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環高等級公路通車,怎麼著都是省通廳的重點工程,就一個市長剪綵,顯得不夠,省長們都忙,就不邀請省長出席了,但劉廳長得來。
劉書琦一聽,二話不說,說:“好,五一勞節,那就到會通來勞勞,活一下筋骨。有一段時間沒看到楊志遠同志了,有些想念,咱正好說說話。”
沒什麼可客氣的,就這麼說定了。今天一早楊志遠一上通普高速,和劉書琦聯繫,劉書琦已經在榆江到會通的高速公路上了,兩人相約出口見。
劉書琦晚楊志遠半小時到,車出了高速,劉書琦的車靠邊,大家親親熱熱地握手。
楊志遠笑,說:“上我的車,讓司機跟著。”
劉書琦說笑,說:“我怎麼聽楊市長這說話的口氣,像省長。”
從高速收費站到江中工業新區,十公里,一條筆直的大道相連,會通與普天界的那道小山樑不見了,已是一坦平。方煒珉帶著司機,二人一車於縣界迎接。自然是楊志遠特意安排的,方煒珉可不同於葛大壯,沒有楊志遠的允許,他豈敢主往上湊,那就是純屬找罵。
現在會通市的大小員,可以不怕戴書記,卻不能不怕楊市長,楊市長多厲害啊:一條下水道,楊市長瞟一眼,不對啊,一下暴雨,怎麼就澇災了?查查,幾位副級幹部立馬就進了監獄;一起悲的通事故,楊市長說,不該啊,車怎麼就掉到了河裡?查查,市城建局的副局長劉平,市通局的副局長,就不再是同志,現在已經著囚服,見到獄警就喊:報告政府。楊市長這是什麼?簡直就是火眼金睛,眼睛一瞪,威嚴自在,誰敢不怕。
楊志遠現在在大會小會上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領導幹部要不怕查,要經得起查,要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不是合法賺來的錢,再多,有什麼用,一堆紙,一串阿拉伯數字而已,紀委的幹部往你面前一站,對你一宣佈紀律,你就腳哆嗦,臉慘白,人這麼活著有什麼意思?到頭來,數字歸零,上繳國庫,自己鋃鐺獄,背一世罵名,何必!楊志遠還說,會通的幹部就這般不經查,都是一查就倒?打死我都不相信,都查查,我相信有信仰的幹部肯定會多於醉生夢死的幹部,市委這次就是要徹底地查一查,一粒老鼠屎都不能留,我絕不允許一粒老鼠屎壞了我們會通市廣大幹部的名聲,壞了我們黨的偉大事業。
一場暴雨驟雨過後,會通的一百多名大小幹部原形畢,繩之以法,會通的天空恢復了純靜。
方煒珉同樣經住了考驗,方煒珉雖然和邱海泉走得近,但也就逢年過節送點小禮,從方煒珉與楊志遠的往中就知道,方煒珉有自己的政治抱負,也有自己的政治智慧,他知道該怎麼做,他和邱海泉之間從不發生現金往來,所送的禮都不重,以滋補品爲主,屬人往來,不涉及違法違紀。
上個月省委組織部幹部考察組下到江中來了,上一次省委組織部幹部考察組到江中考察是什麼時候,前年,也就是楊志遠到會通上任那一年。這一次考察組又來了,江中的幹部都明白是怎麼回事,這次省委考察組對會通市委市政府領導班子進行考察,方煒珉是市管幹部,不是班子員,按說本用不著到江中,但考察組還是下來了,目的只能是一個,市政府現在有三名副市長缺額,方煒珉是副市長人選考察對象之一,一年多前,方煒珉本來有希當選副市長,楊市長一句“緩一緩”,副市長於是旁落舒韶華,現在不用說是楊志遠市長說話了,“不用緩”了,既然楊市長說了話,方煒珉這次當選副市長十拿九穩。
會通的幹部都羨慕不已,現在都明白楊志遠所言的“都查查”是什麼意思了。貪贓枉法得查,想爲市長所用,更需嚴查,有信仰,用你沒商量。
會通坊間現在流傳一則笑談,說會通的幹部現在不怕查,現在一見面就是:“你被查了嗎?”
“沒有啊,你呢?”
“也沒有啊。”
“唉!怎麼就不見有人來查咱呢?看來這次沒戲!”
什麼沒戲?自然是升一級。有人來查了,證明你已經進組織考察的範疇,如果本過,那就有戲了。
今天楊志遠讓方煒珉到縣界迎候,目的明確,就是想聽聽,江中工業新區的最新況。
從車窗朝外去,工業新區熱火朝天,一派繁忙。方煒珉介紹,工業新區的五通一平已經接近尾聲。江中財政薄弱,基礎建設資金從何而來?立江中縣城市建設投資公司,利用這個重要的融資平臺,爲江中的城市建設服務。現在的商業銀行,早就不同以前,隨著房地產市場的紅火,政府的融資渠道突然間廣闊了起來,這一年會通下面的縣也都相繼立了城市建設投資公司,各家商業銀行,都將城建投此類政府的融資公司,當了自己的優質客戶,城建投需要融資,商業銀行爭相放貸,政府用什麼抵押,用地。一塊不之地,一旦由農用地轉商業用地,價值倍增,拿到商業銀行,三五千萬,用不了幾天就會經過審批,到賬。有更邪乎的,甚至於一塊莫須有的土地,也能從商業銀行貸到款。城市要發展,融資無可非議,但必須有度,一塊地重複抵押,地圖上隨便一劃,也去抵押,那就有些失控了。這一任政府大量舉債,好幾任都還不清,一旦房地產泡沫破滅,整個城市的土地都了銀行的,這就很危險了。
楊志遠對此充分考慮,縣裡因城市的發展,需要融資可以,但誰的任上欠的債,由誰還,在提拔的考察中,政府舉債的多寡,也了考察的條件之一。場的事,只要與提拔牽扯到一起,誰都會三思而後行。楊志遠目的何在,就是要控制下級政府無節制地支,無限制地今天用明天的錢,直到將百年後的錢都支完。這樣做的直接惡果就是,各類稅賦加重,企業和民衆苦不堪言,企業破產或者紛紛外遷,形惡循環,一座座城市由此了一座死城空城,房價一路飛跌,無人問津。這也是楊志遠爲什麼願自己苦點,立孵化園份公司,用市場化的運作機制吸引財團參,也不願意將孵化園公司當政府的融資工,利用農用地轉用後的土地進行大量融資,舉債經營的原因,他不願意將自己的債務移給下一任。他希自己離任的時候,留給自己的繼任者,是一個沒有債務,只有盈餘,整個城市欣欣向榮,政府財政富強,民衆口袋富裕的城市。
讓會通爲一個充滿活力的城市,爲民衆幸福指數最佳的城市,這纔是楊志遠的執政目標。社港縣就是如此,社港縣現在已經了本省幸福指數最高的縣城,各地的房地產市場如火如荼,社港還是按著楊志遠在任時制定的宜居之城、旅遊之城、生態之城堅定不移地朝前發展,社港無需依仗房地產產業,無需依靠賣地收,同樣是財政富盈。社港因旅遊之需要,不允許高樓大廈,新建的房屋也保持著民族古風,政府不靠賣地增收,對房地產市場實行10%利潤的限價,房價自然也就不高,人人有其屋,幸福指數自然就高。
孟路軍上一次見到楊志遠,連連拱手,說:“楊書記,你真是有先見之明,當年將社港縣城未來的城市整規劃提縣人大會討論通過,自權,現在縣委縣政府要想改變一丁點的城市規劃,都得由人大代表表決通過才行。那時候,社港一窮二白,土地白送人都沒人要,我不明白你這樣做有何意義,現在社港發展了,人人都齊頭並進邁進了小康,房地產市場也火了,我才知道,楊書記深思遠慮,未雨綢繆,意義重大,這一著夠狠,楊書記這是在保障不會出現未來社港的執政者,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你今天這樣搞一下,明天他那樣搞一下的這種況,因爲社港人大代表本就不會答應。宜居社港、旅遊社港、生態社港也就百年無憂了。”
應該說,作爲執政者,楊志遠對城市的建設和未來的發展方向深思慮,對未來的風險未雨綢繆,楊志遠不急於求,不要現的政績,不將房地產當會通的支柱產業;楊志遠不許市、縣兩級政府大舉舉債這兩條指導思想,極先見之明,使未來的會通由此逃過了一場浩劫,當若干年後,房地產市場的泡沫灰飛煙滅,許多城市的執政者,面對前任留下的高額地方債務焦頭爛額,苦不堪言之際,所有楊志遠主政過的城市,都得以獨善其,一枝獨秀,城市欣欣向榮,一如既往地繁榮昌盛,大家這才真正明白楊志遠的良苦用心。
楊志遠看著車窗外江中工業新區,問方煒珉:“江中新區這一塊,政府舉債多?”
方煒珉說:“五千萬。”
倒也不是毫無節制,楊志遠問:“幾年可以還清?”
方煒珉說:“照目前的況,只怕要三五年,照未來的況,一年甚至幾個月。”
這話就很有意思了,楊志遠問:“什麼意思?”
方煒珉心想楊市長是什麼水平,還能不明白這話的意思,說到底,楊市長還是希由他方煒珉親口說出來。方煒珉一指左邊正在興建的廠房,說那是沿海投資的一家電子廠,年產值過億,國慶前投產。一指右邊,那是一家複合建材廠,利用山區縣雜草叢生歪頭歪樹多的特質,生產新型板,產值同樣過億。楊志遠打斷了方煒珉的繼續介紹,問了兩個問題:板在生產過程中需要膠合,如何理好對環境的污染問題?二是,荒山野嶺上的雜草歪樹,對山上的泥水起到了一種防護作用,都了禿嶺,如何固土防塵。
方煒珉一聽,心想楊市長就是楊市長,看問題從來就是一針見,從來都喜歡探討背後的問題。方煒珉回答,此板爲新型環保建材,不用膠合,他利用雜草樹木本的纖維作用,制而;山上的雜草歪樹連拔起之後,由建材廠種植速生林,將來產生的效益由建材廠與農戶共。
楊志遠點點頭:“什麼時候投產?我來看看。”
方煒珉明白楊志遠是要眼見爲實,在楊市長面前來不得虛的,方煒珉說:“今年年底!”
楊志遠不說話了,示意方煒珉,繼續。
依方煒珉的介紹,招商引資工作,江中縣這幾年抓得很,通往高速收費站的道路一通,原來盯沒放的幾家企業,大都得以駐,目前工業園新區,已經落戶的企業,有五家,剛纔那兩家比較大,其餘的三家產值比較小,今年基建、試生產,明年產生效益。當然了,爲了吸引企業駐,江中縣給了不的優惠政策,所以要是靠這五家企業的稅收,只怕要三五年才能把欠債還了,但照目前的發展趨勢,工業園新區,顯然不會止於這五家企業,相信還會有更多的企業駐,一旦工業新區駐企業林立,五千萬的基本建設投,兩個月的稅收也就收回了。
楊志遠點點頭,說:“那好,那你就好好地在江中呆著,讓自己的想法爲現實。”
方煒珉一聽就知道楊志遠這話是什麼意思。省委考察組這次下來,都明白是將他作爲副市長的考察人選,楊市長這話,是讓自己繼續呆在江中,把江中的工作抓下去,將江中改頭換面纔會放行。副市長又沒戲了?當然不是,副市長還是他方煒珉的,只是副市長後面還有一個兼職,那就是兼江中縣縣委書記。
楊志遠笑著問劉書琦:“劉大廳長怎麼看?”
劉書琦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楊市長這是問我呢?”
楊志遠笑,說:“這個中車上,除了通廳廳長劉書琦同志,還有哪位姓劉的廳長。”
劉書琦說:“你我都是省委辦公廳出來的,知道什麼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歸自己管的,不發表任何言論。”
楊志遠說:“誰讓你評頭論足了,你就說說,江中的發展勢頭怎麼樣?”
劉書琦說:“不錯。”
楊志遠說:“誰的功勞?”
劉書琦笑,說:“這位方書記的。”
楊志遠搖頭,說:“錯了,是你劉大廳長的。”
劉書琦擺手,說:“這位方書記帶領縣裡的同志,不辭辛勞,招商引資,我可不敢搶功。”
楊志遠笑,說:“沒有省通廳幫忙將這條路列爲重點工程,就沒有江中未來的工業新區,所以你劉書琦同志首居其功。”
從收費站到江中工業新區這段路,省通廳不立項,一樣拉通,劉書琦一聽,頓時警惕起來,連連擺手,說:“楊市長來,你這話看似恭維,實則暗藏玄機,我對你太瞭解了,說吧,又有何目的。”
目的自然有。看看,江環公路一通,不止是江中,西環也是益匪淺,西環的牛西瓜再也不用在一段破路上左顛右簸,西瓜還沒到深圳,就壞了十分之一,可惜了。現在江環公路一通車,過些天西瓜一上市,就可以運送深圳,損失免了,路一好,運費也了。
劉書琦說:“楊市長說前言,你的牛西瓜與我何干,楊市長還是直主題爲好。”
直主題就是。楊市長有計劃,在會通境修幾橫幾縱,讓會通市境遍佈公路網,縣縣都用高等級公路相連,村村都通致富路。與劉大廳長何干?希省通廳在項目上予以傾斜,在資金上予以扶持。
劉書琦痛:“楊志遠同志,你乾脆殺了我。”
楊志遠笑,說:“殺了你沒用,值不了幾個錢,還是留著劉大廳長有用一些。”
劉書琦問:“要是殺了劉廳長有用,你楊志遠是不是就會刀子?”
楊志遠笑,說:“這是無需置疑的。”
劉書琦說:“看來你我還是像剛認識的時候好一些。”
楊志遠笑,說:“晚了,回不去了。”
是回不去了。剛認識的時候什麼樣,自然是兩人保持距離,鍾濤書記和周至誠省長不對付,劉書琦與楊志遠也有些水火不容,劉書琦同志還時不時地使些壞。
楊志遠說:“我還沒提舊事,你到時主提及了,你劉書琦的老賬我還沒和你算。當然了,也算不清楚了,我看就以路抵債得了。”
“你怎麼老有藉口啊,江環公路,你說是禮,現在又是抵債,有完沒完。”劉書琦笑,說,“小曠停車,我還是回去安全,要不然進了縣城,劉書琦同志如果不同意簽訂賣‘廳’條約,能不能回去都難說。”
楊志遠笑,說:“現在明白了?晚了。”
楊志遠笑著對邵武平說:“問問徐志科縣長,讓他帶幾個牛西瓜,他帶了沒有?”
邵武平和徐志科通完電話,彙報:“帶了,徐縣長說了,楊市長的命令敢不執行,肯定不折不扣。”
劉書琦笑,問:“什麼意思?”
楊志遠笑:“西環的牛西瓜,讓劉大廳長嚐嚐鮮。”
劉書琦奇怪:“本地的西瓜,就上市了?”
楊志遠笑,說:“沒吃過吧,在本省有錢買不到,馬上就送到深圳香港換錢了。”
劉書琦笑,說:“幾個西瓜,就想換省通廳的扶持資金?有這般好事?什麼嚐嚐鮮,我看你這是給劉書琦同志降火。”楊志遠笑,說:“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劉書琦笑,說:“說不說都一樣,就是這麼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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