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全神中即嚴肅又沉重，道：“我們兩人到益楊縣走一趟。”

侯衛東先道：“好，馬上走。”他又問道：“周省長，有什麼事嗎？這麼急。”

周昌全站起，道：“剛剛我接到李永國人的電話，李永國同志在今天早晨過世。他是我的老領導，也是我事業的帶路人，我要去看一看他。”

侯衛東吃了一驚，道：“李專員過世了？春節我還見過他，他好，還喝了三兩多白酒。”

周昌全很嘆地道：“他是心梗塞，一口氣沒有緩過來，就走了，他今年也就七十剛出頭，去世前還在小院子裡種菜，我還以爲他能活到八十好幾，沒有想到，這位堅強的老人突然離開這個世界。”

侯衛東在很多年前就認識李永國，當時他還是祝焱的書，跟著祝焱多次去拜訪過李永國。而祝焱經常到李永國家裡的原因，是因爲李永國是當時市委書記周昌全的老領導，與周昌全保持著切的聯繫。

後來，侯衛東在給周昌全當了書，去看李永國的次數就更多，每個春節，侯衛東都要給李永國準備一份禮。

聽說李永國過世，侯衛東腦子裡就浮現了這個倔強老頭的形象：“退休專員在院子裡專心種菜，自得其樂，對自己的兒要求很嚴，在子問題上從來沒有向組織上提起過要求。”

李永國文化不高，農人的本能深深地植於他的心深，加上較高的政治覺悟，“採東蘺下”這個原本是知識分子趣味卻爲他的晚年的人生理想。

跟隨著周昌全下樓，侯衛東腦子馬上轉起來，他在車上給沙州市委組織部長洪昂打了電話，道：“聽說李永國過世了。”

洪昂正在嶺西，他已經聽說是此事，道：“李永國是沙州市的老領導，按照慣例，我已經派老幹局長去料理後事。”

“周省長要到李永國老領導的靈堂去。”

“什麼時候去？”

“已經上車，我陪同在一起。你最好也到益楊去，沒有市級領導在場，顯得對李永國逝世之事不重視。”

聽說周昌全要去，洪昂只能將手裡的事放下，道“我還在嶺西，馬上出發，爭取到益楊與你們匯合。”

儘管洪昂沒有說他到嶺西做什麼，侯衛東也猜到了三分，道：“今天周省長來了，你可以空談一談自己的事。”

洪昂稍有些遲疑，道：“這個時候向周省長談個人問題，似乎不太妥當。”

“周省長事多，難得有機會到沙州來。這是一次好機會，我爭取將他留在沙州，大家一起吃頓晚飯。”說到這裡，侯衛東道：“洪部長，在關鍵時刻，你別太溫良恭儉讓，應該說的話一定要說，錯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下一次調整市廳幹部又得等待。前幾天我給你打過電話，周省長覺得你進步慢了，他其實欣賞你，他是常務副省長，說話還是很有作用的。”

洪昂以前當過周昌全的書長，兩人關係不錯，黃子堤外逃以後，周昌全心很長一段時間都很低沉，不斷在反思著自己觀人用人之策。在這期間，洪昂兩次委婉地提過自己的事，周昌全沒有明確的答覆。

耽誤了一步，也就步步落後，眨眼間，幾年時間就過去了，洪昂仍然在副廳崗位上徘徊。

在周昌全任市委書記之時，洪昂是市委書長，侯衛東是委辦副主任，洪昂的地位比侯衛東要高得多。此時，侯衛東已經出任茂雲市長，而洪昂還是組織部長。

雖然洪昂與侯衛東關係不錯，可是心裡想著侯衛東的進步，洪昂還是有些憤憤不平。最近一兩年，有意無意中，他給周昌全彙報工作的次數漸漸也下降了。這一次，他一直在與省委辦公廳副主任趙東聯繫，而趙東卻到上海和北京出差，一直沒有回來，雖然可以打電話聯繫，但是有些話有些事卻要面對面流纔好辦。

侯衛東與周昌全天天見面，對周昌全的心態掌握得準。

在自己到茂雲之職敲定以後，周昌全有一次喝了酒，用惋惜的口氣談起了洪昂。得知了周昌全真實態度以後，侯衛東一直想找機會幫助洪昂，今天李永國逝世，周昌全要到益楊來悼念，在這種特殊時間，反而是一次機會。

洪昂聞聽此言，心一陣頗爲振，他連忙上自己的司機，飛一般地朝著沙州趕去，他一定要在周昌全到達益楊之前，趕到李永國的靈堂。

侯衛東和周昌全乘坐的兩輛小車都是奧迪，平時車速很快。今天作侯衛東上車以後，吩咐小耿師傅，“今天我們不趕時間，你把速度下來，別開得太快。”

小耿師傅的奧迪車在前面帶路，他有意著速度，早上九點過十幾分出發，到十二點兩輛小車纔來到益楊縣。

此時洪昂已經來到了益楊，他到李永國家中去了一趟，並以個人名義送了花圈。然後掉轉車頭來到了高速路口，迎接周昌全。

周昌全在車上一直瞇著眼，下了高速路，他才睜開眼睛，過車窗，見到了在外面等待的洪昂。

周昌全放下車窗，對洪昂招了招手，道：“洪昂，你坐在我旁邊。”

洪昂知道了周昌全真實態度，心裡也就有底了，上車以後，簡明扼要地講了李永國家裡的況。

周昌全頻頻點頭，車到了靈堂之前，他沒有馬上下車，問道：“洪昂，這一次市廳調整，你是多年的副廳，年齡也不算大，難道沒有什麼想法？”

洪昂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若是不想在職務上一，那是假話。”

“這幾年你發展太緩了，對你以後的長不利啊。你今年是四十五還是四十六？”

“我今年都四十五了。”

周昌全拍了拍洪昂的手背，道：“水往低流，人往高走，這才符合事的本來面目，你如今是組織部長，下一批市廳領導調整時，我可以推薦你。爭取有個好去，不一定是留在沙州，其他地方也行。”

周昌全到省裡以後，洪昂便鬱郁不得志，此時他聽了周昌全之言，不覺有些。其實提拔之事是兩人方面的事，一方面有人要在上面提，另一面自己要使勁爬，洪昂以前在心深對周昌全略有抱怨，今天周昌全簡單一句話，讓他之餘，也思考著自己的不足。

來到了李永國的家門口，聽說常務副省長周昌全親自到來，李家孀帶著三個兒子一齊來到門外迎接，按照益的習慣，孝子是要下跪的，李家孀雖然弱，卻有著李永國之質樸，沒有完全依照傳統，只是帶著三個兒子給周昌全諸人鞠個躬。

然後，老太太親自給周昌全戴上了青紗。爲周昌全戴好了青紗以後，握著周省長的手，掉了眼淚。周昌全握著老太太的手，道：“嫂子，節哀。”他又對老太太後的兒子們道：“你們要照顧好老人家，別累著，注意。”

按照嶺西的傳統，過世的老人請選生做法事，過大夜之時還要請戲班子唱戲，然後才能出殯。老太太平時質拙如農婦，此時卻堅持著自己的意見，對老幹局長道：“老李一輩子信馬列，是唯主義者，他臨去前多次說，死後搭個靈堂可以，讓開個追悼會就可以了，但是不能請，不請戲班子，不能土葬，一切從簡。”

將周昌全等人安置在前面坐下，老太太又帶著兒子迎接另外的參加弔唁的人。

聽了老幹局長轉達了老太太之言，周昌全不長嘆：“老一輩革命者的高風亮節，實在值得我們好好學習。”

他對跟隨在邊的洪昂和侯衛東道：“李永國同志他們那一批領導，都沒有太多的文化，我記得李專員就是在部隊讀的掃盲班。他們爲什麼能得到人民擁護，憑著共產黨人的自我修養，憑著堅強的黨。現在的領導幹部文化比他們要高得多，條件比他們好，黨卻比他們這一代人弱得太多，黃子堤、劉傳達這些人，和李永國同志比起來，是泰山和鴻的區別。”

他又問洪昂：“永國的家人提出過什麼要求？我的想法是若是他家提出什麼要求，能夠滿足的儘量滿足。這有可能違背李老的意志，但是以前工作之時，我頂撞他的時候多了去，讓我再頂撞一次。”

洪昂提前來到李家，詢問了老幹局長，他對李家況有一定了解，道：“老太太沒有提什麼要求，只是他的二兒子李世秋想從茂東調回來。”

周昌全問道：“李二娃，我很早就認識他，我記得他在茂東工作，現在做什麼？”

洪昂道：“李世秋同志在茂東市下面一個紅嶺鎮當黨委書記，是老資格的黨委書記。”

周昌全想了想，道：“你把李世秋同志過來，我要問一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