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拉著項賢，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衆人不免心好奇，長了脖子很想聽到什麼，但方應聲音很低，外人聽不清楚。

不人想到剛纔萬安與方應的對答，於是又看向萬安。此時首輔老大人的臉極其難看，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水似的。能忍住沒有當場發作，就已經是修養甚佳了......

姑且不說方應是否真有那麼大威力，是否能力挽狂瀾，只說方應前頭剛答應萬安不發言，後面就使出這樣的花招，萬安這首輔的臉面往哪裡放？又與當衆被戲耍有什麼兩樣？

這時候，項賢昂首闊步的回來了，重新站在了康監正對面，吸引了幾乎所有目。人人都知道，項大史此時好比姜子牙下崑崙、孫悟空出方寸山，大概要進“學藝下山大殺特殺”的狀態了。

而在角落那裡，大太監汪直著扇柄，在方應頭上連連敲打，口中訓斥道：“你只是個書吏，朝廷大事也是你能手的？給我老實些！”

方應捂著額頭，眼眸閃爍著憤怒的芒，當然也僅限於眼神。汪芷強忍著笑意，側頭轉向朝房中間，搖著扇子繼續觀看朝臣爭鬥大戲。

項賢指了指周圍，對康監正道：“在這朝房裡，只怕有半數人反對你的說法。你這些閉門造車的歪理邪說連人心都不能說服，還敢妄言什麼天命？”

“我以爲......”康監正冷笑幾聲，正要開口反駁。

但項賢突然提高嗓門，大喝一聲道：“賊閉口！你不過是欽天監監正而已。今天僥倖站在此地，只是讓你陳述災異天象而已！此乃你之本分。之外國家大事豈容你再多！”

所見所聽，衆人忽而覺得。項賢的氣勢陡然與剛纔有所不同了，言行舉止約約有點某人的影子。或許是錯覺罷，很多人想道。

康監正被項賢夾槍帶棒的攻擊一通，也說不出別的什麼。因爲項賢說的不算錯，廷議名單範圍有大有小，涉及員大都是閣部院範圍，欽天監這樣邊緣衙門一般沒資格參加，今天只是況特殊。

關於這一點，就連己方大臣也不便出來爭辯。故而康監正只氣極反笑道：“甚好，我倒要看看，你項史有什麼高見！”

項賢先反諷了一句道：“本不似於你，只有高見，沒有實用。”

隨後項大史甩下康監正，顧左右侃侃而談：“泰山震到底響應什麼，諸公皆爭持不下。但在下以爲，高談闊論、誇誇其談沒有意義，最重要的是做事。是用實際行解決問題！”

有人很捧場的問道：“如何解決問題？”項賢便高深莫測的答道：“以不變應萬變。”

衆人知道項大史這話必定是從方應那裡學來的，絕不是無的放矢或者故弄玄虛。可是仔細想了想，都沒有參其中意思。便有人很耐心的再問道：“何爲以不變應萬變？”

項賢又答道：“關於泰山地震以及東宮國本之事，天子詔許我等在此廷議。但諸公爭持不下，一時三刻之間也難以有結果，如此廷議有什麼用？又何以奏報天子？以在下一些淺見。遇到兩難的時候，不輕舉妄爲上策。譬如今日此時。”

先前被方應打擊過的工部侍郎高長江又出來喝道：“廢話連篇，空無用！如果閣下只有這點道理。還是早早下去爲好，免得貽笑大方！”

“高大人何必著急，請聽在下慢慢道來。”項賢瞥了一眼高侍郎，不爲所的繼續說：“何謂不輕舉妄？

都說這泰山地震應在東宮，有人說應當另立太子，有人覺得應當穩固太子之位，那麼在僵持時候，最穩妥的法子就是暫且維持現狀。”

高侍郎譏笑道：“說來說去，還是出馬腳。你只說維持現狀好，好的道理在哪裡？難不順了你的心思就好？”

項賢很刻薄的諷刺道：“以高大人的見識，自然看不到維持現狀的好，所以高大人還是去修修園林殿宇好了，不要隨便在國事上多言。”

然後不再給高侍郎機會，項賢加快了語速說：“天意莫測，吾輩凡人不容易弄清楚，爭論不休難以彼此說服，不妨再等等看，先維持東宮不變，然後再看天象如何。

如果天象仍然連連示警，還繼續出現元旦墜星、或者泰山震這樣的災異之事，那說明維持東宮值得商榷，到時候再論是否應當另立太子也不遲！

如果暫且穩固東宮之位後，天象就此平息，沒有大災異出現，那便可以說明穩固東宮是對的，你們這些唯恐天下不的邪還是息了另立太子之心爲好！”

儘管項賢的話還沒有說完，若在其他普通集會上，只怕正道一方衆人要立刻好喝彩了。但此地是朝房廷議現場，大臣們不便太失態，不過心裡的激賞是難以言表的。

項賢之語來自哪裡不言而喻，不愧是方應，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甭管有理沒理是不是強詞奪理，至邏輯上嚴完整，可以另闢蹊徑的封死對方言路！

他們正道人士爲什麼要爭國本？爲什麼反對邵宸妃皇子爲儲君？難道說現太子就一定比邵宸妃皇子英明神武？

除去維護綱常正統這些因素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不能讓萬安之流邪繼續荼毒朝堂！因爲萬安是支持邵宸妃皇子，如果這個皇子未來登基，那萬安勢力依舊會繼續把持廟堂，這絕對是天下正人君子所不希看到的！

許多大臣們上不說，心裡也明白，當今聖上幾乎病膏肓、無可救藥了，想讓天子幡然醒悟難如登天。唯一希在於，將來與萬安不睦的現太子登基，到那時纔好刷新政治，徹底除邪流毒！

自從廷議開始後，他們一直抑到現在，這纔算是見到了一正義獲勝的曙！不錯，可以像方應那樣理直氣壯的說，他們就代表著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