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海邊

韃子，圈套，殺……

樓璟心頭一跳，他的爺爺，不就是這麼死的嗎？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逝，讓他頓時心如麻。

“世子……”樂閑見樓璟臉有異，小心地輕喚了一聲。

“去給我收拾些，我去尋王爺。”樓璟擺手讓樂閑下去，自己則坐下來稍事歇息。

此是閩王府的正院，與京中的王府相似，也是書房連著臥房的，只不過比京中的宅子要寬敞一些。

樓璟閉了閉眼，四皇子與他不過是幾面之緣，他在意的是蕭承錚的死法。若是遇到了如同祖父遇到的那殺陣，別說是四皇子，就是他，恐怕也在劫難逃，只不過，那殺陣須得應配合……

老安國公的死一只是個迷，樓璟當時沒有跟著上戰場，只知道是副將背叛了爺爺，無憑無據不能捉起來審問，他便乾脆殺了祭奠祖父。但四皇子死得蹊蹺，或許與借著此事，可以查出爺爺的死因。

心中有了計較，樓璟稍稍平靜下來，左右瞭，起去了書房。

書房裡的擺設依舊是按照蕭承鈞的習慣所設，與京中的書房一般無異，恍惚間似乎回到了東宮的崇文館。那時候他們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每一日都過得艱辛無比，如今想來，卻很是甜，起碼，他們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書桌上擺著一套青玉雕的筆架、硯臺，與那荷花映日的筆洗相映趣。樓璟手了那雕工湛的筆洗，微微勾，別的件都是來閩州之後採買的，唯獨這個筆洗，打從他送給蕭承鈞之後，就從沒有離開過這位殿下的書桌。

抬頭看到畫缸裡放著幾張畫卷，皆是宣紙，只有一個是裱過，不由得“咦”了一聲，那畫軸他似乎見過，只是一直不曾在意，樓璟一時好奇，正要拿起來看。

“世子，收拾停當了。”樂閑這時候過來稟報。

樓璟便把未打開的畫軸放回去，接過樂閑手中的包袱，“我把雲五留下，有急事便讓他去報信。”

“是。”樂閑笑著應了，送樓璟出門。

從榕城到海邊，不足百里，兩個時辰也就到了。這裡乃是榕郡的一個小縣，名為汀芷，乃是一風景絕佳之所。

問了侍衛們閩王的去，樓璟便撇下幽雲衛，自己去海邊尋人。

這會兒還未到黃昏，依舊明亮灼人。閩州偏南，這時節已經很是炎熱了，樓璟隨手折了一枝綠葉繁的椰樹枝，往沙灘深走去。

淺灘中立著大大小小的幾塊巖石，千萬年的沖刷，早將他們磨得溜圓。澄澈的海水從天水相接翻湧而來，撲倒在金黃的沙灘上，化作溫馴的浪花，打了海邊人的擺。

淺藍的衫，近乎于月的白，輕薄的廣袖長袍，在海風中鼓，那人長而立，氣勢高貴，仿佛不是在賞景，而是在指點江山。

樓璟走過去，將樹枝舉起來，遮了一片涼，“在看什麼？”

“漲落，便如世事無常，前一刻還生機，下一刻便歸於沉寂。”蕭承鈞的聲音帶著幾分沉重，也沒有回頭去看邊的人，依舊靜靜地著大海。

六月的豔炙烤著沙灘，海水熱氣蒸騰，樓璟左右看了看，不遠有兩塊巨大的礁石，高大扁長，頂端相，自一個涼棚，便手攬著兀自發呆的閩王殿下，“我們往那邊坐會兒吧，我騎馬走了三天，站著累。”

蕭承鈞回頭看了看他，昳麗無雙的俊上果真顯出幾分疲，微微蹙眉，拉著他坐到了巨石中間的涼。

巨石下面是一塊圓石，海水時不時地沖上來，雖然天氣炎熱，這天然的石下確實冒著寒氣，很是舒爽。

樓璟把自家夫君摟到懷裡，了他曬紅了的臉頰。

蕭承鈞難得沒有推拒這般的摟抱，安安靜靜地靠在樓璟口，“你怎麼來了？”

“九昌的事都安置好了，”樓璟把人往懷裡攬了攬，好讓他舒服些，“張。”

一顆晶瑩剔的糖果被遞到了邊，蕭承鈞聽話地張口含住，醇香的味道有些像琥珀糖，稍品一會兒，便又有了淡淡的牛香，不由得微微瞇起眼睛，“這是什麼糖？”

“琥珀牛糖。”樓璟神一笑，那家店主沒做過牛糖，就按著做琥珀糖的辦法摻了牛進去，沒料到竟意外的好吃。

甜甜的味道充斥了口鼻，也讓發苦的心得到了些許藉，蕭承鈞歎了口氣，坐起來，“承錚與我一同長大，我待他雖不及承錦，然……”

樓璟手握住他的手，並沒有接話，由著他繼續說。

“我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局……”蕭承鈞歎息一聲，卻沒有再說下去，從小到大，凡做事，都是他算計好的。從廢太子，到封閩州，一樁樁一件件，都在他的掌控之，只是，他從沒有想過要害死四皇子。

“為帝王者，不能後悔。”樓璟握那只修長的手，他其實並不願蕭承鈞為冷無的帝王，然而優寡斷，更不是他所願。

蕭承鈞淡淡一笑，著海天相接，“生異心者，便是棄子，棄之應當，我不後悔，只是覺得可惜。”

皇家，果然除卻同母兄弟，縱使付出再多心，也難以完全收服。不過是覺得這些年的，就這般付諸東流，為蕭承錚可惜，也為他自己，罷了……

樓璟定定地看邊的人，殺伐果決，當斷則斷，這般人，如何不他傾心，手從後面摟住蕭承鈞的腰肢，靠在他後頸磨蹭臉頰，“我此生，絕不會背叛於你。”

蕭承鈞輕笑，轉住樓璟的下，“本王，不會給你背叛的機會，若有這麼一天，我一定親手殺了你。”

低沉悠揚的聲音，帶著不可違抗的威嚴，說出這般威勢十足的話語，明明是那般的危險，卻讓樓璟的心跳驟然加快，深深地著那雙沉寂的黑眸，緩緩地靠近，蹭著他的鼻尖，啞著聲音道：“死於你手，我心甘願。”

凝眸兩相，鼻息輕輕若幽蘭。驟然靠近，彼此的氣息頓時充斥了口舌，香甜的琥珀牛糖，漸漸融化，兩人都不住沉溺其中。相依疑似夢，直至月落曉星寒。

落日西沉，在海面上映出如火的殘影，星星點點，伴著水的嘩嘩聲，更顯靜謐。

兩人依偎著躺在溫暖的沙灘上，著天際的火紅，心中很是安寧。

“海邊倒是涼爽，我們今晚便在這裡睡吧。”樓璟親了親邊人的額頭。

“這裡睡著不安全，這時節，常會有倭寇來襲。”這片海灘在一斷崖之下，要繞過一片椰子林才能找到，很是清淨，卻也很是危險，因為倭寇常常會選僻靜的海灘上岸。

“哪有這麼巧。”樓璟輕笑，眼看著天漸晚，他便起，準備去樹林後面換幽雲衛來烤魚吃，誰料剛走了不遠，便覺得有些不對勁，猛然回頭，突然發現，不遠那斷崖之下，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個尖頭，看起來好像是……船頭！

再去細看，在昏暗的天下，能約看到那一堆黑的礁石間，有東西的移。

樓璟一驚，快步往回走，而蕭承鈞還枕著雙臂，躺在沙灘上，在他邊三步的地方便有一塊礁石。

突然，一個低矮的影從礁石後竄了出來。

“承鈞！”樓璟大喊一聲，拼盡全力往那邊跑，奈何沙灘使不上力，怎麼著急也跑不快。

蕭承鈞被他一喊，回頭看他，與此同時，一把明晃晃的薄刀，自上而下直直地朝他的頭顱砍去。

樓璟踢起一塊碎石，猛地朝那邊擲去。

哐當一聲，碎石狠狠地砸中了刀刃，讓那薄刀生生偏離了幾分。

蕭承鈞反應過來，就勢一滾，拔劍擋住了再次砍來的長刀。

樓璟輕踢礁石，驟然躍起，一腳將那人踢開。著劍的力一輕，蕭承鈞猛然起，一劍刺了過去。

那人形很是輕盈，在空中猛然揮刀，與赤霄寶劍相撞，借力翻，落在了沙灘上。

兩人這才看清了那黑影的樣貌，渾穿著黑，小上用布條結結實實地綁縛，雙手握著刀柄，臉上蒙著黑布，半邊腦袋一片亮，在頭頂紮了個沖天髻。

“倭寇！”蕭承鈞瞳孔一。

“這麼矮！”樓璟沒有見過倭寇，只聽人說東瀛人形矮小，沒料想竟只有五尺高。

還未等他嘲笑一番，黑的礁石後面，“嗖嗖嗖”竄出了十幾個相似的黑人，各個手握一柄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的單刃禿頭長刀，將他二人團團圍住。

“爾等是何人？”蕭承鈞橫劍與前，冷冷地問道。

一個站在高的黑人用奇怪的語調，嘰裡咕嚕說了幾句，那十幾個倭寇大聲喊道：“嗨！”

“倭寇倒是還講些禮節。”樓璟與自家夫君脊背相，也將佩刀橫在前，還未等他對倭寇的“禮節”作出回應，那些黑人瞬間跳起，齊齊向他們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