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初三年,雍丘!
正值天邊夕徐徐西落,雍丘東城門已有行人進出。
“哈……”打了一個哈欠,手持長槍百無聊賴守在城門的曹兵小卒轉對旁同澤說道,“王哥,差不多時候該關城門了吧?”
“還早呢!”被換做王哥的曹兵仰頭了天。
“王哥,你看都沒人了……”
“嘿!”王哥哂笑一聲,搖頭說道,搖頭說道,“你小子剛伍,不知道將軍脾氣你,點卯、換防,這類事將軍從來容不得有半點差錯,若是將軍知曉我等懶,輕則軍伺候、重嘛……”說著,他了那小卒的腦袋。
“嘶!”小卒了腦袋,一臉訕訕之,喃喃說道,“王哥,將軍似乎也太過于謹慎了吧?江東自大敗之后,已有年逾不敢至此搗……”
“胡說什麼!”那王哥突然面一,了正在不遠談笑的幾名曹兵,低聲正說道,“你小小士卒,也敢編排將軍的不是?要是他聽到,不了你一頓軍!若是重些……嘖!就算老子看在你爹面上,也難以為你求,明白麼?!”
“是是……”那小卒一臉的唯唯諾諾。
似乎覺自己語氣過重,王哥拍了拍那小卒肩膀,低笑說道,“你小子如何會知,將軍這……這……哦,放然于未然,對!江東那邊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先前是那甘寧,隨后是那陸遜,兩人與將軍對持了十余年,將軍也沒能把他怎麼著……咳!這話你可莫要隨便說!”
“是是,王哥放心!”小卒笑嘻嘻地點點頭,繼而說道,“王哥,你說江東是否會趁將軍重病,引軍來犯呢?”
“這個嘛……”王哥擾擾頭,不甚肯定說道,“理當不會……或許……唉,這事說不好,我倒是期兩邊相安無事,我等領領軍餉也就是了,上面的事……不是你我該管的!”
“王哥說的是……”那小卒點點頭,忽然一笑臉,甚為歡喜說道,“估算一下,差不多也是該發軍餉的時候了吧?嘿嘿,兩貫呢……”
“嘿!”王哥搖搖頭,哂笑說道,“區區兩貫就把你樂的……看在你爹臨死前托付上,老子盡量將你小子提到伍長,這日后……還你看你自己的,王哥我也幫不了你太多了……”
“王哥哪的話,這些年全靠王哥照顧呢……”說著,小卒好似忽然想起一事,了左右低聲說道,“王哥,聽營里一弟兄說,這幾年軍中財政有些麻煩,好些地方都出現克扣軍餉之事,你看著……”
“你小子沒事瞎心!”重重一拍小卒腦袋,王哥低聲笑道,“放心吧,一個子也不了你的,誰敢扣我西征軍軍餉?”
“西征軍?”小卒歪了歪腦袋,“什麼西征軍?我等隸屬將軍麾下,關西征軍什麼事?”
“你……唉!”重重搖搖頭,王哥低聲說道,“你小子也太不曉事了,唔……其實這事我也不是太了解,我只聽說,將軍最早就是隸屬于西征軍的,好似與朝中大有些淵源……你沒見前幾年全國削減軍餉,也不曾削減到我等麼?”
“話是這麼說,可我從來不曾聽到了什麼西征軍……”
“你小子才伍半年,知道個屁!唔……其實我也是聽我家那老頭子說的,別看老頭平日不咋地,當初可是參與過赤壁大戰的,嘖嘖!四十萬大軍,最后只剩下寥寥三、四萬,聽老頭說,就是那一戰,西征軍差不多是死絕了,東征軍也沒剩下幾個……那可都是我大魏銳啊,可惜了!要是這些兵馬仍在,江東哪里還敢頻頻出來擾?哦,對了,江陵不立著一座‘萬軍冢’麼?就是當初一位大為四十萬戰死的將士立的,那個高啊……嘖嘖!”
“王哥見到過?”
“這個嘛……咳!當初的事就別提了,你小子給我神點,老子已把你小子名字報上去了,別到時候給我丟人現眼!”
“是是!”
就在這時,城中走來一名大胡子的曹兵伯長,朝著王哥方向喊道,“王炳,關上城門,換防了……你小子給我利索點!”
只見王哥,唔,王柄猛地站直子,抱拳恭敬說道,“是,伯長!”
了眼那伯長離去的背景,小卒低聲說道,“王柄,你說將軍當初在那西征軍是啥啊?”
“嘿!”只見王柄了左右,低聲說道,“你小子別到說,我家老頭說,別看將軍厲害得,當初在西征軍,也不過是一都尉,后來才當上將軍……”
“嘀咕什麼呢,王炳!皮了不是?速速關閉城門!換防!”遠傳來了那大胡子曹兵的呼喝。
“是是!”忙應了一聲,王柄一面推著城門,一面低聲不屑說道,“看那廝那囂張勁,不過是運氣好麼,也不知從哪撿了一個頭顱就說敵將首級,呸!論資歷還不如老子,什麼東西!”
“王柄消消氣,”小卒低聲勸了一句,忽而眼神一,低聲說道,“王邴,我好似聽到馬蹄聲……”
“什麼?”王邴愣了愣,四下一,皺眉說道,“哪來什麼馬蹄聲!”話音剛落,忽然遠傳來一聲大喊。
“休要關城門!”
王邴面上一愣,繼而手虛握腰間戰刀,一臉警惕地著遠。
“踏踏踏……”
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之響,伴隨著陣陣煙塵,遠浮現出一騎影。
“休要關城門!”
手推開旁小卒,王邴猛地出戰刀,厲聲喝道,“來人何人?下馬緩行!”
“發生何事?”似乎聽到了王邴的大喝,大胡子伯長幾步奔上前來,一遠,忽而大呼道,“城上弓弩手戒備!”
話音剛落,卻見王邴凝神著遠半響,忽而大喜喊道,“別別!弟兄們,休要傷了將軍!”
“將軍?”大胡子伯長滿臉。
就在他愕然的同時,那一騎已奔至城門前,但見來人猛一扯馬韁,頓時馬兒前蹄凌空虛踏幾下,隨即重重砸在地面上,揚起一片塵土。
大胡子伯長抬眼一,卻見來人著一將軍鎧甲,正笑地著王哥說道,“喲!我還以為是誰,是你小子!怎麼,還在此守城門?”
“這個嘛……”王哥有些訕訕地擾擾頭,上前給其牽馬,嬉笑說道,“若是將軍恤,就賞給小的一半職,嘿嘿!”
“你小子!”只見那人翻下馬,苦笑著搖搖頭,轉一,卻見城門下無數守衛,頓時眉頭深皺。
王哥一見,當即大聲喊道,“弟兄們,將軍你等亦是不識?還不速速收了兵刃!”
“唔!”只見那人輕輕一拍王哥肩膀,打量了一下面前曹兵,繼而走到那大胡子伯長面前,從懷中取出一,沉聲說道,“我乃寇將軍張虎,此乃我文書!”
“張……張虎?”大胡子伯長喃喃自語著接過張虎手中文書,忽然醒悟:眼前這人,不就是將軍長子麼?
“小的見過張將軍!冒犯之,還請將軍恕罪!”
“得了,”張虎毫不在意地揮揮手,忽而一拍王炳肩膀,笑著說道,“走!”
“走?”
回頭了一眼王邴,張虎朗笑說道,“怎麼,不愿意做我親兵,卻喜呆著此守城門?”
只見王邴稍稍一愣之下,當即面大喜,連連呼道,“愿意、愿意,如何會不愿意?”說著,他忽然想起一事,尷尬說道,“將軍,這還有一小兄弟……”
“你小子就是事多!”張虎搖頭一笑,一面朝城中走,一面說道,“一并來吧!正巧我缺幾名親兵,最好是伶俐些的!”
“伶俐、伶俐,比我還伶……稍稍比我差點,”說著,王邴一轉頭,沖著愕然站在一旁的小卒低聲喊道,“小三,還不速速過來!”
“哦……”
著王邴喚了一名看似極其木訥的小卒過來,張虎心下苦笑不已,搖搖頭走著,忽然想起一事,回頭說道,“哦,對了,且莫要關城門,等下還有一撥人馬前來……小王頭,走了!”
“是!將軍!”王邴像模像樣地抱抱拳,經過那大胡子之時,故意嘿嘿一笑,氣得那伯長雙目通紅,卻不敢像往日那般出手教訓,只好對著旁其余曹兵泄氣。
“爾等笑什麼笑?!給我站好了!”
聽著耳邊那伯長的大喊聲,王邴心下很是解氣,忽然好似想起一事,問前張虎道,“將軍,啊不,將軍,你不是去了麼?”
“將軍就行了,”張虎轉過頭來,一面走一面說道,“還是你小子夠意思,我離開五、六年你都認得出我……”
“嘿嘿,就算再過五、六年,小的照樣認得出將軍!”
“嘿!還是那麼會說話啊,得了,不與你說笑了,今日我前來,乃是聽聞我父親重病,陛下恤,特遣我并劉(曄)侍中,還有數位宮中太醫,前來為父親治病……對了,小王頭,我父親病如何?”
“這……”王邴聞言苦笑說道,“將軍病況如何,我這一守城門的哪能知曉啊……”
“你!”回頭瞪了王邴一眼,張虎沒好氣說道,“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頂用!活該去守城門!”
“嘿……”王邴訕訕一笑,卻聽旁“嘻嘻”一笑,頓面上無,沖著那小卒低喝道,“笑笑笑,笑個屁!”
走著說著,說著走著,離雍丘五、六載的張虎亦是輕車路般找到了自家府邸,僅僅是一座極為樸素的府邸,就連那牌匾之上,也僅僅只刻著‘張府’二字。
“回來了……”站在府邸前,張虎輕嘆一聲,王邴自是走上前去,為張虎喚門。
但見王邴走上階梯,守在府邸前的四名曹兵當即持槍喝道,“將軍府重地,閑雜人等速速離去!”
“這位大哥,”嘿嘿笑著,王邴走上前,指著后不遠臺階下的張虎,低聲說道,“此乃將軍,得聞老將軍重病,特地從趕來……”
“……將軍?”這四名曹兵俱是張遼麾下老兵,當初自是見過張虎,只見四人細細一打量張虎,面頓時一驚,急忙抱拳喚道,“見過將軍!冒犯之,還請多多包涵!”
“不必,”張虎擺擺手,忽而低聲問道,“父親……父親可在府?”
只見其中一名曹兵下意識了府,嘆息著點點頭。
張虎頓時面一變,他自然清楚,若是其父張遼眼下在自家府,就代表著是染重疾,無法下床,否則,按著張遼的脾氣,絕對不會在當值時辰留在家中的。
心下大的張虎當即辭了四名曹兵,疾步朝府走去,王邴與那小卒,自然跟在后。
府邸不大,府也無任何奢華之,院中唯一顯眼的,便是擺置在兩旁的眾多槍矛……
順著庭廊走至院,張虎直直朝其父張遼臥居而去,期間不時有府中張遼麾下老兵認出張虎,恭敬見禮。
終于,一行人來到了張遼臥居,只見張虎正要上前叩門,卻猛聽屋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出的右手,頓時僵住了。
“將軍?”王邴低聲喚著。
張虎抖的手按在屋門上,卻是久久不敢推。
“咳咳……門外何人?”屋傳來一句中氣十足的話語。
只見張虎渾一,忽而梗咽回道,“父……父親,是孩兒……”
“唔?虎兒?”屋傳來一聲驚呼,隨即,便是木床吱嘎吱嘎的聲響,以及,一聲重落地。
“父親?”聽得屋異響,張虎面大變,當即推門而,急步走到床前,待見到只是榻邊燭臺倒地,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老了,不中用了……”靠在榻邊的張遼低頭著那失手打翻的燭臺,苦笑一聲。
此時的張遼,已不復當日雄姿,兩鬢、胡須花白,手如枯枝,面如黃土,雙目渾濁,哪里有當初被稱之為‘古之召虎’的威風?
蹲下將父親失手打翻的燭臺扶起,張虎恭維說道,“父親倘若言老,豈不是要孫權無地自容?”
“哈哈!”張遼聞言暢然一笑,須說道,“孫權小兒何足掛齒,倒是陸遜那小子,卻是有些難纏……”說著他抬頭一自己長子,皺眉喝道,“你不在當值,過來此作何?”
“這個……”張虎稍一猶豫,卻聽見門戶輕響,王邴與那小卒早已躡手躡腳走出,關上了屋門。
“是這樣的,父親,孩兒得知父親染重疾……啊不,偶染小疾,心神恍惚之下被陛下看到,詢問緣由之后,陛下便遣孩兒前來,哦,對了,陛下還遣了劉侍中并諸位太醫前來,為父親治病……”
聽聞張虎所言,張遼面一正,遙遙對著東面一抱拳,口中大呼道,“老臣多謝陛下恤之!”說罷,了一眼站在榻邊的長子,搖頭說道,“也不知是何人多,將此事傳于你,為父不過是小疾罷了,修養些日子,照樣可以殺得孫權小兒丟盔卸甲……咳咳!”
“父親說的是,父親說的是,”見張遼咳嗽不止,張虎急忙從屋桌案上倒了一杯水來,遞給其父。
“唔,”淡淡點了點頭,張遼接過茶盞飲了一口,忽而上下打量了一眼張虎,搖頭一嘆,繼而問道,“眼下你居何職?”
“額,”只見張虎滿臉尷尬,低頭訕訕說道,“回……回父親話,孩兒時下居寇將軍一職……”
“寇將軍?”只見張遼猛一皺眉,著張虎搖頭說道,“為父如你一般年紀時,不過是區區一校尉,而你……沒有毫軍功,便居此高位……罷了罷了,事已至此,為父也不多說,你日后勤以自勉,多學些真才實學,他日領軍作戰,就算不顧及我張家臉面,也要顧及你麾下將士命,沙場之事,切莫有半點兒戲!”
“是是……”張虎一陣唯唯諾諾。
點點頭,將手中茶盞遞給長子,張遼忽而問道,“眼下,朝中局勢如何?”
“這個父親大可放心,”隨便將茶盞擱在燭臺之上,張虎坐在榻邊,笑著說道,“朝中自是清明,陛下自是賢君,我大魏自是日益強盛,他日舉兵剿蜀、滅吳,不在話下!”
“不在話下?”張遼搖搖頭,冷笑說道,“想當初老主公何等雄才偉略,司徒公又是何等足智多謀,荀尚書、荀司馬、郭祭酒、程參軍,哪一位不是天下英杰、輩中翹楚?征東將軍夏侯、征西將軍曹、鎮南將軍趙、鎮西將軍夏侯,以及李、于、樂……一眨眼,二十余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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