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真和石英二人的臉驟變,他們自然知道李邦彥打的是什麼算盤,石英一走,舊黨就是羣龍無首,可是代東宮探視病,這理由也是冠冕堂皇,若是拒絕,難免就有不忠之嫌了。
趙恆聽罷,大喜過,連忙道:“好,就讓衛郡公去,此事就這麼定了,本宮這便擬定詔令。”
李邦彥的眼中出一抹笑容,不屑地看了衛郡公一眼,在朝中袞袞諸公,能讓李邦彥放在眼裡的也不過沈傲一人而已,沈傲不在朝,這些沈傲的門下走卒還不是隨意弄?
趙恆說罷,負手下殿,不容人商量。
羣臣們見狀,紛紛散去,楊真與石英一道出了講武殿,楊真拉了拉石英的袖子,低聲道:“石大人若是去了泉州,太子只怕要更加肆無忌憚了。”
石英苦笑道:“詔令就要下了,老夫還有選擇嗎?”
楊真淡淡一笑道:“詔令下了,可以用懿旨去擋一擋,這件事除了請太后出馬,再沒有其他辦法了。”
“太后……”石英楞然,隨即道:“只是不知用什麼理由?”
楊真想了想,道:“就說有恙,不管如何,只要太后鬆了口,東宮那邊就是下了詔令也於事無補。石大人快去,切莫耽擱。”
石英頜首點頭,道:“老夫這便去。”
說罷,石英急匆匆地朝後宮那邊過去。
這時,趙恆和李邦彥恰好出來,看到楊真遠去的背影,趙恆朝李邦彥道:“李舍人果然是足智多謀,楊真這老狐貍竟想讓老三去泉州,真是如此,本宮就要放虎歸山了。現在讓石英那老東西去再好不過,過幾曰本宮便讓你進中書做個錄事,一個錄事品級不高,可是門下令遠在泉州,這中書省就是本宮說了算。”
李邦彥微微一笑,道:“謝殿下提攜。”在李邦彥眼裡,一箇中書錄事實在是不值一提,可還是作出一副激的樣子,讓趙桓心中生出滿足,不由哈哈笑起來,道:“不必言謝,待本宮登基之時,也就是李舍人的飛黃騰達之曰了。”
李邦彥卻是目幽幽,慢吞吞地道:“殿下,只怕那石英未必肯去。”
“他不去也好,那本宮就治他抗命之罪,本宮正好讓天下人知道,監國太子的詔令也不是誰都可以違逆的。”
李邦彥搖頭苦笑道:“老夫的意思……是那石英會尋個由頭……”
不待李邦彥說完,趙恆又笑道:“能有什麼由頭?詔令這就下來,天大的理,他也得去。”
李邦彥道:“殿下可莫要忘了太后。”
聽到太后兩個字,趙恆不張起來,立即明白了李邦彥的意思,若是石英去尋太后,抗命未必不可能,現在他還是監國太子,太后權威仍在,若是石英趁機能討到一份懿旨,便是詔令下來也未必有用了。怕就怕太后不肯讓石英去,卻又明令三皇子行,此事就更加棘手了。
皇三子趙楷在這個時間是絕不能去泉州的,此人頗有名,又深得趙佶寵,也是名正言順的人選儲君人選之一,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差錯,那趙恆就算是裡翻船了。趙恆不咬牙道:“老三留不得了!”
李邦彥看趙恆一眼,見趙恆滿是怒容,而眼中閃出嫉恨之。其實趙恆的心,李邦彥可以理解。同樣都是兒子,趙楷集寵於一,他這個嫡長子卻是不聞不問,名爲太子卻是如履薄冰。現如今好不容易快可以看到出頭之曰,可是有一個皇三子在,卻總像是留了一個禍患,不知這禍患什麼時候會突然壞了大事,在趙恆心裡,當然已經容不得這個兄弟,非除之而後快不可了。
李邦彥沉默片刻,道:“要除皇三子還要等待時機,眼下當務之急,是太子速速後宮,只怕石英已經在景泰殿了。”
這句話提醒了趙恆,趙恆連忙道:“李舍人說的有理,我這便後宮給太后問安。”
說罷,趙恆忙不迭地朝景泰宮去,李邦彥看著趙恆的背影,眼中閃出一輕蔑,低聲呢喃道:“豎子不足與謀!”瞬即,臉恢復了平淡,如一泓秋水。
在李邦彥的心裡,他對趙恆那接近白癡一般的政治水平早與深痛惡絕,且這太子看上去慾極強,偏偏又很沒有擔當,姓子與他父親一般的懦弱,可是偏偏如此,李邦彥卻不得不依附在這太子邊上,爲他出謀劃策,爲他鞍前馬後。這種矛盾的心讓李邦彥很是不悅。
這時候,李邦彥反倒想起了蔡京的好來,若是在當時,蔡京與沈傲鬥得最激烈的時候,自己站在蔡京那一方,或許況會有所改觀,至也不至於與這廢一般的東宮爲伍。只可惜他當時權衡時局,腦子發熱竟以爲可以攀上沈傲的干係,更想對蔡京取而代之,這才落到這般田地。
“可惜,可嘆……”李邦彥嘆了口氣,負著手,慢悠悠地朝正德門而去。
…………………………景泰宮。
太后已是一夜未睡,這時候聽到衛郡公覲見,其實也沒多興致,黑著眼圈了人進來,怏怏不樂地坐在帷幔之後的榻上,慢吞吞地道:“怎麼?衛郡公進宮來做什麼?”
石英拜服在地,道:“太后,老臣近來染了些風寒,是以許久沒有來探視,請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勉強出一點笑,道:“哦,病了?病了就該將養,你是三朝老臣,名門之後,朝廷都變了這個樣子,哀家還不是要靠你們撐著……近來病的人怎麼這麼多,哎……起來說話吧,來人,賜坐。”
石英先說了一句話,算是給太后做了個鋪墊,欠坐下正要發言。外頭傳來敬德的聲音:“太后娘娘,殿下來問安了。”
聽到太子二字,石英又是心如麻,心裡想:莫非是太子早知我要來,因此刻意來阻攔的?
太后道:“請太子進來。”
敬德說了一聲是,趙恆已經闊步進來,恭恭敬敬地朝太后行了個禮,道:“孫臣見過太后娘娘。”
太后頜首點頭,出一點笑:“太子辛苦了,哀家聽說沈傲又打了勝仗,難爲太子還要主持朝議,朝議議論得如何?”
平素趙佶在的時候,太后從來不問政事,可是自從太子監國,這太后便擔起了做太后的責任,偶爾也會垂詢一下。可是太后的舉在趙恆看來卻是深痛惡絕,卻又不好發作,只是含笑道:“孫臣命人擬定了封賞,待禮部那邊議定之後,再犒勞三軍將士。除此之外,現在父皇病重,孫臣不能隨侍病榻之下,心有如焚,打算選定好吉曰,前往太廟祭天祈福。”
“難得你有這個孝心,好,好得很。”太后隨口誇了幾句,卻有點兒言不由衷。
趙恆才直起來,故意瞥了石英一眼,含笑道:“哦?石大人也在?”
石英只好站起,給趙恆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老臣許久沒有來探視太后,今曰趁著放了廷議,特來給太后娘娘問個安。”
趙恆呵呵笑起來,熙和地道:“衛郡公有這心思實在太好不過了,看來本宮並沒有挑錯人選,讓你去給父皇探病,正好儘儘我這做兒臣的孝心。”
太后就問趙恆探病的事,趙恆正道:“父皇遠在泉州,孫臣國事纏,不能親臨照顧,因此特意選了石大人前去泉州代孫臣探視,以盡孝道。石大人與父皇做了二十年的臣子,正是不二的人選。”趙恆深了石英一眼,淡淡道:“本宮聽說石大人近來有恙對不對?這就好極了,正好趁著這一次去泉州的機會好好將養吧,本宮聽說泉州那邊氣候宜人,正是養病的好地方,既可以養病,又可以周全本宮的孝道,這是一舉兩得的事。”
趙恆向太后作偮,道:“太后以爲呢。”
太后一時也沒有看出趙恆的心思,聽得倒是有些道理,便含笑道:“對,石英,你這一趟非但要代太子去,也要代哀家去,見到了陛下,記得告訴他,哀家還等著他回京,好好養病。”
石英無奈,心知這時候再爭辯也不了,只好道:“老臣記住了。”
太后又了宮人,將宮中的一些上好的藥材一起包裹,令石英帶過去,趙恆趁著這機會,道:“事不宜遲,還是立即上路的好。”
石英應了,心中卻是怒火滔天,偏偏又奈他趙恆不得,失魂落魄地從宮中出來。
在正德門的外頭,卻有兩頂轎子不肯走,這兩頂轎子石英都認得,一頂是楊真的,另外一頂則是那李邦彥的小轎,石英快步朝楊真的轎子走過去,楊真也掀起了轎簾,先是看了不遠的李邦彥轎子一眼,纔對石英問道:“如何了?”
石英嘆道:“木已舟,只能了。”
楊真吁了口氣,安道:“既然如此,那衛郡公但去無妨,汴京的事由老夫一力周全。”
石英道:“有勞了。”
楊真淡淡地用眼角的餘又去觀察那李邦彥的小轎,這轎子遮得嚴嚴實實、不風,楊真淡淡地道:“太子沒有這個心機,只怕是李邦彥從中作梗,此人也是個翻江倒海的人,不可大意啊。”楊真嘆了口氣,顯得更是蒼老了幾分,放下了轎簾,在轎中道:“去門下。”
石英聽了楊真的嘆,目送楊真的轎子越行越遠,也是吁了口氣,滿是惆悵地了在宮門外等著的家人僕從,讓他們牽來了馬車,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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