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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爲王》 第1193章 楚王勝

ps:五千字大章一頂二嘍

“說,楚王何在!?”

軍士猛地一拳揮出,楚國樂尹鍾建的角頓時裂開了一個口,鮮和唾飛濺,隨之飛走的還有他的一顆牙。

楚王宮門前的抵抗沒有持續多久,城已破,令尹司馬已死,無人指揮,人心惶惶。在兇猛的淮南兵卒進攻下,楚國的宮甲只抵抗了半個時辰便被打破了宮門,率領他們作戰的鐘建也被生俘,帶到了白公面前,嚴刑拷打,要他說出楚王的去向。

“呸!”

然而鍾建看似老邁暮氣,在變法一事上也極度保守,卻偏偏是個骨頭,他將另一顆老牙和著吐在白公勝的腳下,這就是他的回答。

“不說?繼續打!”

白公勝沉著臉,在連殺兩位叔叔後,他的心已經得像宛地的鐵一般,不管是辱和唾罵,都無所畏懼了,當即頷首,讓人手持匕首,開始摧殘鍾建的手指。

對於一個樂而言,能夠鼓瑟吹笙的指頭更是他的一切,更何況十指連心,每次疼痛都那麼鑽心。

“王宮已被吾等團團包圍,一隻鳥兒都飛不出去,大王肯定還在宮,到底在何,你說是不說!”

然而鍾建卻忍著劇痛,抵死不言,直到痛得暈了過去,卻不得息,又被人用一桶冷水潑醒。

這時候,高赦匆匆趕來,告知白公勝:“主君,臣等搜遍宮中,沒有找到楚王,卻找到了一個道,可容兩人並行,楚王定然是通過此道,從宮中越過牆垣,直達城外了……”

道?”白公勝狐疑地看了鍾建一眼,說道:“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

鍾建再度被人著下擡起頭來,讓他回答白公勝的問題。

他耷拉著眼皮,慘笑道:“先王擔憂吳師破郢之師會重演,臨死前下令,令尹司馬還都於郢後,要挖一條地道,以備不測,此事只有令尹司馬,以及當年一同隨先王流亡的吾等知曉,連工匠也在事後盡數殺了滅口。當時吾等都覺得是先王多心,誰料國中真的出了一個大逆賊,地道還真派上用場了。”

鍾建突然提高了聲音:“如今大王已經順利離開,熊勝,你縱然竊奪了郢都,殺害了令尹司馬,但這一切都是白費。很快,大王便能重新舉起王旗,號召整個楚國的忠臣義士前來剿滅你,到時候十萬之師臨城,你的死期將至!”

“我倒是要看看,死期將至的是誰。”

白公一揮手,讓人將鍾建,這個反對他變法最爲劇烈的大臣從木樁上解下來,吊到繩子上,要活活縊死他!

“熊勝,從變法伊始,你便口口聲聲說一切都是爲了楚國。但在老朽看來,你就是一個在水邊用泥沙堆砌城池的孩孺子,自以爲是在做正事,實際上,倘若手裡的城池有什麼不稱人意之,便只會憤怒地將它一掌毀掉!郢都,楚國,在你眼中,不過如此,縱然你自立爲令尹、司馬,楚人也不會追隨你聽你調遣你的!”

鍾建說出了事實,他尖酸的語言卸下了白公的僞裝,直指他是個爲了自己私慾而毀掉國家,殘殺親族的兇手。

“這番話,你去黃泉說去吧!”

白公勝大怒,靠近之後一腳踢開了鍾建腳下的木凳,鍾建頓時在王宮門闕中間晃盪起來,舌頭得老長,眼睛鼓起,最後咯噔一下,勒斷了脖子,死了……

與他一同被縊死的,還有數十上百名抵抗白公勝,斥他爲”叛賊“的貴族子弟,他們的家人將遭到牽連,仍由白公的士兵們擄掠。

在被殺之後,這些反抗者又被吊上了各城門,或是在昔日的楚國王宮樓闕上,以宣揚白公之威。

如此一來,果然就沒有人敢於反抗了。

夏五月本該是楚國最爲熱鬧的季節,然而郢都,卻詭異地緘默了,甚至連蛙聲都彷彿在害怕白公威,不敢喧譁,唯獨蒼天無,以細雨洗刷著城中正在發生的暴行……

……

五六月份,楚國已經進雨季,小雨時降時停歇,這些首級和就這麼暴在外,長長的繩索牽隨風擺,他們的朝服冠已經被下,雨水流淌在慘白的面孔上。

此時此刻,唯有恐怖籠罩著郢都,貴族們都閉門不出,在白公的兵威下屏住呼吸。

過了許久,王宮樓闕才響起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那是木屐踩踏雨水的聲音,聲音很輕,彷彿是怕驚醒死去的人。

一襲紅,一位莊嚴的宮裝婦出現在宮門在兵卒們戒備的目下,在戈矛劍戟的護送下,邁過了高高的門檻,來到了樓闕下。

一擡頭,季羋差點暈了過去,因爲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他就被吊在頭頂,死相悽慘。

強迫自己不要哭出聲來,而是憤怒地看著面前朝行禮,稱呼爲”姑母“的白公勝。

“王孫勝,你真是好大本事,既然已殺令尹司馬兩位叔父,可否也要將我殺了,再推平王宮,滅絕楚國公室?去夷陵把楚國曆代先王的陵墓,也一併燒了?”

白公不言,初來乍到郢都時,他可沒這位姑母的關照,是的,他曾經在子西和那裡到了久違的親,但那種,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被他的野心所吞噬。

見白公勝久久不作答,季羋昂起了頭,淡淡地說道:“既然你不殺我,那我可否能取回亡夫的首?”

“姑母……請便……”

白公勝讓出了道,讓季羋過去。今日他已經殺了太多的人,季羋作爲楚國的公,每逢司命祭時都會奉獻大量祭品,同時也會在西市施捨,在民間有很高的威信,殺,既無理由,也無益

有了白公勝的同意,鍾建的被一點點從樓闕上放下來,季羋就這麼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眼淚也忍不住涌出眼眶。

他本是樂世家鍾氏的子弟,做了楚昭王的侍衛,在那次逃亡裡,多次救下了命,季羋也由此心有所屬。在楚國復國後,拒絕了兄長將許配給其他大貴族的旨意,聲明自己非鍾建不嫁。

因爲能確定一件事,那就是他或許不能居高位,掌握權勢,但一定能待好,並始終如一。

所料一般,婚後二人相濡以沫,生下了才貌無雙的鐘子期。一家三口時常琴瑟相和,其樂融融。至於鍾建的政治傾向,是保守還是激進,這些舉對於楚國有無長遠好,季羋不關心,只知道,他是最好的丈夫……

現如今,夫妻卻天人兩絕。

服還是他早上離開時穿著的那一套,冠也沒變,然而料之下卻是沒有毫溫暖的,在雲夢澤中流亡時,將揹負在上面的寬闊肩膀啊,卻如此冰冷;枕著度過多夜晚的胳膊啊,卻再也無法擡起來爲遮風擋雨。

還有那位彈奏琴絃的修長食指,卻因爲折磨而變得模糊,但哪怕如此,季羋也無比希,他能再度用這手指,的臉蛋,哪怕一下也行……

儘管悲傷絕,但季羋還是默默地整理好丈夫的儀容,理順了他的髮髻,但鍾建之前佩戴的那塊玉,已經被扯斷搶走,也不知是不是親手殺害他的人乾的。

直到兵卒幫忙將鍾建的搬上輜車後,季羋才幽幽地看著白公勝,恨恨地說道:“我雖然是個子沒什麼見識,卻也聽說,弒殺親族之人,即便是到了黃泉,也會被列祖列宗的魂靈懲罰,在油裡烹煮上一萬次!王孫勝,你今日能做下此事,來日就必有所報!”

言罷,一邊掩面哭泣,一邊扶著載有丈夫的靈車,在雨中走了。

直到季羋遠去,白公勝依舊無於衷。

他能到季羋話語中的冷淡,和目裡折出的恨意,但這又如何?從他起兵那一刻起,就意味著他與整個楚國的公室王族決裂,那些尋常人的愧疚,也統統被他殺死在心裡了。

大事者,無所不用其極!

是夜,季羋在家中自縊,以生命爲夫君殉葬,爲楚國這還未型就夭折的中興之治殉葬……

……

郢都被破後的第三日夜,城因爲宵一片寂寥,儘管逾牆而走者依然很多,正常的生活也無法恢復,但局面好歹是穩定下來了。

昔日的楚王宮偏殿上,則是一片燈火通明,只是寺人和侍被明火執仗的淮南兵卒取代,而白公勝的謀士和將吏們,則橫七豎八地坐在殿,在討論接下來何去何從。

“按照先前的計劃,是要效仿六卿之裡的趙氏,藉著清君側之名,攻破郢都,控制楚王,再挾王以號令諸縣公,如此,楚國其他地方便可傳檄而定。”

當日化妝商賈,幫助叛軍破了郢都水門的那個將領舒十分激,他站起來大聲說道:“可現如今呢?郢都雖然拿下了,但楚王,楚王去哪了!?”

另一位負責此事的謀臣出來說道:“當日,楚王在公孫寧、鍾子期等人護送下,乘著混道出了城,並混在逃難的流民裡不知所蹤,奉主君之命,吾等向北追擊,一路上多次爲人羣所阻,或遭到楚兵所攔,等趕到藍邑時,楚王已經逃了……”

藍邑位於郢都以北三十里,是漢水上的重要渡口,那裡的大夫藍尹亹,是楚昭王的死忠,他手下的邑卒躲在城邑里,足以對付白公派去的那點追兵了……

“那還等什麼,立刻伐藍邑,擒楚王!”

拱手對坐於上方的白公說道:“主君,如今無非是因爲破郢都傷亡較重,已經無法分出太多人去藍邑,吾等應該再度從淮南繼續調兵,增援郢都,然後派五千人北上追擊楚王!”

另一位謀士卻站出來反對:“就算攻下藍邑也沒用,楚王隨時可能繼續向北轉移,現在或許已經走了,倘若被他到了鄀城,那是楚國陪都,城高池深,恐怕難以輕易攻克。長期頓兵城下,別的勤王之師抵達,裡外夾攻之下,豈不是要大敗?”

他說道:“如今之計,不如先利用吾等手裡的縣公、貴人,給他們的族人送信,要挾郢都周邊的城邑投降,然後主君再讓淮南之兵沿著大江往上游打,只要控制沿江,半個楚國就到手了,吾等也不必在郢都孤城,無法出去。”

“糊塗!”

罵道:“若能得楚王,勤王之師投鼠忌,自然不敢強,吾等可以不戰而得楚國,你卻貪城邑而忘王,這是本末倒置!”

接下來是持續的爭吵,在白公的幕府下,每位謀士、將吏都有權發言,他們也各自把握機會,卯足全力發表自己的觀點,脣槍舌劍,爭論不休,誰也沒辦法說服對方。

而擁有一錘定音之權的白公勝卻不發言,只是著臉坐在案幾後面,靜靜地坐著,凝神傾聽。

因爲沒能順利捕獲楚王章,這場兵變陷了失去目標的混中,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時間難以抉擇……

就在這時,沉默已久的白公手下第一謀臣高赦,卻重重地拍了拍案幾三下,待到衆人靜了一些,他才站了起來。

“主君,二三子。”

高赦朝衆人一拱手,說道:“中原的孔子有一句話很在理,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吾等此番兵變,倘若能得到楚王,將這次郢說了奉召而行,再讓主君兼任令尹、司馬之名號令楚國,則無所不從。然而如今楚王章已逃走,隨時可能號召楚國其他縣公勤王。吾等現如今最需要的,不是爭吵,而是一面旗幟,一面讓吾等此次兵變繼續名正言順,讓兵卒們繼續心甘願戰下去,讓楚國的縣公、百姓看到另一種可能的旗幟!”

“說的對。”

“高子所言甚是。”

衆人紛紛頷首,連白公也不由側目,這下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盯著他,想知道這位白公的謀主有何高見。

高赦一笑:“二三子,赦乃齊人,並非楚人,便在此大膽說說對楚王章的看法,勿要見怪。”

他突然朝地上啐了一口,說道:“楚王章對我來說,既非君主,也非王者,他只是一個黃孺子,每日錦玉食,被朝臣屏蔽了耳目,不知民間疾苦,憑什麼讓他坐在章華臺上統治楚國?”

然後他指著白公勝說道:“吾等的主君卻不同,論出,他乃是楚平王長孫;論功績,他是楚國百年來唯一一個開疆拓土,收復失地並毀滅了吳國的大功臣;論眼界,他曾經在趙國呆過,知道北方趙侯的咄咄人,故而纔在楚國開始變法,希能富國強兵,卻被臣所阻,不得已只能兵諫。主君的志向吾等都清楚,只希能做令尹、司馬,輔佐楚王章振興楚國……但如今熊章不識忠臣之心,竟如同一條喪家之犬般鑽離開,棄國而逃,這等鼠膽之輩,還有何德行再回到此,做楚國之王?”

衆人震驚,面面相覷,但卻對他的說辭頷首不已,有人還站出來應和道:“不錯,是白公給了吾等禮遇和爵祿,而非什麼楚王章。”

而白公勝的表則有些驚訝,今日的這一幕,高赦並沒有事先徵得他的同意,這齊國人想要幹什麼?

高赦卻朝白公點了點頭,神一笑,見時機,他便在衆目睽睽之下,踩上了案幾,撕開了自己的服,出了左臂:“我曾經在西市聽到一句謠,大楚興,白勝王。既然熊章不能保有楚國,那不如取而代之,二三子,我覺得白公纔有爲王者的資格,覺得我說的有道理的,請袒左臂!”

“主君當爲楚王!”

這時衆謀臣將吏也也紛紛起,袒出左臂大聲疾呼,偶爾有一兩個遲疑的人也立刻效仿。

他們開始朝白公勝聚攏過來,作爲主角的白公勝還沒來得及說話,高赦等幾個人把早已準備好的一件硃紅赭袍給他披上,又七手八腳地爲他戴上了冕旒,推推攮攮走到了楚國王宮的大殿上,讓他坐到了華貴的君榻之上。

然後,在高赦的帶領下,大夥後退數步,跪倒在地上行稽首大禮,朝著白公高呼,其聲震天,響徹在楚國曆代先王曾經的殿堂

“大楚興,白勝王!”

“楚王!”

“大王!”

“楚王?”這事來的有點猝不及防,白公勝還有一點暈乎乎的,看著面前跪倒一片的羣臣,還有上的赭袍,著頭頂的冕旒,他有點明白了,這是高赦等人從一開始就設計好的……

這場兵變既然已經發生,就沒辦法回頭了,沒抓到楚王,他們隨時可能被當做叛逆圍剿。但倘若白公稱王,勢則又有不同,這是一個對王位有宣稱權力的王孫,驅逐了昏君孺子,取而代之,只要旗幟打出來,哪怕,他們也有幾分勝算,那些冒死兵變的士卒心裡,也纔會有點底氣……

如此一來,手裡的大旗倒是有了,但這麼做,也有極大弊端啊,那就是一場規模無法估量的楚國戰,即將發,局勢,已經不再是一場斬首行能解決的了。

然而就算如此,聽著耳邊的山呼,白公卻有些沉醉地閉上了眼,這才一會時間,他已經捨不得摘下頭上上的王冕,捨不得離開這個萬萬人之上的位置了。

“我是楚王……楚國的大王。”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一件事。

什麼變法,什麼爲了楚國的百姓社稷,都是假的,都只是實現目的的手段罷了。

他想要的,無非是這個王位而已!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自己的野心!

“寡人……”這是他第一次試著用這個稱呼。

王孫勝出了笑:“寡人當持三尺劍,繼先祖之餘烈,以爲楚國之王,帶給楚國一個嶄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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