘮叨關在房門里，回頭對姜妍說：“我媽就是這樣，特別嘮叨…喲，怎麼還哭上了？被嘮叨哭了？”

姜妍吸了吸鼻子，手攬住陸凜的腰，抱住他，聲說：“沒有，的。”

“呵。”陸凜回抱：“這就了，看著吧，我媽疼媳婦，以后夠你倆欺負我。”

姜妍將臉埋進陸凜的黑風外套里，深呼吸。

“就是覺得…我倆能走到這一步，不容易。”

陸凜手臂用力，將環懷中，笑說：“今晚你還多愁善。”

“是啊，沒想到伯母會這麼快松口。”姜妍松開他，垂眸道：“以前那樣討厭我。”

“其實不是討厭你，是怪自己，也怪我父親。”陸凜牽著姜妍的手走，喃喃說道：“原諒你，也是原來自己，也許有一天，還會原諒父親…放過別人才能放過自己。”

姜妍看著他，清冷月下，他目越漸澄澈清明：“你回來，我給了自己一百個不能原諒你的理由。”

姜妍沉默地傾聽著。

“可是，腦子里總有一個聲音，在說服我放棄每一條不能原諒你的理由。”

“是…什麼聲音？”

“我了你十年，這十年里，每一分鐘，每一秒我都在你。”

陸凜說完這話，還低著頭自顧自地微笑了一下子：“有點麻。”

“沒關系。”姜妍拉住他的手，撒說：“你說，我還想聽，好難聽陸陸哥說麻的話。”

“沒說的了。”

“嘁。”姜妍不屑：“就這麼一點點。”

“想要更多麼？”

“想啊。”

“說多了會膩吧。”

姜妍扯著他袖子，討好說：“是陸陸哥就不膩。”

“那…”

覺自己的手被陸凜牽了起來，一枚冰冰涼的戒指，從的指尖旋旋環。

“嫁給我。”

夜涼薄。

他掌心的溫度，足以溫暖余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