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對上顧芍雙眼,道:“你常去探羅夫人,讓阿梓借口將羅夫人邊的丫頭調開,你在侯府人緣甚好,他們自不會格外留意。那夜你前往羅夫人房中,借口私下說話,那些丫頭們會意退了,不料正中你的算計,我曾問過夫人房中的丫頭們,他們都說因夫人晚上鬧了那一場,們也怕有事,故而原本門窗閉,那窗戶自然是關著的,之所以會打開,是有人故意為之,這個人,自然就是你的同謀者了……”
顧芍道:“我的同謀?”
清輝道:“不錯,碧紋,昨夜之人,都是你的同謀。昨夜那人先你一步來到夫人房中,將窗戶悄然打開,后來又趁著你獨自陪坐,便扮作謝氏的模樣現,你明明看見了,卻只做一無所知,好一唱一和,恐嚇羅夫人,果然給你們得逞。”
顧芍笑道:“表哥,你如何這般污蔑我?”
清輝道:“我并非污蔑,而是不想低估你。”
顧芍道:“這話我不懂。”
清輝道:“讓我懷疑的是,為什麼夫人看見的是謝氏夫人的鬼魂,我是不會輕信神鬼之說的。那到底又是什麼人這樣悉謝氏夫人?能靠近羅夫人又悉謝夫人的,只有一個。”
正此刻,墻外腳步聲起,季陶然回頭看去,卻見是崔印同薛姨娘站在院門,薛姨娘臉上驚疑不定,渾發抖。
顧芍見薛姨娘來到,微微變。
崔印臉有些冷峭,看著薛姨娘道:“先前為了阿鬟在朝為的事,老夫人如鬼迷心竅般,一心要出首罪,我早存疑心,你還不快說!”
季陶然忽然聽見又跟云鬟的事相關,心頭一,便走前一步:“因為侯府非同尋常門第,事發又是宅,我同白卿有心顧全面,故而此刻仍在此,按照正律,是要緝拿一干人等前往大理寺,到時候黑白辨證,牽扯下來,就不是我們所能輕易周全的了。”
薛姨娘抬頭看季陶然一眼,又掃過他后的顧芍,卻見顧芍眼神冷然。
之前因為崔鈺死之事,崔新蓉記恨了云鬟,只是被崔印喝止,所以不敢輕舉妄,誰知后來事越演越烈。
本來崔新蓉仍是懼怕崔侯,不敢如何,就只將那恨妒之意在心底,但誰知邊偏又多了個攛掇之人。
這人自然就是顧芍了。
顧芍是白家的親戚,外頭所傳的,也無非是白樘寵這個外甥兒、白府闔家待見之類的話,原本崔新蓉庶出的孩兒,嫁的也一般,但自從跟顧芍相識,顧芍對關懷禮待,竟是極好。
崔新蓉是個心空眼淺的人,被顧芍在掌心,竟對言聽計從。
兩人絡后,顧芍有意無意些事關“謝”的話,卻都是報憂,加上當時時局不對,風雨飄搖,崔新蓉更加深信不疑,又兼崔鈺的“舊恨”,便聽從顧芍的話,跟著在老太太跟前吹風。
那陣子顧芍也在侯府走,但卻不是崔承所說的“雪中送炭”,而是要伺機行事。
不僅是崔新蓉薛姨娘,除了羅氏之外的幾名眷也了蠱,所謂“眾口鑠金”,崔老夫人才越發堅定了“出首罪”的心意。
但誰知崔云鬟自有大運,竟轉危為安,崔老夫人卻兀自大夢不醒,以為皇帝乃是擒故縱,一直都賜婚的旨意降落,才總算是驚醒過來。
可因顧芍行事高明,只在背后悄然撥火,不痕跡,因此此事竟跟仍不想干,何況又是白家的親戚,侯府眾人仍是奉若貴賓。
薛姨娘聽了崔印跟季陶然的話,反冷了下來,道:“不錯,正是因為之前那件事,不著蝕把米。近來欣榮更因此病了,生怕大小姐會念及舊日的事報復于。偏偏鈺兒也是因為而死。”
崔印聽重提崔鈺之事,本發怒,卻又強忍:“所以你們就合伙謀劃,用以報復?”
薛姨娘又看一眼顧芍,轉開目道:“這件事是我一時想不開……跟別人不相干。”
清輝道:“先前兩次出現的,是碧紋,那昨夜窗外那個,便是你了?”
薛姨娘咬點頭。
清輝道:“那麼,顧小姐因何沒看見你?”
薛姨娘一震,顧芍卻慢條斯理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說了。”
顧芍含笑道:“其實我是看見了窗外的‘鬼’的,只是我也看出了是薛姨娘,我因憐惜,也不想再生事端,所以就起把窗關上,無非是想息事寧人罷了,誰知道反而惹來了表哥的懷疑。”
季陶然跟崔印,薛姨娘均愕然。
清輝卻仍是面冷肅。顧芍繼續道:“瞞著實,是我的不是,可我本是好意……還表哥見諒。”
清輝將眼中的冷冽之意看得清楚,哪里會信:“那碧紋呢?”
顧芍掃一眼薛姨娘。薛姨娘直著雙眼,翕,卻答不上來,顧芍道:“我先前說過了,從沒見過那個丫頭,興許真的是自盡而死,或者是不小心失足而死……”
清輝道:“你果然沒見過?”
顧芍道:“還要我說多次呢?”
清輝不言,目下移看向顧芍手上,卻見今日著藕荷緞裳,外披著淺紫的披風,把雙臂也遮在其中。
生得本就貌,如此悄然獨立,更似一朵悄然綻放的花朵,哪里想到這樣溫貌底下,卻是一團猙獰。
清輝道:“先前,仵作在碧紋的指甲里發現一些殘存跡……”
顧芍眼神微變,外頭的披風也隨著抖了抖。
聽了清輝的話,季陶然在旁卻睜大雙眼,——他是京數得上名號的驗,先前碧紋的尸首也是他親自看過的,何況又泡了一夜,哪里會有什麼指甲里的跡?
可是季陶然畢竟跟清輝自小長大,心有靈犀,面上詫異之一閃而過,卻隨之點了點頭。
顧芍強笑道:“那又如何?”
清輝道:“季行驗,這是何意?”
季陶然這才醒悟先前清輝為何在井邊輕推了自己一把,他自然是在演練。
季陶然道:“如果一個人猝不及防被推落井,自然下意識要抓住什麼,當時靠近碧紋最近的,便是兇手。碧紋指間的漬,是因為落井之時抓傷了那兇手。”
顧芍面上的笑已經然無存。
清輝道:“我猜,顧小姐右手上也有指痕?”
兩人對視,顧芍角,而季陶然心中悄悄松了口氣。
清輝更加一句:“你不必強要辯解,以季行驗之能,善能分辨傷口是何所留。而且你昨夜行事,阿梓必然目睹,到部里大刑伺候,你猜招是不招?”
顧芍想了半晌,忽地低低笑了起來,笑聲甚是古怪。
顧芍笑道:“果然不愧是表哥,什麼也逃不過你的目,你竟算我算得這樣細致,不錯,那丫頭見去搜屋子,便流鬼祟之態,我怕撐不住,索除之后快。”
人命大事,竟一派輕描淡寫。
顧芍斂了笑,又問:“不如你再算一算,我為何要如此?”
清輝道:“我原本以為,你只是恨羅氏要阻斷你跟崔承的親事。”
顧芍挑眉,清輝道:“但是你所圖遠非如此。”
他走開一步,緩緩道:“自從將軍府之事你弄巧拙后,你便將太子妃懷恨在心,所以從那之后你心積慮地接近崔侯府,最終果然如愿,只是惡愿仍未得逞……現在你利用薛姨娘的懼恨之心,同謀劃此事,目的只有一個。”
季陶然幾乎忍不住就問出口來。
清輝道:“太子妃縱然大婚也不曾回府,你自然找不到什麼機會下手,所以你想同崔承結親……但是偏偏又聽見羅氏要‘拆散’你們,你自然越發怒意升騰,所以你就想出這個法子,利用‘謝氏鬼魂’的怪事,一來嚇倒羅氏,二來引出太子妃。”
顧芍雙眸瞇起。
季陶然更是驚心魄:他原本只以為薛姨娘跟顧芍只是想對羅氏下手,又哪里想到還有這樣驚悚的?
清輝冷道:“我只是想不通,你為什麼這樣恨,先前百般詆毀,屢屢要置于死地,又是為什麼?”
顧芍角牽,昔日臉頰上的傷已經然無存了,但此刻這般咬牙猙獰的模樣,就仿佛臉頰上幾道痕也浮現。
崔印回看顧芍,此仍是花容月貌,卻儼然毒蛇一般令人可懼。
又因清輝提及云鬟,崔印牽心事,便道:“此事就由白丞置。”轉自去。
剩下眾人如立寒風之中,悚然無聲。
頃刻,顧芍道:“你一口一個太子妃,如何當得起?若不是因為這賤人,你又怎麼會跟我生分,而且這樣仇厭于我?”
清輝道:“就算不是,我也遲早會發現,江山易改稟難移,你真當你會瞞一輩子?”
顧芍笑道:“誰要瞞一輩子了?只要咱們了親,日子長著呢,誰又能算計將來到底會發生什麼?”
清輝聽了這句,細細想其中之意,心中不陣陣生寒。
以他的,若是親后,就算發現顧芍不賢,以顧芍的手段,自有千百種可瞞可哄,上次不惜自傷栽贓云鬟,可見一斑。
清輝因知道了的本,是以才嚴加戒防。但倘若先前無人點破,清輝又怎會想到顧芍是如此本極惡之人?只怕被哄騙了去……一葉障目,也未可知。
清輝本是極靈之人,一念之間,微微搖頭,季陶然驚心之余,卻抬頭看向顧芍后,微,想卻又打住。
顧芍回頭,卻見后所立者,竟是崔承。
顧芍伶不。
崔承凝視著,道:“你先前對我好,不過都是假意而已?”
顧芍冷冷道:“不然又如何?”
崔承仰頭一笑,若有所思,言又停。
顧芍卻看向清輝,道:“表哥,你果然知我,那你為何不解我心里求而不得的苦?”這一句,卻仍說的狠辣十足。
清輝冷然道:“你并非求而不得,你只是以玩弄世人為樂,怒惡之難足而已。”
季陶然回神,出外了兩個公差進來,把顧芍同阿梓、薛姨娘等都帶了下去。
這件事算是罷了,季陶然便問崔承先前去了何。
崔承定了定神,理了理思緒,道:“我雖然不知姐姐為何要如此,卻也知道必然有個不能接顧……的緣故,心里煩悶,便去明月樓吃酒,誰知竟給我看見一個人。”
忽然間外頭有個丫頭來到,報說:“爺快去老太太房中!他們說、說……”
崔承道:“怎麼了?”
那丫頭面怯意,小聲道:“說老太太不知如何竟魔怔住了,大不好呢。”
崔承詫異,忙起往上房而去,季陶然才回過神來,因喃喃道:“魔怔住了,是什麼意思?”
清輝也自不解,兩人起隨著往外。
不多時來至上房,便見幾個婆子立在檐下,竊竊私語道:“不大好,老太太如何說自己看見了謝大?”
另一個唉聲道:“說自昨晚上就看到了,還說是謝大來討命了……方才太醫來看,都說是痰迷竅,已經不中用,準備后事沖一沖呢。”
上房果然竟傳來一陣陣哭聲。
白清輝不由詫異。
薛姨娘同顧芍竄通,扮謝氏鬼魂嚇唬羅夫人,若說崔老夫人無意中也見到了,因而生病,也是有的。
但羅氏大房跟崔老太太的上房隔著一段距離,何況上房耳目更多,按理說薛姨娘不會以犯險。
“謝氏鬼魂”的話原先羅氏雖按住,但到底有些風聲出去,府也早傳開。
也許會傳到老夫人耳中,但以崔老夫人這樣久經于世的老辣,又怎會因為區區謠言而嚇倒?除非是如羅氏一般,親眼所見。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薛姨娘所為,還是……
崔承跟季陶然面面廝覷,又是驚異,又且無言。
正在此刻,外頭又有人匆匆前來傳信,原來是太子妃聽聞羅氏病著,故而前來探。
季陶然聞訊,長吁口氣:“不管如何,好歹已經替妹妹掃清了路。其他的也不用管了。”
清輝也道:“是。此間事已了,何況崔侯那邊兒也必加倍防范……咱們走罷。”
兩人相視一笑,并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