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筆錄，陸參謀和劉幹事小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對他說：“時間還早，你先休息一下吧。”

等這二位出去之後，吳放歌神放鬆，人也一下子覺得疲憊，再看窗外，天邊已經發白了，運氣好還能睡一兩個小時，然後就把幾張椅子併一排，湊湊合合的躺下了。

真的很累了，折騰了一晚上不說，還兼著有一場生死搏鬥，可雖累，神上卻放鬆不下來，好容易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的時候，覺有人走了進來，用手電筒照自己，他想睜開眼睛，卻又不停使喚，朦朧中聽到陸參謀的聲音：“就是這個兵。”

然後就是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說：“別拿手電晃他臉，讓他好好睡。”

接著吳放歌就覺手電從自己的臉上挪開了，然後又是劉幹事的聲音：“我看這兵也不錯，邏輯能力語言能力都很強。”

那蒼老的聲音又說：“嗯，筆錄我看了，小夥子不錯。可惜是城市兵，估計對軍校什麼的沒興趣……對了……等天亮了，帶到衛生所把傷口重新包紮一下，偵察營的小夥子們總是手腳的。”

然後他們又說了幾句話，都無關痛，隨後就出去了，不多久又有人進來把一條什麼東西蓋在了他的上。

“看來是沒事了……”吳放歌神一放鬆，沒多久就沉沉的睡去。

當過兵的人對哨聲都是很敏的，所以當第一聲哨響的時候，吳放歌就睜開的眼睛，可醒了之後卻無事可幹。

沒有洗漱用，也不用出。於是吳放歌就把昨晚不知道使誰蓋在他上的一件大整整齊齊的疊了，然後找到水管子漱口臉，沒有巾就等著晾乾。雲南這地方早晚冷中午熱，被冷水一激還真覺得涼颼颼的，人的神卻也隨之抖擻起來，到底是年輕啊，恢復的很快。

因爲沒什麼事可幹，吳放歌就找了塊抹布，主打掃起會議室的衛生來，同時安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自己和越南特工搏都能活下來，應該是不會再有什麼磨難了。’收了後，何建來了，對吳放歌說：“今天安排你在我們連吃飯。”

吳放歌說：“可我什麼都沒帶呀。”

何建笑道：“這你就別心啦。”說著帶吳放歌出了會議室。吳放歌特地把會議室的門關好了，纔跟何建走。

來到偵察營食堂，部隊已經唱完歌進去了，何建也帶著吳放歌進去，爲他找了碗筷，然後在一張桌子坐下，周圍坐的幾個兵昨晚大多見過，因此也不陌生見外，大家笑呵呵的就把早飯吃了。

飯後，偵察營的兄弟要執勤訓練，吳放歌無事可做，只得回會議室，可才一進門，就看見陸參謀已經在等他了。

陸參謀見吳放歌回來，笑著說：“許司令員還特地叮囑我帶你去‘中竈’吃飯呢，你卻去偵察營吃了。”

吳放歌覺得不好意思的，只得說：“何建一早就來喊我，說是已經安排好了。”

陸參謀說：“老兵退伍，現在到都缺人手，估計有人看上你了，呵呵。”

吳放歌心裡暗想，被偵察營看上雖然榮耀，卻不是什麼好事，自己熬過這十個月平安退伍就好，那種腦袋別在腰帶上的差事還是離遠些吧。昨晚一個特工就差點要了自己的命，要是真的進了偵察營那還能活嗎？可轉念又一想，人家可能也就是這麼一說，偵察營的都是什麼人？百裡挑一的人尖子，記得自己當兵也就是馬馬虎虎混日子，偵察營就是想進還進不去呢。這麼一想，心裡安穩了不。

差點就想的出神兒了，陸參謀又把他拉回到現實中“昨晚邱老、許司令員和秦政委來看你了。讓我今天帶去去衛生所。”

吳放歌雖然也猜到昨晚來的是大人，卻沒想到是前指的司令員和政委，還有個邱老，雖說不知道是什麼職務，估計來頭也不會小，陸參謀說的時候居然把邱老排在前面呢。看來自己兩腳已經橫兩極了，要麼能在這次事件中撈點好，要麼事發會死的很難看，還真是吉兇難料啊。於是對陸參謀說：“不用那麼麻煩了吧，昨天偵察營的兄弟已經幫我包紮過了。”

陸參謀笑著說：“昨天那是急救，越南特工匕首上都塗有有毒質，還是讓專業人員理一下比較好。”

吳放歌知道關於匕首或者刺刀上的有毒質其實並不致命，只是能讓傷口長期得不到癒合甚至潰爛，很麻煩，於是就跟著陸參謀去了。

兩人走出會議室，穿過場，吳放歌忽然看見自己所屬的工兵特遣隊的隊長、政委，還有工兵連的連長姜道富上尉和指導員都在場的另一端站著，顯然已經來了一陣了，不過前指機關還沒有上班，所以就在辦公室門口等。來的這麼早，姜道富上尉等人一定是天不亮就出發了，說不定早飯都沒顧得上吃呢。還好離得遠，那幾個人又在說話，應該是沒看見自己。

陸昊不愧是偵察參謀，見吳放歌腳步節奏發生了變化，臉也變了，就問：“遇到人了？”

吳放歌朝姜道富上尉那邊一眼睛說：“我們連長他們來了。”

陸參謀說：“看來你不想見他們。”然後斜了一步，和吳放歌換了位子，用擋住吳放歌說：“繼續走，你就當沒看見他們。”

吳放歌小聲問：“爲什麼幫我？”

陸參謀說：“昨晚上給你和你那個戰友做筆錄，你說的話客觀的，可你那個戰友啊，恨不得把什麼都往你上推，我煩他……不過他和你們連長好像關係不一般吶。”

吳放歌心說我也只說了九分實話，卻趁機說：“聽說他們有親戚關係。”

陸參謀說：“親戚個屁！倆人都不是一個省的，能親到一塊兒去嗎？”

吳放歌說：“反正連裡都這麼說，到底是什麼關係就不知道了。”

說著話，兩人就到了衛生所。

到底是衛生所，一進門一摻雜著消毒水氣味的濃郁的氣息撲面而來，可裡面除了一個胖嘟嘟的小兵在打掃衛生以外，並沒有其他人。

陸參謀笑著大聲喊道：“衛姐？在不在呀，沒按時上班算遲到哈。”

“急什麼急！”屏風後面傳出一個清脆的聲來“人家換服呢。”

陸參謀笑著說：“你快點，不然我就闖進來了哦。”

衛姐道：“你來嘛，看我不弄死你。”

對於機關的參謀幹事和兵軍打罵俏的事，沒辦法，誰人家近水樓臺呢？況且現在吳放歌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面，雖然常言道：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可他心裡有事兒，因此當那個軍醫從屏風後面出來的時候，也不覺得那個軍醫有多漂亮。

從陸參謀剛纔的喊裡，已經知道了軍醫姓衛，年齡大約二十七八歲，眉很細，皮也很白。白大褂領上標寫的姓名番號，衛豔，型B。

“一大清早的就吵吵，憋瘋啦！想娶媳婦了回家找去啊。”衛豔顯然是個潑辣子，而且直來直去。

陸參謀又賠笑和衛豔說了幾句，最後說：“那衛姐，這個兄弟我可就給你了，我還得開會去。”

衛豔看了吳放歌一眼說：“這就是昨晚那個兵？行，你去吧。”

陸參謀又對吳放歌說：“聽衛姐的話，弄好了就回會議室去休息，別跑，中午我帶你去中竈吃飯。”見他點頭應了，才走了。

陸參謀一走，衛豔就對吳放歌說：“服。”

吳放歌一愣，然後才說：“衛姐，這個……起來就可以了吧。”

衛豔立著眉說：“幹嘛？你是醫生我是醫生啊？陸參謀才走你就不聽話？還是不好意思？珍珍，幫他。”

有了這麼多人生經驗的吳放歌當然不會不好意思，只是覺得這個衛豔來的太猛，自己一下還真適應不了，眼看著珍珍的你那個小兵真個聽話地走了過來，忙說：“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吧。”

衛豔笑著嘆道：“你們這些兵啊……”

就憑這一句話話，吳放歌就聽出來了，這個衛豔軍醫是個好人。

吳放歌把軍裝和襯都了，左腋下有一大片凝固了暗的跡，軍裝是綠的，還好些，可軍用襯是白的，那片跡就分外的明顯。

“原來我昨晚流了那麼多……”吳放歌不看還好，一看就覺得自己有點頭暈了，典型的心裡作用。

衛豔用三個指頭拈起軍裝和襯看了看，然後又看了一下他的傷口，搖頭說：“嘖嘖嘖……你該昨晚就來的。”

吳放歌說：“昨天我們回來已經很晚了。”

衛豔佯怒說：“你當我不是軍人吶！你不要命，我還顧及我的軍人榮譽吶，要是昨晚你失過多死在會議室了，我就是失職了。胳膊擡起來！”

吳放歌只得乖乖地擡起胳膊，那個珍珍的小兵懂事地主過來幫他託著。

衛豔看了一下昨晚偵察兵包紮的傷口，搖頭說：“這些偵察兵，手真夠糙。”吳放歌也低頭看了一下，昨晚的傷口在包紮後又滲了不出來，把急救繃帶都沁了。傷口被凝固的和急救繃帶粘在了一起，如果強行撕開的話，會對傷口再度造傷害，於是衛豔讓珍珍拿了蒸餾水來，用棉籤一點點把急救繃帶和傷口都沁溼了，然後又等了一會，估計凝固的被化開了，才小心地揭開急救繃帶，饒是如此小心，還是有幾傷口重新裂開了，沁出了珠兒。

“疼不疼？”衛豔關切地問。

吳放歌老實地說：“偶爾一點點……針扎似的……麻麻的……”

“小鬼子刀上有毒！”衛豔罵著越南人，對吳放歌說：“傷口不深，但長的，最好兩針。

吳放歌也斜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口，有兩寸多長，不太深，但傷口外翻的皮邊緣慘白，創口裡面卻是鮮紅的不正常，看來那匕首上真的有毒。

合傷口的時候，衛豔下手麻利，倒是那個珍珍的小兵手有點發抖，本不像專業的衛生員或者護士。

吳放歌雖然咬牙忍著，可上的卻不自然地抖痙攣，甭管怎麼說，被人拿針扎總不是件的事。

理完傷口，衛豔一擡頭，忽然笑了出來，指著吳放歌的臉說：“你個男子漢，這麼點疼還哭啊，當年劉帥可是捱了72刀啊。”

其實吳放歌沒哭，可確實疼的眼淚不自覺地包在眼眶裡，被衛豔一笑，大有奪眶而出之勢，最可惡的是那個珍珍的小兵居然也的笑。

這事兒沒辦法解釋，畢竟自己的眼淚出來了，好在無論是軍醫衛豔還是小兵珍珍都沒什麼惡意。

穿服的時候，衛豔對吳放歌說：“你那軍裝沒法兒穿了，跟陸昊說說，讓他給你領一套去。”

吳放歌說：“不用麻煩了，我連隊裡還有。”

衛豔嗔怪著說：“你呀，怎麼傻乎乎的。對了，你現在有什麼事兒嗎？”

吳放歌說：“陸參謀讓我治完了回會議室等。”

衛豔說：“我看你先別回去了，衛姐先抓你個公差，等會兒讓珍珍帶著你，把後面庫房的藥箱子整理一下，太重的你不用搬，不然傷口就繃線了。”

吳放歌覺得人家對自己不錯，而且是軍，指派自己幹這麼點兒事兒並不過分，於是就滿口答應下來。

活並不重，只是把用完的空藥箱分大小踩扁堆在牆角就好了，又有珍珍在一旁幫忙，所以不多時就已經弄完了一半兒。

珍珍長的胖嘟嘟，圓乎乎，小翹翹的，眼睛大大的可，好像還有些害，因爲看吳放歌的時候，都是低著頭，眼睛往上瞟看。好像一直想和吳放歌說話，卻又一直鼓不起勇氣來，眼看著活兒都快乾完了，纔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講講吧。”

吳放歌一時沒明白過來：“講啥？”

珍珍低著頭，讓吳放歌看到的長睫居然在微微的抖呢。

“講昨天晚上的事……”說。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兒吳放歌心跳就加速。其實他一早就看出來了，珍珍是把自己錯當英雄了，這其實也算是趕巧了，有了陪襯的緣故，一個是周錫卿昨晚確實犯了大錯，二一個是昨晚幾百號人搜上也每個結果，反倒折了兩個銳的偵察兵，幾下一對比，吳放歌就顯的突出了。可人怕出名豬怕壯，吳放歌知道自己這事做的本就不那麼穩當，說不定哪下子被破了鍋底，倒黴的日子就在後頭了。於是吳放歌說：

“其實……沒啥好講的……要說這些事，偵察營的兄弟們很多呀。”

珍珍哼了一聲說：“他們？一天到晚盡知道吹牛，被他們騙了好幾次……這次被放倒兩個，丟臉了吧！”

老兵在新兵面前吹吹牛，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更可況是個可的小兵呢？而且吳放歌一向認爲偵察兵確實有吹牛的資本，可這一次，當真的是走了麥城了。可看著珍珍一副虔誠的樣子，吳放歌實在找不到別的推的藉口，只得撿著要的，簡單說一遍，自然了，自己半推半就放跑越南特工的話茬是沒提。講完了，小兵珍珍還意猶未盡地看著他。吳放歌一攤手說：“沒了，經過差不多就這樣。”

“你真棒！”珍珍說。

吳放歌臉上發燒，覺得自己騙了一個純真的小兵，至自己不是心目中的那個英雄。

幹完活兒，從庫房回衛生所門診的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聽見衛豔那火辣辣的罵人聲和另一隻嗚嗚奄奄的辯解聲，後者的聲音非常的悉，是周錫卿。

果然還沒進門，衛豔就一頭撞了出來，邊走邊罵道：“氣死我了，就那麼點撞傷，哎呦媽呀的還是男人嘛，怎麼混進部隊裡來的？”

氣急了不看路，差點一頭扎進吳放歌懷裡，看清了是吳放歌。臉居然紅了一下。

吳放歌趕說：“衛姐，空箱子都收拾好了。”

衛豔見是吳放歌，緩和了語氣指著屋子裡說：“那個兵真的和你是一個連的？怎麼看都不像呢。”

看來自己在衛豔的心目中地位也不低，真是讓人慚愧。還沒來得及答話，衛豔又對屋裡喊道：“你們兩個趕把他給我帶走，他那傷我可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