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伍大鳴辦公室出來,陳京臉有些沉。
回到辦公室,新上任的書小唐湊過來說衡州和德高幾個市的領導進了省城,想見一見陳京,問見還是不見。
陳京微微蹙眉,一句話沒說,小唐便抿不敢做聲了。
他乖巧的幫陳京把茶添上,慢慢退出門去,將門輕輕的鎖上了。
陳京坐在椅子上,手捧著茶杯,慢慢一個人琢磨著事。
所謂沒吃過豬,見過豬跑,陳京沒幹過書長,但書長的工作他並不陌生。
儘管這一次他事先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是他還是被這個事務繁雜的大總管職務,弄得有些焦頭爛額。
全省的大小事務,小到書記、副書記某位省領導司機的安排,家庭勤務人員的配置,司機的調配,一些芝麻綠豆的事兒。大到全省重大人事變,重要文件神的貫徹執行,等等所有的事,都跟書長有直接關係。
有些事,稍微鬆一鬆手,就會出現問題,而一旦出現問題,往往就不是小問題。
省委大院沒有小問題。
哪怕是某位領導喜歡喝式咖啡,你安排送了一杯古咖啡,這都是大問題。
領導會不會想,這是有人故意這麼幹的?目的是爲了表示對他的不滿?而這個所謂的有人,陳書長自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陳京格,本來就不適合幹書長這樣的位置。
奈何伍大鳴非得把他摁在這個位置上。屬實說,他幹得有些不爽。
現在省委班子剛剛調整,新上任的幾個主要常委,秋自忠就不用說了。
秋自忠號稱是秋家年輕一代的翹楚級人,在京城的時候名氣就非常大,後來又在楚北那個大染缸摔打了好幾年。
楚北可是號稱外地人墳墓的一塊邪地,這麼多年,沒有幾個空降的省級幹部在那塊土地上幹出過什麼績。
可秋自忠就是在楚北幹得不錯,這一次中央調他到楚江,可以說是針對極強。這個人不是徐自清能夠比擬的。至陳京現在就還不此人的深淺。
副書記孫千石本就是楚江的老油條。說到資歷比伍大鳴還老。
伍大鳴當年還沒幹上德高市委書記的時候,他就是衡州市委書記了,至兩人資歷也差不多。
孫千石外調了幾年,儼然是鍍了一層金回來的。回來氣勢就不一樣。好像沒把自己職務前面那個“副”字當一回事兒。
有些一把手才能講的話。一些原則的話,方向的話,他總喜歡冷不丁的就來幾句。
有些他不適合出現的場合。他常常就會出現,比如楚江剛剛搞好的污水理廠的竣工典禮。
污水理廠竣工,不止是理污水這麼簡單,這實際上現的是楚江發展、環保兩不誤,絕不爲促發展而忽視環境,禍及子孫後代的一個關鍵形象工程。這個污水理廠是國家環保總局在中原地區搞的樣板工程。
省環保局這幾年就盯著這個工程,把這個工程搞起來以後,目的就是爭取項目資金,下更大的棋,甚至還要爲規劃楚江北部幾個市搞生態環保國家級重點建設點做鋪墊的。
這麼一個場合,一把手是必須要到場的,可是孫千石不知道是哪筋搭錯了,也沒跟陳京打招呼,直接跟伍大鳴打電話,說國家環保局黃副主任跟他是老朋友,說這次來楚江了,是不是搞什麼項目。
伍大鳴一聽這話,他自然就說污水理廠竣工了,恰好有個開工剪綵,孫千石既然和國家環保局的黃副主任是老朋友,剪綵的事就乾脆孫千石去得了!
於是,孫千石就順理章屁顛屁顛的去剪綵去了……
他這麼橫一槓子不打,搞得陳京很被。
省環保局幾個局長事後跟陳京打電話,說省委領導是不是對環保局的工作有意見,有看法,是不是他們工作沒做好。
還有發牢的,說這幾年爲了楚江發展,省環保局做了很大的犧牲,而且現在還在爲省裡爭取發展資金,爭取有利的發展環境,可是最後,環保工作只是他們職能部門一頭熱,黨政主要領導本不關心,搞得中央下來的領導也覺心灰意冷。
陳京當即心中就犯堵,他脾氣來了,狠狠的把環保局的幾個領導罵了一通,批評他們擺不正位置,弄不清主次。
一個污水廠竣工,省一級的副書記親自參加並講話了,還要怎麼樣?是不是還要聯繫某位政治|局的領導來臉?方便他們再吹捧吹捧?
陳京的一通火發完,環保局那邊自然不敢吱聲了,一個個乖覺了。
但是陳京心中就彆扭了,這個孫副書記,不好伺候,不按常規出牌。
老實幹這種出格的事,一次兩次好說,長期這麼幹下去,省委這個攤子豈不是要套?
省委這攤子了,陳京這個書長不就沒有履行到責任嗎?
現在唯一讓陳京還有點心安的是和政府的配合聯繫問題,目前還沒出差錯。
徐自清走了,留下的書長軍建調子低了很多。
陳京上任的第一天,他就來登門造訪來了,姿態放得很低,態度擺得很正。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心中清楚,新省長到位了,他這個位置能否幹得下去,還能幹多久,這都是個大問號。
他現在唯有一救命稻草,那就是和陳京把關係搞好,黨政書長,配合默契,保證政府和省委通順暢,只要伍大鳴能夠把省裡的大局把握住,他就還有安全的機會。
對軍建的主示好,陳京當然是求之不得,自然不得安一番,兩人經常趁流工作的機會出去聚一聚,聊一聊,倒慢慢培養起來了。
只是目前來說,政府那邊的況似乎並不太樂觀。
西北系出的陸冀言不是省油的燈,他分管城鎮建設,財政,金融,新上任三把火,一口氣免了三四個以上幹部,搞得幾條戰線人心惶惶,哭爹孃的,喊冤的人就差直闖常委樓。
如果不是陳京給信訪局下了死命令還不知道怎麼收場。
陸冀言西北漢子,估計還沒領教過中原民風的彪悍,倒是讓陳京先領略了一把書長總攬局面,一旦遇到突發問題的張。
而陳京現在一天的工作,基本都被這些種種繁雜的事全部給佔滿了,進辦公室就是批示不完的文件。
出辦公室,就是見不完的客人,調停不完的各種矛盾和人際關係。
有些領導親自叮囑的工作,陳京要落實下去,就得把下面的人過來談話,一次不行要談兩次,兩次不行要談多次。反正一直要把工作做通順爲止,其中的苦口婆心,兼施,有時候甚至是威利,這幾乎就是在挑戰陳京商和智商的雙重極限。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陳京捧起茶杯,後背慢慢的往後,緩緩的閉上雙眼。
伍大鳴剛纔的講話又在他的耳邊響起:
“德高的事已經鬧了兩三次了,一次比一次鬧得兇,一次比一次鬧得厲害。人大、政協,都鬧過了,下一步是不是還要鬧到京城去?這麼鬧下去,搞得地區局面盪不安,搞得整個社會人心惶惶,我們還要不要繼續搞發展了?
我們好不容易纔經營起來的安定的發展環境,是不是就要因此全部都斷送了?”
伍大鳴說到此,深深的看了陳京一眼,道:“這件事理不好,影響的是全局,這件事理不好,要出大子!”
“大子!”
陳京腦子裡現在就只剩這三個字了,從伍大鳴里說出這三個字,這個事就恐怕不是急事,而是十萬火急的事。
要不然,省委|書記怎麼會在“子”前面還家一個“大”字?他是什麼份的人?他都認爲大的事兒,這個事兒會有多大?估計能把天捅……
“叮,叮!”
桌上的電話急遽的響起。
陳京抓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德高市副市長唐招招的聲音:“書長,我小唐,我馬上進省城……”
陳京臉一變,道:“你怎麼搞的?這個時候纔想著過來,你是不是不認得到省城的路了?還是你認爲你們自己能捂得住,什麼事都在掌控之中啊?”
唐招招被陳京嗆得一愣,語氣就變得結結了,道:“不是,書長,是這邊況太複雜,我擔心走得太早,引起一些人的警覺,那樣……”
“你怕引起誰的警覺?你一趟趟的副市長,進省城彙報工作是你的職責,你進一趟省城,搞了地下黨進敵佔區似的,你覺得這正常嗎?”陳京冷聲道。
唐招招是陳京的老下屬了,陳京這幾天和殷林通過幾次電話,每一次通電話,殷林這個老狐貍都閃爍其詞,一談到實質問題,他一副有竹的樣子,搞得陳京也覺得事不大。
沒想到今天上班伍大鳴書記就發這麼大的火,陳京此時心中自然也是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泄,衝殷林陳京還需要顧及一點,對唐招招,陳京語氣就很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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