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沈老爺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他突然覺著眼前這個年,也許有著遠大的前程……他也曾進過學,做過,自然知道想在這個世道出頭,讀書和做人的本事都得厲害才行。讀書的本事是先決條件,做人的本事卻是決定就高下的最終因素。
眼前這年,不卑不,不急不躁,溫文爾雅,外方圓,確實不是一般書呆子可比……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恩師湖公。
一念至此,沈老爺不搖了搖頭,暗自好笑道:‘我怎麼會想到恩師呢?難道他年輕時也是這樣子?’但他終究還是改變了初衷,不讓沈默給小兒子當伴讀,而是讓他們結伴讀書:“沈默,我沈氏族學乃是紹興城拔尖的私塾,你可願意在縣試之前,在裡面用功啊……當然,也幫我管教一下這個逆子,讓他跟你好好學一下。”這後一句卻是對昏昏睡的四爺說的。
饒是沈默心智沉穩,也難掩面上的吃驚之……他本以爲自己難逃伴讀書的恥辱命運,但聽沈老爺的意思,竟是讓自己與那四爺結伴讀書,平起平坐,這真是……太好了。
伴讀和結伴,只有一字之差,含義卻有天壤之別,前者類似於主僕關係,後者卻是同窗之誼。他卻不知,若沈老爺沒有當過,見過世面,是萬萬不會做出此等決定來的。
沈默暈暈乎乎答應下來,沈老爺很滿意他的反應……雖然這小子這次沒笑,但看著卻實在多了。
沈老爺決定趁熱打鐵,手往袖子裡了,卻只到兩袖清風。稍顯尷尬的給兒子一個好臉道:“朋友有通財之誼。你們以後就是同窗了,你手頭寬裕些,沈濰呢一時手些,你說該怎麼辦?”
沈四倒是個機靈人,趕快步上前,從懷裡掏出個綢布錢袋。放在手裡試一試,足有四五兩沉,心裡滴遞給沈默道:“朋友,拿去花吧。”
沈默心說:‘我要是拿了這錢,你還不恨死我?’便朝沈老爺作揖道:“承蒙大老爺關,給沈默一個讀書的機會,已經是大大的恩典了,”說著朝沈四笑笑道:“但這錢……我是絕對不能收的。”
“哎,上學嗎,總是要買些筆墨紙硯的。”沈老爺溫和笑道。
沈默真誠笑道:“紙筆書本都是現的,不用再買了。”向兩人歉意的笑笑道:“學生家教甚嚴,實在不敢接,請大老爺和四公子見諒。”
沈老爺這才作罷,笑瞇瞇道:“你不願意要也罷,只是日後有什麼困難,只管跟我說,當然跟沈京說也是一樣的。”說著指了指那沈四,原來他沈京。
沈默再次致謝,這才躬告退,離開了中和堂。
著他離去的背影,沈京鬆口氣,小聲道:“還有不喜歡前的,真是的。”
“哼,你以爲都像你那麼沒出息?”沈老爺的臉不出意外由晴轉,嘆口氣道:“這事兒是我孟浪了,明知道這孩子心智,卻還要用幾個阿堵去撥他,實在是落了下乘了。”
“爹,孩兒承認這小子厲害。”沈京小聲問道:“可您也用不著這麼看重他吧?好像他將來能當閣老似的。”
“那也未可知。”沈老爺淡淡道:“不管怎樣,這小子都是個人,你要是還沒蠢到家,就多和他親近親近,說不定將來就是你的出路。”
沈京呆住了,對於他老子的眼,他還是很服氣的。在他的記憶中,這還是老頭第一次說他有出路呢……
沈默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他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那爺倆研究著,就算知道也顧不上了。因爲滿心的狂喜讓他失去了平時的穩重,他趁著夜在迴廊上奔跑,一邊跑一邊無聲的吶喊道:‘謝謝啊,謝謝啊……’
一直跑出十幾丈遠,他那大病初癒的終於抗議了,開始呼哧呼哧的起氣。
正看見左邊有座假山,便翻出長廊,繞道山後一**坐下,一邊歇息一邊暗自竊喜不已。
當然不是爲了能念族學而高興,他還沒那麼淺薄。他是爲了心頭一大痼疾得到解決,才如此得意忘形的……這事兒還得從三天前的那個晚上說起,話說當時,父子倆吃飽喝足了,泡一壺花茶,開始擺起了龍門陣……
聊著聊著,便很自然的說到了沈默將來的出路問題。
衆所周知,沈默是個自信到自負的臭屁傢伙,那天他就對他老子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沈生幹什麼都是好樣的!都能宗耀祖!”
對這個說法,沈賀的評價很簡單,就一個字‘屁!’然後才帶著酒意指點江山道:“雖然天下有三百六十行,可在大明朝想要不被人欺負,想出人頭地,想做一番事業,就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當,還得是文,還得是進士出的文。”
沈默豈是容易服氣之人,當時便犟道:“我去當兵,現在朝廷南北都不太平,說不定我就立了大功,當了總兵,封了公侯,還不算出人頭地嗎?”
“當兵?哼,且不說你不是軍戶份,能不能當上兵。”沈賀哧笑道:“就算你當上兵,立了功,封了侯,又能怎樣?一個小小的史就把你管的死死的。你要是三品以上的武還好說,犯了錯頂多挨頓訓斥,若是三品以下的,直接按在地上打板子。人都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你說當兵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江南富甲天下,商貿達,我經商,爲天下第一富翁。”沈默純粹爲擡槓而擡槓道。
“你能富過沈萬三?”沈賀哂笑道:“咱們這位本家,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結果呢,還不是因爲錢多招來**爺記恨,落了個籍沒家產,配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