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偉很年輕就得到了提拔，也算是老資格領導。大學畢業後，他分到了茂雲地委工作，趕上了文憑熱的特殊航船，剛參加工作幾年就突然爲了南區農業局局長，這是一頂從天而降的帽，砸得他暈頭轉向。藉著這文憑熱的東風，他在九十年代中期走向了副區長的崗位。

在場中，提拔得早並不意味著做得大，做得大在於必須短平快，在每一個崗位工作兩三年就有一次提拔。景偉在副區長崗位工作得太久，失去了一飛沖天的力。

總結自己這幾年一直提拔不上去的原因，有三大主因，一不送，二不拍，三不吹。這一次黨校同學侯衛東來到茂雲當市長，他痛定思痛，下定決心送一筆錢，沒有料到就送到一塊石頭上。他提著茶葉，道“侯市長，我……”

侯衛東打斷他的話頭，道：“你的心意我領了，我們是朋友之，你給我送的山菇我全部接，今天我回贈你一些益楊縣上青林的茶葉，上青林曾是我工作過的地方。我希你以後經常同我聯繫，從同學的角度，我想了解一些茂雲建設方面的況，想必景區長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又道：“剛纔我們的支部書記陳再喜主任給我打了電話，說是今天晚上我們一支部的同學聚一聚，到時候你一定要參加呀。”

景偉提著兩包新茶葉，心裡頗爲複雜的下了樓。第一次送錢未功，讓他心很複雜。如果這次他真的把錢送出去，他就覺得天下烏一般黑，可是此時錢沒有送出去，他又覺得自己提職又沒有了希。

下了樓出了省政府大院，坐上自己的車子，駕駛員道：“景區長，到哪裡去？”景偉彷彿沒有聽見駕駛員的問話，駕駛員問了第二聲，他才道：“找一家賓館，開房間，住下來，明天再回去。”

晚上，省紀委第一紀檢室主任陳再喜約了省黨校第一支部的同學聚餐，參會的人員都是第一支部的同學，包括陳再喜、侯衛東、省委辦公廳信息的李濤、茂雲市南浦區副區長景偉、省運輸集團老總楊明。侯衛東即將出任茂雲市市長，自然也是聚餐的中心，此時侯衛東和景偉已經有了上下級之分，在晚餐時，景偉坐在角落裡，甘當配角。反而是侯衛東主和他喝了兩杯。喝了酒，大家也就興盡散去。

侯衛東剛剛回到家裡，接到小佳的電話。

小佳低了聲音，道：“衛東，我在打麻將，可能要稍晚一些。”

侯衛東道：“方紅線已經走了，你是和謝婉芬打麻將嗎。”

“不是，今天是以前上海的同寢室的周平約我打麻將，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聲，周萍的老公是以前的茂雲市委書記李建林。”

提起李建林，侯衛東心裡警惕起來，他略爲思忖，道：“周萍？你和有很久沒有聯繫了，怎麼突然約起來打麻將。”

“我們在上海讀書之時，一起住了兩年，關係也還不錯，只是這一兩年聯繫稍微一些，偶爾通電話。”小佳又道：“李建林是人大主任，周姐我去打打麻將，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如果周姐說什麼，我裝作不知道就行了。”

侯衛東笑道：“你們是朋友，又是同學，約在一起打麻將是很正常的事，多談友，談我的事就行了。”他又誇道：“小佳不錯，有了政治覺悟。如果我估計得沒錯，李建寧明天肯定就要約我們吃飯。”

小佳關心地道：“你到了茂雲還要經過選舉，李建林是人大主任，你可別傻乎乎的去得罪人家，有什麼事，都要等選舉後再說。”

“你的老公不是初出茅廬的小青年，輕重緩急，我難道不知道？到了茂雲首先是搞統戰，要把自己的人弄得多多的，要把對手整得的，這就是政治家。而且，我和李建林沒有任何矛盾，因此，你與周萍痛痛快快打麻將，用不著有心理負擔。只記住一句話，多談麻將，談老公。”

小佳聞言笑道：“我聽建設廳的老同志說，茂雲很複雜，李建林是老專員，還當過書記，在地方上深葉茂，你確實該和他搞好關係。”

侯衛東道：“我是組織安排在茂雲工作，該做什麼事就做什麼事，用不著刻意搞關係，也不必帶著見與某人爲敵，按照本職工作履行職責就行了。”

其實，祝炎和他的一席話，他對李建林已經深有警惕，又見到李建林和秦路在電視裡的鏡頭，他更是懷警惕，但是在小佳面前，他沒有流出一點。小佳畢竟是人，若是知道什麼事，在周萍面前不會那麼自然。

果然如侯衛東所猜測的那樣，小佳到周萍家裡打了麻將，晚上回家，開門第一句話就對侯衛東道：“老公，今天我在周萍家裡見到了李建林。”

侯衛東道“是不是約我們明天吃飯？”

小佳道“你猜得沒錯，但不是李建林請我們吃飯，而是周萍約我們兩家在明天晚上一起吃頓晚飯，是以家庭聚會的形式在一起聚一聚，要把小囝囝一起帶去參加。”

一切都在侯衛東的預料之中，他道：“李建林已是五十來歲，他的孩子有多大了？”要了解一位領導，除了要看他在單位的說和做，還要看他的兒們要做什麼，侯衛東從政多年，接了不領導子，既有步高這種人才，也是李東方這種惡漢，因此他對這一塊頗爲看重。

小佳是人，人打麻將，除了手在，也不會閒著，在嘩嘩的麻將聲中就開始了東家長西家短。

小佳和周萍曾經是室友，對李家的況瞭解得很清楚，只是以前李建林純粹是不相干的人，也就沒有在侯衛東面前說起這方面的況。聽到詢問，道：“李建林和周萍剛到年齡就結婚，結婚就還了小孩，現在小孩都已經大學畢業，但是沒有在茂雲工作，而是在嶺西工作，明天李建林要把他的小孩和兒媳婦一起帶來。”

“李建林的兒子沒有做生意嗎？”

“似乎在嶺西省政府機關裡工作。”

“李建林的媳婦做生意沒有？”

“周萍沒有說，似乎沒有工作。”

侯衛東問了些況，道：“李建寧還聰明的，以這種方式兩家人見面，既自然，又和諧。”

話雖然如此說，他心裡卻琢磨道：“我還沒有到茂雲任職，就和人大主任搞得熱火朝天，也不太妥當，這個李建林看來也是場老手，很會搞關係。”

到目前爲止，他還沒有與市委書記段宜勇聯繫過，想到明天要與李建林吃飯，他開始思考著如何理好與市委書記段宜勇的關係。

這些心思就涉及到以後的工作，他只是在心裡想，就沒有給小佳面前說。

這一次到茂雲去任職，和第一次到津任職時的心態完全不一樣。到津時，恰好縣委書記章永泰車禍死亡，而且市委書記周昌全懷疑昌人爲所致，在這種背景之下，他是懷著激壯志到津上任。

經過多年鍛鍊，此時到茂雲上任，雖然意識到還得面臨矛盾和困難，侯衛東的心理狀態卻很是從容，至在表面上他顯得風輕雲淡。

等到上了牀，溫存一會，小佳就彎蝦米，睡著了。

侯衛東坐在牀上看了會書，腦中突然冒出來自己多年前到茂雲看到了一些事。

他第一次到茂雲，茂雲還是茂雲地區，祝焱直接從省黨校到茂雲任地委副書記。這一次到茂雲，他以旁觀者的份瞭解到地委書記澤明和專員李建林存在著矛盾。有一件事侯衛東印象特別深。

那是關於茂雲棚戶區的改造問題，所謂棚戶區，就是大量破產企業職工的集居地，這些集居地多年沒有檢修，而且房屋狹小，設施不完備，不人家在外面搭了廁所和廚房，形了污水橫流垃圾遍地的生活環境。在如何改造棚戶上，地委書記澤明和專員李建林有著分歧。澤明的意思是集中力量改造棚戶區，爲老百姓辦點實實在在的事，李建林卻不主張急於改造棚戶區，他想集中力量建新城，建好新城以後，可以將棚戶區的居民轉移到新城，這樣才能徹底解決棚戶區的問題。

如今侯衛東要到茂雲任職，對茂雲的事就特別關於心，關於棚戶區改造問題，他特意詢問了景偉。

茂雲棚戶區的改造最終還是按照地委書記澤明的方式進行，在南區最繁華的地段，茂雲市政府花了大力氣，在原來的棚戶區位置建了一片住宅小區，這一舉措贏得了老百姓的贊。但是從景偉的口中，侯衛東卻看到事的另一面，到了2003年底，當時的棚戶區已經爲了茂雲市繁華地段，一大片低矮房屋周圍興建了不有現代氣息的建築，幾年時間過去，這些低矮房屋又出現了搭建的現象，與南區總設計很不和諧，甚至影響了周邊的地價。

現在回想起這一件事，侯衛東從心底還是認爲李建林當年的主張是正確的。

在當年，祝焱實際上是支持李建林的觀點，只是爲了維護地委書記哲明的威信，纔沒有明確支持李建林。

侯衛東慢慢地回想著他所知道的茂雲往事，陷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