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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朝會結束後,穩定了十年的閣架構徹底改變,象徵著朝廷真正變天了。閣臣從萬安、劉吉、彭華三人組,變了劉吉、徐溥、劉健三人組。
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連鎖反應,其中以人事問題最爲重要。比如徐溥閣後,原本兼任的翰林院掌院學士必然就要放棄了;又比如劉健進位侍郎閣,那麼他原本職詹事就被免去了。
詞臣不必由吏部銓選,但卻又至關重要,天子便在文華殿召集近侍大臣,議論這些人事問題。卻說方應進了殿後,環顧四周,赫然發現了老泰山的影,前幾次前議事,可不曾見到過老泰山。
想想也就明白了,作爲天子欽定的新一代閣首輔,劉棉花不出現在這裡不合適,更何況閣臣從理論上同樣屬於近侍大臣。以劉棉花的臉皮,絕對不會不好意思進來。
更重要的是,另兩位新閣臣徐溥劉健已經沒了詞臣職,若他們還能以純閣臣份進文華殿,劉棉花這個首輔有什麼道理不行?
方應沒有和劉棉花打招呼,規規矩矩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他的旁邊卻是一位多年的老人——謝遷謝餘姚。
因爲方應是從五品左春坊左諭德,謝遷是正五品左春坊左庶子,品級就差半級。還又都是左春坊序列,所以兩人就按次序挨著站了。
方應本人毫無覺。但謝遷瞥見邊方應,心裡別提多麼鬱悶了。人人都說他是提拔很快的“火箭幹部”。從化十一年到十七年,六年功夫就升爲左庶子;但旁邊這個方應不遑多讓啊,從化十七年到二十三年,也是正好六年便升爲左諭德。
自從化十七年遇到了方應,自家的運似乎便戛然而止,六年時間寸步未進,放在別人上或許正常,但在自己上就很難了。
現如今,連方應都站在了自己旁邊。方清之更不用說了。念及此,謝遷忍不住要哀嘆一聲“一見應誤終生”。
按下謝遷胡思想不表,上面天子正在垂詢翰林院掌院學士人選。如今閣已經步正軌,前議事也要正規化了,須得閣臣主導,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平等和糟糟。
首輔劉棉花並不想手此事,那本不是他的勢力範圍,不想爲此和別人衝突。次輔徐溥便奏道:“國子監祭酒丘浚堪用。”
丘浚是當朝著名的理學大師,資歷也比較深厚。絕對有資格執掌翰林院。別人聽到徐溥這個提議,大都沒有什麼意見。
不過方應卻站了出來,質疑道:“掌院學士須得善於調和,丘浚心不寬。只怕不是好人選。”
徐溥作爲新上任的次輔,怎能容忍自己的第一次提議被否定?轉頭怒視方應,喝道:“此乃你一家道聽途說之見。可以平服人心?丘祭酒律人甚嚴,莫非在方大人眼裡了缺點?”
方應與徐溥對視片刻。彷彿一即發。旁邊衆人搖頭暗歎,方應這才消停幾天。今日大概又要與徐學士對掐了。
看熱鬧不怕事大,但方應張了張口,彷彿言又止,最後卻果斷了。只見他先收回目,對徐學士拱了拱手,回到了自己班位。這讓別人很稀奇,方應面對徐溥竟然也有的時候?就連徐溥本人也意想不到。
不過從方應的表變化裡,明顯看得出他是斟酌再三後的有意相讓。大概要顧及到徐溥的次輔面,避免破壞當前的和諧氣氛。
沒人再與徐學士板,於是這薦舉順理章的功了,丘浚即將出任掌院學士。此後天子又垂詢道:“何人可用爲詹事?”
徐溥閣後空出的是掌院學士,劉健閣後空出的便是詹事府詹事了。雖然在當今沒有太子東宮,詹事府象徵意義比較大,但畢竟還是詞臣不可或缺的進之階。
而詹事府詹事是詹事府里名義上的第二把椅,比起左右庶子、諭德、中允這些職,格上又升了一層,是帶有領袖彩的職了。
徐溥看了看劉棉花依舊沒有靜,只當劉棉花想走韜晦之道。不過作爲天子屬意人選,他徐溥自然是不需要韜晦的,甚至相反,還得需要積極表現來樹立威信。便又奏道:“左庶子謝遷可用。”
徐次輔雖然私心提挈謝遷,但他推薦謝遷在門面上也是非常能過得去的。謝遷本正五品,與詹事只差一品,何況謝遷已經在左庶子位置上坐了六年,升遷的資歷也攢夠了,再進一步無可非議。
這回又是方應出來,針鋒相對的奏道:“家父已經由陛下隆恩赦免,即將回京。臣以爲,家父品行足以爲詹事。”
衆人忍不住紛紛思考起一個倫理問題,兒子推薦老子算怎麼回事?想來想去,從倫常上說,這倒是沒問題,因爲在本質上是兒子褒揚老子,這是符合孝行的表現。但是卻不能反過來,如果父親推薦兒子,只會被認爲是父親私心過重。
或者說,國朝之前沒有發生過兒子舉薦老子的事,一切傳統慣例規矩都沒有,也沒人無聊到去想這個問題。於是方應推薦自家父親的舉和結局,都將是“行業”新規矩。
徐溥仍舊不肯放棄培養多年的謝遷,注視方應答道:“詹事有缺,德行符合之人數不勝數,若人人都憑藉私心舉薦,豈不永無寧日?方應你當三思,切莫辜負聖恩。”
徐溥這是暗暗警告方應,不要總是充當攪屎,不然沒有好下場,時間長了天子也會厭煩!不過方應毫不示弱的迴應道:“臣並非爲家父,而是爲陛下著想也!如果家父今日仍位居謝遷之下,何以服天下人心?”
方應此言霸氣十足,完全不屑於任何辯論技巧,走的是一力降十會的路子。很明確的告訴別人——謝遷已經不配在方清之上面,不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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